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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第 56 章 ...

  •   无忧的内力,彻底消失了,丹田归于平淡,如一潭死水。而他现在,只能在晚上才敢睁开眼睛,他好像又回到了深渊里,触手即是寒冷。
      他被温茗安排在一间二层阁楼里住着,从楼上跳下,也摔不死人,不知道是不是温茗忌惮他,还是怕他想不开,派了人守在阁楼四角。毕竟这几日他话少,常爱一个人待着,如非必要伺候的小厮全赶出去,有时夜里,对着镜子一看就是一晚,那气质瞧着就教人忧郁伤神。
      太阳落山,又是一日过去,无忧轻轻扯下眼上白绫,缓缓地看着山谷覆霜里的一草一木,月光静静流淌。

      半月过去,还有两月就满十月。
      温茗半夜拖着青萍子,做贼一样溜到阁楼附近,推了推青萍子,悄咪咪地道:“哎哎,你说他这样郁郁寡欢,孩子怎么办?”
      阁楼上,无忧环抱手臂,倚着窗框出神。
      青萍子睡中被拉起来,困得不行,打着大大的呵欠,懒懒地托着音道:“死不了——”
      温茗一脸担忧:“那是牧野的孩子,我们的徒孙。”又侧目瞥见他这副窝样,嫌弃地说,“睡睡睡,还睡!”
      青萍子无端遭了一通无名火,撇嘴,不理会她。
      这段时间,无忧吃得少,药也不按时喝,人看着是一日比一日清瘦,晚上天冷下雪,只穿件薄薄的袍子,开个窗子,吹冷风。再这般折腾,身子早晚垮,到时候孩子生了,他倒熬不过,死了。届时不止无尘会刨根究底,追究她,司空牧野也会怨上她。
      一想到这,温茗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青萍子还好死不死地提了一嘴:“你成天软禁一样关着他,他能高兴?他门都没出过。”
      温茗却没搭理他,自顾思索,忽然道:“对了,兴许他愿意见牧野。”
      话刚说完,阁楼上的人倏地看向他们,只淡淡一瞥,关起窗户。
      青萍子:“……”
      温茗:“……”
      “他什么意思?”青萍子懵怔。
      温茗摇头:“不知道。”又说,“可能,不想吧。”

      又过半月,百药谷从天而降一个人,温茗听到有人喊了“师娘”,声音远,听不真切,且这声音有几分耳熟。她奇怪皱眉,对青萍子说道:“你有没有听见牧野的声音?”
      青萍子躺在椅子上,悠闲地捧一把瓜子嗑,吐掉瓜子壳,努了努下巴,示意她看向院门。
      一大个子欢欢喜喜出现,跨进门来,招手喊道:“师娘!”
      温茗当场傻眼,诘问般看着青萍子,青萍子则一脸无辜,茫然地说:“不是你叫他来的吗?”
      温茗:“……”
      司空牧野到了他二人跟前,字未吐出一个,先被他们同时问道:“你怎么来的?”
      司空牧野不明所以地“啊”了一声:“……我想来了,就来了呀,这是师娘的地方,我为什么不能来?”说着,他注意到他们的问话有异,眉梢一挑,道,“怎么,我不能来?刚才进门就见你们偷偷摸摸商量什么,还问我怎么来的,莫不是有事瞒我?”
      温茗和青萍子颇有默契地面面相觑,片刻,温茗板起脸,肃色说道:“你跟我来。”

      司空牧野跟着她走了,穿过后院,还没停下到目的地,便忍不住问:“师娘,你到底带我去哪?”
      温茗才终于和他说话:“你不是在颍都吗,跑出来去哪,别告诉我,你是专程来找师娘的。”
      司空牧野有眼色地说:“师娘你别生气。我虽然是专程去找无忧的,但路过百药谷,我也专门进来看师娘了——这小阁下怎么有那么多人守着?”
      温茗说:“你想找的人在里面——”
      司空牧野先是狐疑,随后喜出望外,提起衣袍就要冲进去,温茗一把拽回他:“哎哎哎——回来,话没说完。”顿了顿,脸色不大好看,又说,“他情蛊毒发,身体……受了些反噬,不大开心,你见了他,自然会明白。”
      司空牧野的嘴角慢慢瘪下去,“他不是告诉我他没事吗?”
      温茗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一副“我也不知”、爱莫能助的表情。
      司空牧野转头冲进阁楼。

