《折梅》寒随春逐

11、宴会

　　静安宫。
　　宫女快步走进殿内，俯身道：“娘娘，殿下，安乐郡主来了。”

　　正在交谈的母子俩停下来，静妃扫了眼儿子，说：“快请人进来。”
　　楚涵从哥哥腿上滑下来，手里还抓着一块糕点，边向外跑边道：“阿泠姐姐，我来接你啦！”

　　静妃懒洋洋道：“你不出去迎接一下？”
　　楚潇：“……”
　　他无奈道：“母妃……”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静妃笑了一下，很快又褪淡下去，“等会带小幺出去吧。”
　　楚潇：“让嬷嬷带出去吧，你自己我不放心。”
　　静妃没再说话，同意了。

　　不多时，楚涵拉着夜泠进来了，一进门，小嘴巴一张，冲她哥哥道：“哥哥，阿泠姐姐说你做得糕点很好吃，她很喜欢。”
　　夜泠：“……”

　　楚潇视线从夜泠身上一划而过：“郡主谬赞了。”
　　“……”夜泠垂眼，“殿下自谦了。”

　　那块糕点的确很好吃，只是她不知道是他做得。

　　楚潇笑了下，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对楚涵招招手，等小丫头走到面前的时候，掐了掐她的脸说：“哥哥的王府里面有些单调，小幺去梅园给哥哥折两枝梅花回来好不好？”
　　夜泠眸光一动。

　　“现在吗？”楚涵回头看了看夜泠，她还没和阿泠姐姐说几句话呢。
　　“对，哥哥一会儿就要走了，下次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了，小幺忍心拒绝吗？”
　　楚涵犹豫了一会儿：“那好吧。”

　　楚涵回头，扯住夜泠的袖子：“阿泠姐姐，你等我回来好不好？”
　　夜泠抬眸看向静妃，静妃轻轻点了下头。
　　夜泠说：“好。”

　　楚涵开心了，牵着嬷嬷的手，蹦蹦跳跳往梅园去了。
　　“嬷嬷我们走快些。”
　　“好，公主小心点，别摔了。”

　　静妃笑了笑：“我这个女儿喜欢谁就会黏着谁，还望郡主不要嫌她烦。”
　　夜泠摇头：“不会，小幺很可爱。”
　　静妃有些惊讶：“她连这个都告诉你了？”
　　夜泠点头。
　　“看来她是真的很喜欢你了。”

　　“好了。”楚潇轻轻敲了下桌子，“再聊下去的话，那小丫头就要回来了。”
　　“怪我。”静妃说，“劳烦郡主了。”
　　“不麻烦。”

　　夜泠说着从袋子里拿出一张药方放到两人面前，说：“这是我为娘娘开得方子，来之前已经给杜院判看过了，他说可以。另外，我会采用针灸、汤药两者结合的办法来给娘娘医治，娘娘可有问题？”
　　“没有。”静妃摇摇头，“一切都听郡主的。”

　　“好。”夜泠今日没带知念来，所有东西都放在腰间的袋子里，她又拿出一包药来，递给静妃身边的宫女，“先用大火烹煮，然后小火温半个时辰就可以服用了，早晚各一次。”
　　宫女赶紧接过，仔细听着，不敢有半点马虎。

　　“现在还请你们都出去，臣女要给娘娘施针。”
　　楚潇和一众宫女起身往外走，经过夜泠时脚步顿了一下，微一颔首后擦肩而过。
　　夜泠愣了一下，颔首回应。

　　楚潇站在房外，目光沉沉地看着紧闭的房门。嘴唇抿成一条线。

　　不久，房门打开，夜泠走出来说：“好了，以后每天的这个时辰我都会来给娘娘施针，还有，这两天娘娘可能会有头晕、乏力、呕吐这些不适反应，都是因为药效猛烈引起的，是正常反应，不用惊慌，若是实在放心不下可以来将军府找我，或者去找杜院判，都可以的。”

　　先前拿药的宫女点头：“奴婢都记下了。”
　　“那就好。”

　　楚潇刚想说什么，身后传来一声“阿泠姐姐！”
　　楚涵手里抱着满满的梅花，哒哒哒跑过来，一股脑全塞进楚潇手里，对夜泠说：“姐姐，你要走了吗？”
　　夜泠蹲下.身看她：“嗯。”
　　“这么快呀。”楚涵低下头，眼角耷拉下去，看着可怜极了。

