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风来时》温山月

22、南桥南

　　接下来的一两天，乔南英早起或晚归，都没有见到纪臣风。
　　只见到门口的皮鞋还在，男士拖鞋不在，客厅有人待过的痕迹，厨房偶尔也有做饭残留的菜叶或汤汁。
　　总之，这个屋子里，除了她，还存在着了另一个活人的气息，这点没错。
　　可是，她忽然觉得，她好像存在的意义不大。
　　除了扫地拖地，浇花，和收拾屋子，她来的目的似乎一点也没达到。

　　——照顾纪臣风。

　　她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不住在这里其实也没多大关系。
　　屋子里那个男人似乎比她想象的要会照顾自己。

　　画展会的事情过去，学校为了奖励这次在活动中表现优秀的学生和老师，特意召开了一次表彰大会。
　　顾言上台作为老师代表发言。
　　洪月用手肘轻轻撞了撞旁边发呆的乔南英，“怎么了？失魂落魄的，受表扬了还不开心？”
　　顾言刚才的致辞中有提到乔南英。
　　不过她没认真听，啥也不知道。
　　“洪老师，如果想好好照顾一个人，该从哪里入手呢？”
　　洪月看她失神的样子，八卦道：“和男朋友吵架啦？”
　　乔南英摇头，“没有，我和他只是朋友关系。”
　　或者，她和纪臣风也算不上是朋友关系，是‘护工’与‘雇主’？
　　洪月见怪不怪，她心想，男朋友还不是从朋友关系发展而来的？

　　“其实也不难，物质上的照顾，一日三餐，胃口搞好了，人也精神了。”
　　乔南英掰着手指头，心想，早餐还好，出门买饭就行，午饭一般她不在家吃，晚饭也都是下班后在路上给纪臣风买一份。
　　她一个厨艺上的菜鸟，短时间内，别想能通过做饭照顾纪臣风。

　　这个不行，PASS！

　　“那还有吗？”乔南英决定向洪月取取经。
　　洪月有一个疼她的老公和可爱的儿子，事业也顺利，有房有车，放在人群中也算是令人羡慕的对象。
　　听她的，应该没错。

　　洪月看乔南英回了魂，立即道：“人呐，物质和精神，二者缺一不可。单物质照顾太肤浅，你到不了他的思想层面，弄不懂对方整天想些什么，这话题就打不开，没了交流，怎么相处，又何来的照顾呢。所以呢，精神上，你得让他知道，你在关心他，你理解他，你虽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可是得让他知道，你对他很上心。”
　　洪月这是往男朋友上面的照顾来说，不过到了乔南英这里，拐了弯。
　　她大学时有人追，她也曾试着和别人接触，可刚聊几句，就不行了，各方面严重不合，最终，对谈恋爱这件事就随缘了，以至于拖到现在，还没和人正儿八经腻歪过。
　　乔南英向洪月竖起了大拇指。
　　当晚，她就回去，决定实验一番。

　　下午纪臣风提前给她发了消息。
　　【已吃过饭，不用再带了。】
　　乔南英：【好的，纪教授】

　　物质上是她的短板，这是板上钉钉的事。
　　那她就在精神上好好照顾纪臣风。

　　回到家，纪臣风在沙发上看着笔记本，他与同事们在远程会议。
　　乔南英特意买了点草莓，她在厨房洗洗后，放到盘子里，往客厅这边慢慢走。
　　纪臣风抬头瞥了她一眼，戴着一只耳机继续开会。
　　乔南英坐在他对面，微抿唇，把洗好的草莓放在他面前。
　　眼神示意让他吃。
　　纪臣风和同事对话没有中断：“嗯，他的这道题不对，匀速直线运动加速度为0，不符合结论。是，要求不同，但一般来说，还是用这个方法……”
　　虽然他没有伸手拿一个草莓尝尝，眼睛却在乔南英身上没有移开。
　　他心中狐疑，对面的人似乎有点不一样，好像突然热情了些。
　　不知道乔南英在搞什么，会议这边断开后，他决定假装下去，看看她还有什么动作。

　　乔南英坐在他对面十分钟，觉得是不是距离有点远，对方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于是决定，先换个位置。
　　纪臣风看她似乎要坐过来，立马把桌上的笔记本侧着挪开，不让她看见屏幕是暗的。
　　然后继续假装和同事对话。
　　乔南英坐过来，没敢紧挨着他，可草莓盘子离得远了，她伸手去够，屋里这会儿不算热，她就穿了一件紧身的裙子，她动作幅度不大，但发育的好，只一起身，露出一片嫩白的□□，身上又带着水蜜桃的甜味，让纪臣风顿感全身不适。
　　乔南英没注意到他的视线，端过来草莓盘子，随后拿了一颗塞嘴里。
　　甜甜的，还挺好吃。
　　一转头，对上纪臣风的注视。
　　鬼使神差地，她冲着纪臣风笑了笑。
　　这一笑，纪臣风呼吸变得不受控制地沉重。
　　为了掩盖心里的变化，他故意把另一只蓝牙耳机也戴上。
　　乔南英看他这会儿在忙工作，草莓也又吃了两个，只好低头刷刷手机。

