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
-
埃兰的私宅是一座典型的古典建筑。
隔墙隔树隔花影。如若是白天，阳光会透过一整面玻璃窗落下斑驳的光影，还带着春风拂动的痕迹。然而此刻只有壁灯散发的微弱光亮。茂盛的绿植被月光映照出鬼魅之感。
埃兰没有开灯，而是赤脚走进了二楼拐角的房间。他推开门，一股暖气扑面而来，毛茸茸的羊羔地毯也阻隔了一丝地面的凉意。
窗帘没有拉上，借着月光的余韵，房间恍如白昼。起码在埃兰眼里是这样。他能看清床上雌虫的鲜明轮廓，譬如残缺的四指，譬如微微不自然的左腿。
埃兰悠然地走到窗前。
五分钟过去了，没虫开口，但埃兰有一瞬间的困倦，他快要等不下去了。
“哥哥，这么久没见，不说点什么吗？我知道你没醒。”他捏了捏指尖，转过身，离床有一段距离。
雌虫的呼吸变了。
埃兰歪过头，发出一声促狭的轻笑，“怎么，哥哥不欢迎我吗？”
他点指尖的嗒嗒声在寂静的夜晚格外明显。
一阵古怪的赫赫声后，雌虫的话语才艰难脱口，“不......不是。”
很难想象，他的声音已经变得嘶哑难听。
“菲尔茨哥哥。”埃兰叫得温柔缱绻，那五个字在他的口中反复咀嚼，隔着悠远的时光，隔着不同的位面，翻山涉水，如同一只蝴蝶停留轻悄。
他笑得弯下身，鼻息的间奏透露出满满的嘲讽，“我真的很好奇......菲尔茨哥哥，你能接受得了现在的自己吗？”
“我......我......可以。”
“是吗？”埃兰轻轻鼓了个掌。他上前将灯打开，菲尔茨被刺得剧烈地扭动着头，可是他没办法动，哪怕只是一点点的闪躲。他只能虚着眼，眼皮颤动，泪水不断下淌。
如今的菲尔茨已经失去了从前的清秀面容。因为那场意外，他的后脑勺落下了呈沟壑状的疤痕，头骨有了明显的移位，面部也是挤满了肉色的坑坑洼洼。
埃兰就这样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琥珀色眼瞳毫无情绪。直到菲尔茨颤颤巍巍地举起右手，这是他的专属妥协信号。埃兰才调暗了灯光。
“菲尔茨哥哥，感谢我救你吗？”埃兰到桌台前为自己倒过一杯水，他放空般凝视着流水的弧线和上浮的透明气泡，在等待着菲尔茨的回答。
一阵静默，菲尔茨开始抽搐。显然这对他而言并不是多好的回忆。那时的他明明已经完成任务，正在等待灵魂的抽离。
可是下一秒，好感度陡然清零。剧烈的痛楚在他的脑海炸开，那是来自精神力的攻击。系统剥落的那一刻......
“菲尔茨，后悔吗？”
“后......后悔。”菲尔茨的泪水沾湿了枕头，刺痛着眼球。他发出绝望的呜咽声，像垂死挣扎的哀鸣。
仔细看，他的右眼是没有光的。他所能依仗的只有还没坏掉的听力。纵使这样，他也无法准确地判断出埃兰的方位。
后......悔，怎么能，不后悔？现在的他，连简单的抓握都不能。每天只能像活死人一样等待着护工粗暴的灌食和擦洗。
那几个雌虫喋喋不休地咒骂他，废物！废物！他甚至面临着一切的失禁！
如果可以......如果可以......
“呵，”埃兰对他的痛苦不为所动，他的表情甚至没有变化，只漠然地将凉水一饮而尽。
“承认吧，你并不是在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对我造成的伤害。你只是在后悔，穿书系统居然被我拔除。而你，竟然再也回不去心心念念的主神空间。”
他把杯子搁下，又发出一声嗤笑，“菲尔茨哥哥，不必再妄图博取我的同情。我说过，你只要好好做个工具虫。”
“不对。”他扭过头，轻轻眨了眨眼，眼里含着戏谑的浅笑，“你一直坚称自己是‘人’。那么你就好好当个工具人。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应该再清楚不过。做得好呢，我会把系统还给你，这样你就能摆脱这具残损的身体，开心吗？”
菲尔茨发出急促的喘息声。即使这个承诺已经听过无数遍，他还是为之激动不已。
埃兰施施然走到床前，是高高在上的俯视姿态，他摇摇头道：“真惨呀菲尔茨哥哥，你的这具身体......不过没关系，你也看不见。”
他故作可惜地叹了一口气，纤密的眼睫微微颤动，“我好像有点困了，那就晚安了，菲尔茨哥哥。”
他走到门边，回过头补充道：“你还欠我一个故事。下次再讲......嗯，神话故事？那个很有意思。还有，希望你能有当面跟我讲农夫与蛇的勇气。”
菲尔茨的呼吸停住了。那张脸上，除了能看出可怖，就再也无法解读出别的情绪。
“拜拜，下次记得不要让护工发语音，我想听你亲自讲。”埃兰特意加重了“亲自”的咬字。
门合上，菲尔茨发出压抑的呻吟，他死死咬着牙关，眼睛不甘地瞪至最大。
后悔，后悔没有把这个恶魔掐死。
如果，如果......
