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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肆 ...


  •   春山暖日和风,啼莺舞燕,柳闲亭盖着薄薄的毯子,半阖眼睑睡在躺椅上,姿态惬意。一缕阳光透过屋檐倾洒下来,倒是为他那张苍白的脸添了几分气色,没了往日的死气沉沉。

      一阵轻风拂过,从墙外伸进院子里的桃枝颤了颤,枝头的那朵桃花似是有些不安分,摇曳几下,竟然偷偷地跟着风飘进了院子里,一会儿向东飘飘,一会儿又向南飘飘,似是对院子里的景象好奇极了。

      须臾,风停了,它也寻了一处地方歇脚。

      柳闲亭抬手将落在唇边的桃花捻起来,半眯着眼打量这朵淘气的不速之客,粉白色的花瓣,桃红色的花蕊......有些像冯栖寒右耳上的那颗朱砂痣。

      他唇角微微勾了勾,轻呼一口气,桃花又随风飞过墙头,不知飘向何处。

      他静静地望着院墙外的那棵桃树,朵朵桃花争相斗艳,似是卯足了劲儿要压弯桃枝,“再过两个月就有口福了。”

      柳父路过时恰巧听到,亦顺着对方的视线抬头瞧了眼墙外的桃树,心里犹豫了下还是忍不住提醒道,“那桃树是隔壁孙寡妇家的,她性子泼辣且蛮狠,可不是个好惹的,闲儿还是莫要惦记了。你若是想吃桃子,爹可以去山上给你摘些回来,除了个头不太大,味道也是极甜的。”

      柳闲亭闻言看向这位便宜父亲,心里一时五味杂陈。

      原身的记忆很寡淡,寡淡的好似一碗凉白开,无滋无味。

      十几年如一日的躺在屋里,透过窗户看日出、看日落、看云朵、看晚霞,看绿芽、看落叶,看四季更迭,看斗转星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偶尔柳父柳母陪着他说说话,也都是静静地听,一言不发的好似人形木偶。

      弟弟柳望亭一年四季都在外面跑船,每次回来都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与原身见面说话的机会极少,却从来没忘记给原身带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

      柳家三人在竭尽可能地让原身活的开心些,可惜收效甚微。

      既然如此......

      兄嘚,一路走好~~

      你的父母,我替你孝顺;你的兄弟,我替你照应;你的媳妇儿......呸,既然你不喜欢,那冯栖寒从今往后便是我的媳妇儿了!

      柳闲亭心里美滋滋的,除了这具身子,哪哪儿都好。

      而原身颓废了这么多年,也该振作起来了,只是......明明住的是青砖瓦房,为何依旧逃不过家徒四壁的命?

      正当他盘算着该如何在古代搞钱,耳边传来一道呢喃细语,“夫......君,你该喝药了。”

      他一抬头,便瞧见冯栖寒端着热气腾腾的药碗,掐在碗边的皙白指尖微微泛着红,顿时心里一紧,着急道,“药这么烫快放地上,让我瞧瞧烫伤了没?”

      冯栖寒闻言顿了顿,视线落在几根烫红的指尖上,他曾捧过比药碗更烫的锅炉,可无人关心他手指会不会烫伤,反而落在眼前的尽是一张张丑陋的且带着嘲笑的嘴脸。

      他早就对这个人世不抱有什么善念,偏偏替嫁遇到了柳闲亭,后者总是一句话就能让他破防,如针扎般的刺痛感忽而席卷心头。

      瞧见对方着急地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便依言将药碗放在地上,就着蹲地的姿势如信徒般奉上泛红的手指,“你别担心,我没烫伤。只是大夫说,药得趁热喝,凉了便失了药性。”语气轻柔,好似冷冽的冰山突然融化了。

      偏偏柳闲亭置若罔闻,丝毫没听出来冯栖寒语气上的变化,捉着对方的手轻轻地、柔柔地吹了又吹,心疼极了。

      他问,“还疼吗?”

      冯栖寒垂着眼掩住了一闪而过的眸光,他悄无声息地将视线落在对方的眼睫上,习惯性想透过那双深邃的眸子分辨出这人究竟是真心实意、还是虚情假意,奈何那双眸子被两层薄薄的眼睑遮住了,他只能通过指尖上传来的感受,察觉出对方想要小心呵护的心思。

      一阵阵凉风落在指尖上,好似羽毛轻轻刮过,痒痒的,麻麻的,好似有什么钻入指尖直逼胸口,陡然添了几分悸动。

      柳闲亭见冯栖寒怔怔地不说话,以为手指还疼,一边吹气,一边继续道,“以后别再傻乎乎的,记得找块儿抹布包着。你若是不小心烫伤了,我这破身子就只能束手无策的干着急。”

      面上哀叹着急,心里却在MMP,真他娘的操、蛋!