　　洪月发来微信：【怎么样了，乔老师，我的办法让你们关系进一步没？】
　　乔南英偷偷看了下纪臣风，回复：【正在试图‘照顾’。】
　　洪月：【听我的，乔老师，问他最近心情怎么样，第一步，了解基本需求。】
　　乔南英：【好的】
　　洪月：【第二步，看着他的眼睛，注意，眼神要含情。】
　　乔南英：【含情？】
　　洪月：【对呀，真情流露，对方才知道你对他的用心】

　　洪月老公在旁边喊了几声老婆没人回应，过来问她忙什么，洪月嘿嘿笑，“在开导我一个同事，‘学习如何照顾男朋友！’”

　　乔南英：【那如果他不愿意和我说话呢？】
　　结合实际，这几天纪臣风确实不怎么理她。
　　洪月：【距离，你们之间不要有距离感，要让他切实感受你对他的‘照顾’，越近越好。】
　　乔南英：【好的，洪老师，我明白了！】

　　这边，纪臣风看她盯着手机入迷，也忘了假装说话。
　　乔南英抬头，手里比划耳机，小声凑过来说：“纪教授，你会议开完了？”
　　纪臣风闻言，喉结微动，只好合上笔记本，“嗯，开完了。”
　　话音刚落，乔南英决定采取洪月说的第一步。
　　“纪教授，你现在心情好吗？或者，你可以和我说说你最近为什么有点闷闷不乐？”
　　纪臣风怔住，没想过乔南英问这个话题，但又不好解释自己最近的心情，思考了很久。
　　紧接着，洪月的第二步，乔南英立刻心领神会。
　　她见纪臣风一个简单的心情好坏都考虑很久，便眼波柔情看着他，“没关系的纪教授，有什么话都可以和我说。”
　　说完，她往纪臣风这边挪了一大步。
　　纪臣风看着眼前靠得极其近的人，走进他的安全距离，他却觉得心里有点愉悦。
　　乔南英眨巴着圆溜溜的眼睛等着他的回答。
　　半晌，纪臣风喉结动了动，声音极低：“乔南英，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乔南英猫猫似的歪头，想说‘在照顾你’，又觉得说出来他不明白，就道：“嗯，知道。”
　　纪臣风想到她刚才问的两个问题，以被动变主动，他走进乔南英的安全距离。
　　“你问我的心情？”
　　“嗯。”
　　“现在心情不错。”
　　“嗯。”
　　“还问我为什么闷闷不乐？”
　　乔南英乖乖点头，“嗯。”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此刻不像是她眼神里含情，反而是纪臣风眼睛里突然多一味难以捉摸的情愫，她对视上去，总觉得下一秒某个固好的堤坝就要被猛烈冲开。
　　纪臣风身上的香气逐渐靠近，他身高高她一头，倾身过来，能明显感觉腿边有重物压着。
　　“乔南英，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乔南英当然不知道。
　　装作猜想，“大概是工作上的事情？”
　　纪臣风不语。
　　而后撇开这个话题，“乔南英，你是不是还喜欢我？”

　　乔南英短暂反思了今天的行为，得出结论，应该没有表现出喜欢纪臣风的举动。
　　可这句话像是魔咒一般，听了一耳朵，便再也别想打发走。
　　原本是她主导的场面，变成了自己被纪臣风双手环住锢在沙发上。
　　他没有接触她身上，却比触摸她还要挠人。
　　“应该……是个误会。”乔南英抿了抿嘴角的草莓粒。
　　“误会？”
　　纪臣风温情脉脉的语调，听了让人头昏脑胀。

　　她以前是喜欢过他，而且还是非常非常喜欢，要命的那种喜欢。
　　但现在，这算什么呢？
　　不清不楚的，朋友不朋友，恋人不恋人的。
　　那些远久的热烈喜欢，被时间磨的剩一堆没人注意的粉末。
　　纪臣风当初的回应是真的，她的炽热也是真的，可高三的操场上的厌烦和决绝也是真的。
　　他不是——
　　别让她缠着他了吗？
　　现在依着‘同事’和有恩必报的理由来他家里照顾他，月余之后，乔南英想的是——

　　只有平行相交后的渐行渐远。

　　像是再确定一下，纪臣风神态有点像讨糖果吃的稚儿，声音也有点哑：“乔南英，你的喜欢还在吗？”

　　给自己一个台阶下，乔南英道：“草莓挺甜的，你要尝尝吗？”
　　纪臣风顿了顿，掩盖自己的不在意，“其实，你如果还喜欢我，可以直接和我说，说不定，你的愿望就实现了。”
　　低头看了看乔南英曼妙的身姿，以及她唇边没擦干净的草莓印，嘴角勾笑，“说句喜欢我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倒不用这么刻意，‘勾引’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