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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成为皇商后帝姬归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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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淡白柳深青,柳絮飞时花满城。
四年逢春今日好,故人可缓缓归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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岭南,二月初七,乍暖还寒时。
王府的马车照旧停在仁济堂后院儿。
又到了萧语蓁随姨母王盼容前来复诊的日子。
雅间内幽阒无声,七宝砚炉立在珠帘后,徐徐散着热气,将整间屋子熨得暖烘烘的。
“华老,蓁蓁的身子,应当无大碍了吧?”指间捏着秀帕,每逢此刻,王盼容都难免心生紧张。
诊完脉,手捋花白胡须,华老缓声道:“令千金的身子已然无恙,甚至比年少时康健更甚,只消再巩固月余,便可停药。”
闻言,王盼容霎时松了口气:“这可真是太好了!”
四年前,因诸多大夫束手无策,萧语蓁心灰意冷,拖着这副屡受摧残之躯来到岭南,就此断绝前尘。
可王盼容知晓后,并不甘放弃,四处走访名医,这才寻得如此良缘。
“蓁蓁,快给华老拜谢!”她激动道。
整整三载,每旬一往,风雨无阻,如今,终于是得偿所愿了!
萧语蓁忙起身行礼,恳切道:“这些年,有劳前辈费心,您的大恩大德,蓁蓁没齿难忘。”
女儿家眉目清和,仪态得体。
见她温婉恭谦,老者面上的褶子更深了些,仿若在瞧一位十分合心意的孙辈:“呵呵,萧娘子无须见外。”
自打治病以来,华老一直尤为照顾,可谓尽心尽力。萧语蓁想,定是因着外祖父的关系。
他们王家虽已远离皇权多年,但外祖父曾官至太傅,人脉颇广。
她觉得自个儿仍旧是幸运的,毕竟,她的母家待她极好。
然而这话落在王盼容耳中,那便是另一番意味了。
极隐晦地提了提唇,王盼容道:“那咱们就不过多打扰了,待改日,府上必有重谢。”
语罢,二人去了外间的铺子里抓药。
而华老则回到书桌前,将方才诊脉所得悉数写于纸上。
末了,思索片刻,他又着重补上了八个字。
将书信封好,华老递予药童道:“还是老地方,送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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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仁济堂出来后并未乘坐马车,王盼容想去街上逛逛。
晡时过后的集市热闹喧阗,两侧店肆林立,四处洋溢着人间烟火。
“你这丫头,春寒料峭最为冻人,怎也不揣个暖炉?”替对方拢了拢斗篷,王盼容连忙将自个儿的手炉塞进她怀里。
“午时在镖局议事,走得急,便落下了。”萧语蓁笑容乖巧。
不施粉黛的一张鹅蛋脸裹在兔毛之中,宛若白玉,衬得愈发娇俏可人。
这些年,她的生意范畴越来越广,借助舅父的人脉,已然招揽了一支自己的押镖行伍。
王盼容看着她,内心既欣慰又疼惜:“再忙也要保重身子,好不容易才调理好,可不能熬坏了。”
每逢面对这般温柔慈爱的语气,萧语蓁总会想起早逝的母亲,以至于内心感触更深。
“多谢姨母,您辛苦了。”她忍不住道。
王盼容知晓这声谢所为何事,但实际上,她并不辛苦。
华老可是昆仑山上的神医,就算当今圣上,只怕都难以请出山,更何况他们王家?
不过眼下,她也只得将这份功劳暂且认下。
王盼容微笑以对。
二人继续往前,一段路后,萧语蓁的手已然热乎,便将暖炉递予侍女,去挽姨母的胳膊。
王盼容顺势牵住她道:“你如今身子康健了,等倾予回来,不妨再考虑考虑你们的婚事?”
沈倾予,乃王盼容之独子,与萧语蓁青梅竹马。
早在四年前,表哥便同她表明过心迹。
正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王盼容自是希望外甥女能做她的儿媳妇。
此前,萧语蓁以“不可再有孕”为由拒婚,现下忽而提起,属实让其有些捉襟见肘。
“还是不愿嫁?”王盼容自是瞧出了她眸中情绪,遂又问,“那谢大官人呢?”