　　夜泠没忍住，揉了把小丫头毛茸茸的脑袋，说：“没关系，我以后会常来。”
　　小丫头瞬间支棱起来：“真的？”
　　夜泠被她逗笑：“真的。”
　　“太好了！”楚涵搂住夜泠脖颈蹭了蹭，夜泠僵了一下，轻轻拍了拍小丫头的背。

　　楚潇在旁边看着，也不由得勾了下嘴角。

　　“好了，别这么黏人。”楚潇上前把自家的小黏人精拎回来，“又不是见不到了。”
　　楚涵瘪了瘪嘴，“哦”了一声。

　　楚潇从手里的一堆梅花里挑了几枝欲开未开的递给夜泠说：“就当今日的谢礼了，别嫌弃。”
　　夜泠伸手接过：“多谢殿下。”
　　楚涵举手：“我摘得。”
　　夜泠失笑：“也谢谢小幺。”
　　楚涵开心了。

　　回到将军府后，夜泠找了个白色瓷瓶，把梅花插.在里面，白色的花瓶衬得梅花苞更加艳丽鲜活。
　　夜泠坐在书桌后，伸手轻轻拨了拨。

　　笃笃。
　　夜泠收回手：“进。”
　　门被推开，夜长风迈步而入，一眼就发现她书桌上的梅花。

　　“宫里折得？”
　　这花他们府里可没有。
　　夜泠“嗯”了一声。

　　“早说你喜欢，之前陛下送来的那几棵就收下了。”夜长风说。
　　宫里的梅花是前两年才送进来的，当时给夜长风送了几棵，被夜长风以“不在家，无人欣赏”为由原封不动的退了回去。

　　“也没有很喜欢。”夜泠淡淡说。
　　“不喜欢你会带回来？”夜长风说。
　　夜泠：“……”
　　“不对啊，你好端端的去折什么梅花啊？”夜长风右手摩挲着下巴，“难道是……”
　　“不是找我有事？”夜泠直接转移话题。

　　夜长风眸中划过笑意，又很快消失：“过几日蒙古来朝，陛下让我们入宫招待。”
　　夜泠挑眉：“我也去？”
　　“你可是大功臣，怎么能不去？”夜长风说着，又皱起眉，“听说这次来的是蒙古王的王子和公主，那公主自幼刁蛮，对和亲事宜也是十分不满，怕是会迁怒你，到时候小心一些。”

　　夜泠点头：“好，我知道了。”
　　夜长风伸手似乎想拍拍她的脑袋，但最终只是落在她的肩膀上：“没事儿，有爹在呢。”
　　夜泠弯了下嘴角，又“嗯”了一声。

　　**

　　蒙古人在正月底抵达了京城，浩浩荡荡的队伍从城门一路向皇宫而行，百姓纷纷探头出来看。
　　蒙古使者被安置在驿站里，而夜长风口中的宴会则在他们到达的第二天举办。

　　夜泠跟在夜长风身后入了宫，参加宴会，只不过这宴会和她想象的有些不同。
　　因为来使中有一国公主，楚雄便安排了两处宴会地点，一处在太极殿内，招待蒙古王子和使臣，另一处在太和殿，由皇后带领众妃及贵女招待蒙古公主。

　　两座宫殿相隔不远，出门就能看到另一座。

　　夜泠和夜长风分道扬镳，带着知念去了太和殿。殿内人不多不少，都是些朝中贵女，皇后她们还没来。
　　夜泠刚坐下，一道身影停在她面前。
　　夜泠抬眸，来人身着青衣，容貌秀丽，长相温婉，让人看着就心生好感。此人正是夜枭口中那个京城第一才女——柳长苏。

　　柳长苏对着夜泠盈盈一拜，夜泠起身回了一礼。
　　柳长苏似是愣了一下，不过只是一瞬，她调整好表情，唇角一勾，露出温柔的笑意：“臣女柳长苏，左相之女，上次匆匆见郡主一面，没来得及打招呼，这次补上。”
　　她身边的侍女倒了两杯酒，其中一杯递到夜泠面前。