      无忧摸起茶壶,倒了杯茶,拈杯正要喝时,听到急促的脚步声,刚侧头想听清是怎么回事,门便被粗暴地推开,一个比自己高大的人突然从后背熊抱自己,喘息不止。手臂被圈住,茶杯摔湿桌面,他听得这声音有些熟悉,便没挣脱开,恍惚发愣了一会:“……燕然?”
      “是我,是我……”司空牧野抱紧无忧,恨不能把他融进自己心窝,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是我”。
      无忧心中酸甜苦涩,苦笑了声,倒释然了:“我没事的,你先放开我,我们坐下慢慢说。”
      司空牧野不肯放开,只是松开了些,“我不,我就不放。我放了,你又会推开我,你就是这样的骗子。无忧,你这个大骗子,骗得我好苦,好惨,亏我还傻乎乎地被你骗,相信你的鬼话。”
      无忧笑了笑,说:“下次不会了。”
      “让我看看。”司空牧野单手捧起他的脸,心疼地瞧他的头发,手慢慢摸到他的眼睛,眼珠子还突起,沙哑地说:“怎么回事?你的头发……你的眼睛……”
      无忧只淡淡地说:“你师娘没告诉你吗?”
      司空牧野沉默,看来是没有,无忧便说:“我的内力没了,都在他这里。”说着,摸自己突起的小腹,“他离开我体内后,会好的。”
      可他语气颓然,满满的失望丧气,怕是他自己也不太信,现在却要说出来,教司空牧野相信。
      司空牧野拥抱他,用无声的拥抱安慰他。他摸着无忧的眼睛,不久,白绫在他的摩挲下,湿了——无忧哭了,情蛊没有再发作,真的解了,可是这代价……
      司空牧野捧他的脸,唇贴上他的唇,片刻后,衔出银丝,柔声说:“很痛吧?”
      “是啊,很痛。”无忧说,“好几次,我都忍不住想死了。”
      司空牧野又吻他,把他抱到榻上,倒了杯茶塞他手里,他不自在地拿着茶杯,不想喝,可也不好一气呵成地放到小几上,他轻轻捏了捏杯子,说出口道:“我不渴。”
      司空牧野便把茶杯从他手中拿走,完了之后,两个人面对面,讪讪地都不知该说些什么。
      还是无忧先说:“你怎么来了?”
      司空牧野便坐他旁边,说:“我父亲和颍都的事,我解决了,快刀斩乱麻。我夺了他的权,把他囚禁了。”
      无忧喃喃道:“是么。”
      他想起司空牧野也囚禁过他,他现在在百药谷,跟自愿被囚禁没差别。

      司空牧野来了之后,无忧的饮食起居几乎都由司空牧野亲自来办,起初无忧觉得别扭,司空牧野多番照顾下,他也就习惯了。心情看着更好了几分,有时路过的小厮能偶尔瞥见他对司空牧野笑。
      百药谷里的人都是温茗的人,经过温茗的叮嘱吩咐,肯定不会对他的怪异指指点点,但他仍能感觉到他们那灼热的目光,好像在戳他脊梁骨。是以,他不爱让人进他的屋子,靠近他的身,见他的正面。
      但是该来的总躲不掉。

      这日,温茗来找无忧,司空牧野也在,刚好一道说了怎么生出来这个难题,最直接的就是剖腹取子。司空牧野听后,拍案而起,严词拒绝:“我不同意!”
      无忧倒是淡定。
      温茗说:“覆水难收,只有这一个法子,换了烛流,他也会这样说。”
      “可……”司空牧野红着脸,难以启齿。
      无忧说:“没有别的法子吗?”
      温茗瞅了瞅无忧,再瞅了瞅司空牧野,缓缓地说:“有是有,但是不划算,你也不好意思,何况男女有别。”
      无忧不说话了。
      温茗让他们自己想想,只把个中利害都同他们讲了一遍。

      晚上睡觉的时候,无忧做噩梦被吓醒了,怔怔地睁着眼好久,才缓过精神,便想去靠司空牧野,抱住他,汲取一点温暖和安慰。隔着裤子,他摸到司空牧野硬邦邦和黏湿的物件,略吃惊地望着司空牧野,随后起来,给司空牧野弄干净,拿了件新裤子替他穿上。
      司空牧野白日里是真累了,睡得沉,没醒,恍恍惚惚,意味以为是梦,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待遇。

      无忧刚得躺下,他就醒了。
      无忧:“……”

      司空牧野掐了自己一把,说:“我梦到你帮我……”
      “不是梦。”无忧说。
      司空牧野一张脸红了,无地自容地挡着脸,苍白解释:“我……控制不住,从不露山到现在,攒了好久……”
      无忧失笑:“做春梦了,梦到什么了,是跟我,还是跟哪个小美人?”
      “不是!”司空牧野恼羞地拉被子蒙头,“你光调侃我,我有,我就不信你没有。”
      无忧下笑僵硬了一息,不笑了,“我真的没有。”接着,补充道,“好久没有了。”
      司空牧野拉下被子,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年轻气盛的,这可意味着不是好事。
      无忧说:“我的身体早在九幽炼狱就伤了根本,汝蛊也补不回来,倘若不是烛流给我下的蛊,我一辈子,恐怕难以有子嗣。”
      司空牧野吃惊,“什么……叫九幽炼狱?”
      这名字听着就阴森可怕。
      无忧轻描淡写地说:“一个惩罚不听话的人的地方。”
      司空牧野眉头紧锁,睡意全无。
      无忧揉他的衣角,不去看他的眼,说:“你不是总好奇,我为什么要练九阴策,为什么受重伤到需要汝蛊吊命吗,我之前,是想逃出花雨城的,我在陆家庄过得很开心,那些师兄弟待我就同亲兄弟,不像花雨城,冷冰冰,花雨城来劝我回去,我不想回去,便打了来使,没想到,给我自己,也给陆家庄带给灭顶之灾。我差一点,就死在酷刑下,后来是义父出现,救了我。我不怨恨他,毕竟没有他,我早成了无量崖下一堆白骨,我也不感激他,走到今天这不人不鬼的地步,有他一份力。”
      “我听说,母后生我的时候,生了三天三夜,我是在雷雨交加、天狗食月的异象下出生的。这样的天象,历来被视为不详。可是我父皇爱我母后,只要我母后在,我就是最受宠的小皇子。可我母后一走……”
      司空牧野抹去他眼角的泪。
      他继续说:“……燕然,我不希望我生出的是个女儿,更不希望他为男人生儿育女,爱上男人,我从前不懂这些,可我现在懂了。帝王,将相,世人不会给她机会。”
      司空牧野叹息。
      无忧陆陆续续说了些,最后说累了,郁郁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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