“他现今富可敌国,那样大的家业,你就当真毫不心动?”
谢大官人,乃曾经江南巨富谢家的嫡长子,名唤谢络。
谢家与王家交情颇深,若非萧语蓁出身皇家,他们二人多半是要订娃娃亲的。
年少时,谢络对她一见钟情,便至今未有娶妻。
“谢府乃商贾世家,内宅冗杂,哪儿是蓁蓁能胜任的?”这是萧语蓁的心里话。
虽说嫁予谢络,于自个儿的生意而言可谓如虎添翼,但这当家主母之位却是个烫手山芋。
王盼容点了点头,并未发表意见:“你外祖父年事已高,身体也每况愈下,就盼着你和倾予能早些成家。”
施施然说着,她忽然抬眉道:“你莫非还在惦念前夫?”
前,前夫……
萧语蓁险些一顿。
“姨母虽不知他乃何人,但这么些年了,都未来寻你,定非良人!”
“蓁蓁啊,你如此聪慧,怎会想不明白呢?”王盼容苦口婆心,瞧着甚是担忧对方会为情所困。
萧语蓁忙道:“姨母,曾经种种如过眼云烟,您放心,那些人和事儿,蓁蓁早就忘了。”
见她面色平静,仿佛当真心无波澜,王盼容才收回打量的目光。
“那就好 。”她朝前看,眼神隐隐透出几分缥缈,好似喃喃自语般,“只要蓁蓁开心,比甚么都好。”
见状,萧语蓁凝眉不语。
这一回是当真心生动摇了:嫁么?
如若嫁予表哥,自然算得上皆大欢喜。
走过集市,往前便是主干道淮南街,远远地,能望见不少府兵的身影。
王盼容问:“今儿个可还有事儿?”
萧语蓁摇头道:“城北绸缎庄的账,让云霓她们去查了。”
“行,那便好好陪陪姨母。”王盼容笑道,“听闻今日镇南王回乡省亲,咱们也去瞧瞧热闹。”
镇南王从北疆大捷而归,圣上特许其回府探望。
至于镇南王为何会去北疆,还得从一年前说起——
彼时,镇北军与邻国大魏已交战两载有余。
因镇北军接连夺回此前痛失的六座城池,圣心大悦,便立马派南境大军驰援。
随后,两支军队一鼓作气北上,势如破竹,将燕云十六州收回半数。
现今,大雍与大魏已呈鼎立之势。
昔日的中原霸主雍国,终于无需再年年纳贡,忍气吞声了!
这于大雍百姓而言,可谓甲光向日金鳞开,人人脸上都添了几分喜色。
以至于街道两侧早已摩肩擦踵,男女老少皆翘首以盼。
旌旗飘摇,金戈铁马,齐整有序的骑兵队伍缓缓由远及近。
宛若长江后浪推前浪,人群之中躁动一波接着一波涌来。
萧语蓁居高临下地望着,神色淡然,仿佛丝毫未被楼下热情所感染。
她心下暗忖:待镇北军凯旋归朝之时,场面定然盛大恢弘……
“那是何人?长得好生俊朗!”
坐在淮南街视野最佳的茶楼内,王盼容一眼便瞧见了队伍里的青年将军。
萧语蓁被蓦然拉回思绪,顺其视线望去。紧接着,便像是被定在原地般,目光骤然怔住。
这道身影,无人会比她更熟悉了……
一袭赭色战袍,其上狼头纹饰暗金甲凛冽巍峨,他座下骏马鬃毛鲜亮,亦是气宇轩昂。
男人眉眼冷峻,面如冠玉,手中银枪斜指向天。
寒光遥遥映入眸中,萧语蓁只觉耳畔嗡嗡作响,脑海回忆瞬间汹涌如潮……
“夫人,那位便是咱们大雍的战神,而今赫赫有名的镇北大将军!”答话之人乃此间茶博士,号“百事通”,亦是王家耳目。
“镇北大将军……”王盼容稍作思索,旋即恍然道,“哦,我想起来了。”
“他乃前朝左金吾卫上将军,黎家三郎,黎辰渊!”