      林妹妹还能扛着锄头下地葬花,他眼下......呵呵,能喘气便已是万幸。

      他看着碗里黑乎乎的药汁,热气已不如之前那般蒸腾,碗壁也没之前那般烫手,干脆眼一闭、头一仰,大口大口地咽进肚子里,一点儿也不敢浪费。

      柳闲亭拧着眉默默吞咽嘴里的苦味,心道,这大夫开的什么狗屁药,竟然连甘草都不舍得放,居然还敢要价一两银,纵使柳家有金山银山,也要破家荡产床头金尽。

      想到柳家祖祖辈辈都是做陶瓷生意的,传承到柳父这代日子也还算富足,却因为原身患有心悸的毛病,致使柳家落得现在这般家徒四壁的境况,心里愈发想怒骂原身不争气。

      美滋滋的心情瞬间减弱了两分,眼下不仅这具身子不大好,就连家境也令人堪忧。

      柳闲亭侧头看向院子里的几人,柳母绣帕子、柳父缝褂子、冯栖寒打络子,而总是跟着商家跑船的柳望亭,竟然一反常态地呆在家里,抱了一堆针线坐在石凳子上……纳鞋底???

      他仓促地收回视线以手遮面,两个络腮壮汉捏着兰花指穿针引线……

      太辣眼。

      更何况他心脏不好,这等画面已然清奇过头了,继续看下去只怕夜里要做噩梦,就算旁边有漂亮媳妇儿坐镇,一时半刻也不能抹掉他心里的阴影。

      若是为了挣他的药费,这二位壮汉大可不必如此委屈自己。

      柳闲亭将手搭在胸口处,轻轻地揉按了两下,脑子里快速盘算着该如何搞钱,奈何他对鸳鸯城了解的太少,只能将所有计划暂时搁浅。

      须臾,他将视线落在柳望亭的发梢上,开口问道,“二弟,你常年跟着商家跑船,可以同我讲讲你都去了哪些地方吗?”

      柳望亭乍然听到柳闲亭的声音,手一歪,绣针直接扎在了食指上,很快就见到一小滴血冒了出来,他龇着牙倒吸一口凉气,将食指塞进嘴里,含糊不清道,“大哥,怎的突然想听我跑船的事?”

      原身与柳望亭交谈少,柳闲亭丝毫不怕漏馅,“我卧床这么多年,与那坐井观天的青蛙无甚区别,如今既已成亲,也该清醒地过日子。我虽不能为家里添份力,但也该为家里操点心。”

      此话一出,柳父、柳母以及冯栖寒,齐齐停下手里的活儿。

      柳父捋了把络腮胡,对着柳母欣慰道,“咱们儿砸成了亲就是不一样,不仅话多了,人也精神不少,小七果然是咱们家的福星。”

      冯栖寒忽而听到柳父提到自己,不由地愣住了,一时间无措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以前他在冯家面对的全是恶意,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持沉默,只有这样才能少些罪受,可现在对着充满善意的柳家,他只能慌乱地敛起眉眼,低声道,“能嫁进柳家,是我的福气。”

      冯家主母唯一做过的善事,兴许就是让他替冯宝宝嫁进柳家。

      柳家落败前,柳母多少听说过有钱人家里的那些阴私,能被冯家推出来李代桃僵,想必冯栖寒以前的日子必然过的不好,心里不禁有些疼惜对方,“不止是你的福气,亦是我们柳家的福气,以后柳家就是你的家,若是有人欺负你,只管跟娘说!”

      柳父点点头很是认同,“是滴,别看你娘长的瘦,那一巴掌呼过去,门牙都能扇掉。”

      柳母见柳父打趣他,又气又笑,抬手就是一巴掌,许是习惯使然没收住劲儿,柳父亦没有防备,只听‘哐当’一声,摔了个人仰椅翻。

      “……”

      柳父神色怔了怔,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坐回椅子上,“瞧见没?看着瘦弱,那手劲儿可不比我小。”

      柳望亭似是早已习惯这种场面,想起前天夜里差点被柳母一巴掌拍飞了,只觉得肩膀隐隐作痛,

      “娘,嫂嫂可不如我和爹爹这般皮糙肉厚,你可千万别这么大劲儿拍他。”

      柳母见柳望亭跟着揭她的短,下意识就想起身给他来一巴掌,熟料她稍有动作冯栖寒就绷着身子怔怔地望着她。

      柳母见状立刻收回手,讪讪一笑,“吓着小七了?小兔崽子说话没遮拦欠收拾,不像你乖巧懂事让娘喜欢的紧。”言辞诚恳真切,好似忘了新婚之夜对方无理的态度。

      冯栖寒微微垂首半阖眼睑,露出羞涩微红的耳尖,既然柳家人喜欢他、对他好,那他也不是不可以装成乖巧懂事的样子。

      眼见院子里的几个人聊上了,彻底忘记他的存在,柳闲亭不由得心生惆怅,“你们有谁还记得我这个大活人吗?”

      柳家三人以及冯栖寒齐齐扭头,三脸震惊。

      显然对柳闲亭沉默寡言这么多年,突然变得话多了,柳家三人还没能适应过来,倒是新嫁入柳家的冯栖寒,笑靥如花,美不胜收。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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