　　夜泠伸手接过：“夜泠，大将军之女。”
　　两人各自举茶示意，而后一饮而尽。

　　宴会开始时间将至，柳长苏没有多待，又说了几句场面话就回了自己座位。
　　不久，皇后驾到，身边还跟着蒙古公主扎那。

　　“拜见皇后娘娘，各位娘娘，公主殿下！”
　　夜泠和一众贵女跪拜在地，皇后抬手：“都起来吧。”
　　“谢皇后娘娘！”

　　众人起身，落座。
　　皇后说：“扎那公主远道而来，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娘娘客气了。”扎那不愧是在蒙古长大，言行间满是豪放不羁，“我们蒙古可不像你们中原有这么多规矩，束手束脚的。”

　　席间静默一瞬，皇后面色变了几遍，扎那身边的侍女轻扯了扯她的袖子，低声开口：“公主！”
　　扎那还想开口，那侍女先她一步道：“还请皇后娘娘见谅，我家公主昨夜没休息好，一时失言，还请娘娘恕罪。”

　　如今两国正在商议和亲事宜，此事说大也不大，闹大了对谁都没好处，于是皇后说：“无妨，不过，公主没有休息好可不是一件小事，正巧，我让人温了安神茶，公主不如尝一杯？”

　　夜泠在心里笑了一下，扎那最讨厌茶，这是极少人知道的事，很显然，皇后就是那极少人之一。这反击可真是厉害，不愧是在宫中生活那么多年的人。

　　扎那当即瞪眼：“你……”
　　“多谢皇后娘娘！”侍女打断她，对她蹙眉摇头，眼中警告一闪而逝。
　　扎那咬牙：“多谢皇后娘娘。”
　　皇后笑道：“公主客气了。”

　　不多时，一名宫女端着一杯热茶走进来，将茶搁在了扎那桌上。
　　扎那拿出喝酒的架势，端起杯一饮而尽，皱着眉咽下去。

　　“好了。”皇后说，“都放松些，别让公主拘束。”
　　扎那：“……”

　　夜泠实在没忍住翘了下唇角，下一秒，对上了扎那的视线。
　　那视线绝算不上好，冷冰冰又含着狠意。

　　夜泠挑眉，不躲不避的直视回去，两人对视良久，扎那突然勾唇一笑，转开了视线。
　　夜泠垂眼抿酒，心知这次宴会是不能安稳度过了。

　　果不其然，宴会至半时，扎那突然开口问：“听说京城新封了位安乐郡主，不知是哪位？”
　　席间一静，众人下意识看向夜泠。
　　扎那跟着看过来：“看来就是你了。”
　　夜泠放下酒杯：“不知公主找臣女何事？”
　　“也没什么，就是想知道能打败我蒙古大军的人是什么样子罢了。”扎那上下打量夜泠一眼，嗤笑一声，“倒是和我想得没有半分相似。”
　　夜泠不卑不亢：“公主谬赞。”
　　扎那：“……？？？”

　　不知是谁没忍住笑出声来，扎那沉下脸来，脱口而出：“你可敢与我比试？”
　　此言一出，全场死寂。

　　侍女低喝一声：“公主！”
　　“公主此举怕是不妥。”夜泠还未开口，静妃便道，“且不说两国之间正在谈和，就说公主千里迢迢前来应该也是奉了蒙古王的旨意，想来他应该也不想破坏两国之间的和气，公主一来就挑战我们郡主，怕是不妥。”

　　这还是夜泠听过静妃说过的最长的话。
　　皇后对身边的宫女使了个眼色，宫女会意，悄声出了太和殿，赶去了太极殿。

　　“只是个寻常的比试而已，娘娘不必想那么多。”侍女见拦不住她，索性放手，于是扎那站在夜泠面前，语气满是挑衅：“怎么，你不敢？”
　　静妃看向夜泠，眸光中带了些担忧。
　　夜泠站起身，直视扎那，挑唇一笑：“我为何不敢？”

　　楚潇跟在楚雄身后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少女身形挺直，嘴角挑起嘲讽的弧度，眼神锐利，藏不住的傲气从眉眼间泄出几分，整个人锋芒毕露。

　　心脏重重撞击胸腔，楚潇喉结一动，心想，这才是夜泠真正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