不由得深吸了口气,萧语蓁默默捏紧茶盏,似乎并未料及姨母的记性会这般好。
新帝即位已然五载,身为前朝熙和长公主,再提及往事,还真真是让萧语蓁恍若隔世。
许是觉察到她略略变了脸色,王盼容好奇道:“怎么?蓁蓁与之相识?”
“哦,”萧语蓁忙轻描淡写道,“有过几面之缘,不熟。”
左金吾卫上将军乃天子近臣,自然会时常出入皇宫内廷。
王盼容没再多问,回溯道:“想当年,黎老将军与两位少将军战死北疆,就剩下这么一根独苗,为了保住他的命,你外祖父与舅父不惜与杜乾那伙人公然相抗……”
杜乾乃前朝丞相,为夺镇北军兵权,其勾结魏国以至两万黎家军惨烈牺牲,而黎家更是就此背负罪臣之名……
那段往事太过复杂,王盼容点到即止:“昔日华瑾的掌中刀,到头来,却成了夺他皇位之主力。”
萧华瑾,乃萧语蓁一母同胞的兄长,前朝文惠帝。
闻言,萧语蓁一颗心砰砰直跳。
但王盼容好似随口之言,话锋一转,竟是道:“得找人打听打听,看他是否婚配?”
“这小子可是欠了咱们王家的救命之恩,不如就以身相许吧!”
???
!!!
“啊?”语不惊人死不休,萧语蓁懵了。
原本以为王家会对黎辰渊抱有偏见,谁知,竟打算招婿??
“姨母不怪他对皇兄有二心?”萧语蓁试探道。
“良禽择木而栖,”王盼容道,“你父皇昏庸无道,皇兄也欺软怕硬,父子二人都任由奸邪迫害忠良,这天下易主实乃情理之中。”
这番话可谓说到了萧语蓁的心坎儿上。他们王家果然都是明若观火之人。
紧绷的心弦蓦然一松。
此时,队伍已行至楼下,盯着黎辰渊那张惹得诸多少女满面桃花的脸,王盼容越瞧越兴奋。
“才貌双全,又是开国大将,依仗这次战功,说不定能封个正一品骠骑!多好的赘婿呀!”
萧语蓁:“……”
她不敢再看,缓缓转眸时,只听姨母突然变了语调:“哟~,竟是让镇南王抢先了?”
闻此一言,女儿家方才低下的目光立马又扬起。
那厢,镇南王府前来迎接者众,浩浩荡荡。
府中女眷为首,其中一名年轻女子妆容妍丽,约莫待字闺中的年纪,大抵便是王府千金,甚是引人注目。
贵女抛头露面本就不妥,更遑论还打扮得如此花枝招展,一瞧便知这镇南王府打的甚么主意。
那女子端庄得体地行了一礼,随后便见黎辰渊朝她唇角微扬……
他,他居然笑了??
萧语蓁不可思议地微微瞪大双眸。
一旁茶博士亦是纳罕:“都说镇北大将军清心寡欲,不近女色,甚至对女子视若无睹,怎瞧着此言不实呢??”
“边关征战四年,看来当真是饿了。”王盼容眼中的嫌弃溢于言表。
随即收回视线道:“得赶紧安排你俩相看,好让他瞧瞧何为人间绝色!”
“蓁蓁才不要呢!”强忍住鼓起腮帮子的冲动,萧语蓁毫不犹豫拒绝。
“他不过就是一介武夫,整日只会舞刀弄枪,还冷冰冰的,毫无情趣。”
“像他这种男人,山猪吃不了细糠,哪儿有表哥温文尔雅?纵使功夫了得,那也不及表哥半分英武!”
一股脑说完,她视线有些无处安放,最终垂下眼睑,用手指摩挲茶杯。
纵使语调温和,神色如常,但这话落在耳中,难免让人觉得是女儿家在怄气。
茶博士简直听呆了,只觉自个儿好似又收集到了甚么劲爆消息!!
而王盼容则抬袖遮面,好以掩盖属实压不住的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