赫赫赫，他沉溺于想象中，发出诡谲的大笑。
*
埃兰没能睡多久。
光脑嗡嗡震动的时候，他迷迷糊糊地扯过被子蒙住耳朵，试图躲避这种突然的攻击。但铃声未免太持久，久到让他妥协。
“喂，雌父。”他爬下床，昏昏沉沉地拉开窗帘，被阳光刺得眯眼。
日头高悬，白云依稀，一个好天气。
“宝宝现在还没起？”温柔而小心翼翼的声音。
“嗯，昨天回得太晚了。”他打了个呵欠，自然地舒展着，身形单薄，英英玉立。那颈项微微扬起，一头长发披散脑后。
“什么时候回家？”
一阵杂音，埃兰能清晰地听见脚步声和雄父的抱怨，“怎么回事？又是先去看他的那个哥哥？我呢？”
然后是他雌父的安抚，“陛下，那是我们宝宝太善良。”
“那是，我们宝宝可是全联邦最善良的小雄子。算了算了，叫宝宝赶紧回家。”
埃兰假装没听见他们的讨论，只是保证道：“马上回。”
动作却和话语极不相符。
他赤脚爬上窗台，散漫地沐浴在暖阳下，感受到清醒后才穿着拖鞋去洗漱。
埃兰真正的家在加佩城的中心，是一座恢宏而极具历史沉淀的宫殿。其实他本名应该叫弥伽·兰开斯特，是雄父的第十七个孩子，名副其实的十七皇子。
但因为虫族出奇的雌雄比例，他是王室唯二的雄子之一，而另一个则是他的雄虫哥哥，原书主角，德莱茨。那只雄虫惯常以温良无害的假面示虫，颇得贵族的支持。
而埃兰，一个从荒星带回来的，上不得台面的皇子，所得到的只有隐晦的鄙夷。
那么，如今呢？
如今，他不仅要让德莱茨享受登上皇位的喜悦，也要让他感受到被贵族团体背刺的痛苦，拉下他。而后，让贵族同样沉入深渊。
埃兰眯起眼，他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世纪广场。
克诺索斯宫，快要到了。
虫族犹爱冷调，即使已过百年，宫殿的色彩搭配也仍旧不过时。亮闪闪的银白在阳光的照射下浮动着金晕。
埃兰升起车顶的短杆，旗帜招展，白玫瑰徽记跃然其上。过宫门，一路通畅无阻，正好赶上了午餐。
是一顿火锅，材料来自麦积山的高原牧场。
在营养液可以调配出任何味道的星际时代，埃兰永远耽溺于简单的口腹享受，甚至现宰的牛羊和当季蔬果远比任何精致餐点更能满足他的味蕾。
樱桃红，桑葚紫，装着冰镇果酒的玻璃杯碰撞叮当。
红油在铜锅里滚出咕嘟咕嘟的声响，浓厚的汤汁裹着通红的干辣椒，酿出一片麻辣鲜香。热气汹涌间，切成薄片的牛肉烫过即熟，入口鲜嫩。
雌父为埃兰夹了一筷菜芯，闲聊间话题转到德莱茨。
他特意压低了声音，生怕别虫听去似的，很有分享八卦的氛围感，“宝宝你知不知道，你九皇兄被拒婚了。你雄父今天不在就是因为这个事。”
“噢，那尤里安岂不是很开心。”埃兰不甚在意，其实他几乎没关注过德莱茨的感情生活。
上辈子只听说他的雌君是一位上将，婚礼都没出席，为此德莱茨还趁机卖了一波惨，博得了不少虫的同情。
就是不知道同样的事还会不会继续上演。
雌父有些愣忡，“尤里安？尤里安不是喜欢你吗？”
当然......不是。
埃兰咬了咬筷子，眨眼的幅度变得轻缓。他弯弯桃花眼，琥珀瞳流光熠熠，“当然......不是。”
“雌父，他喜欢的可是德莱茨哥哥，他真的，非常非常想当德莱茨哥哥的雌君。”埃兰示意般点了点头，是肯定的语气，一双含笑的眼满是揶揄。
“噢，那......那倒也正常，毕竟他雄父可是你九皇兄的老师，他们......他们从小就认识。可......可你不在的时候，他......他经常来找你？”
埃兰高深莫测地摇了摇头，他搁下筷子，捏了捏指尖道：“雌父，你根本就不懂雌虫的心机，他只是想通过我自然地接近德莱茨哥哥罢了。”
“那......那你以后和他少接触？”
“当然。”
“那我以后也不让他进门了？”
“当然可以，看您心情。”
“不过拒绝德莱茨哥哥的到底是谁？雄父没有反应吗？雌父你说说嘛。”是撒娇的语气。
雌虫被小雄子哄得陶陶然，立即抛下了刚才的纠结，“那个拒婚虫啊，是位上将，来自约克家族。所以你雄父也没办法。”
可怜的德莱茨，上辈子的事不仅不会上演，这辈子还得丢更大的颜面。就是不知道这次收获的同情够不够多。
“那个最古老的贵族？理由呢？”埃兰拿勺子捞过一个牛肉丸，入口嫩滑。
实际上他并不是非要刨根问底，仅仅只是乐于看德莱茨的热闹罢了。
“上将说，他最近偶遇了梦中情虫，非他不嫁。”
“叮！撕书系统为您竭诚服务！当前原文重要剧情已更改！请宿主把握机会！现在播报精神力升级情况！距S阶段还有100点，请宿主切勿懈怠！”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6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