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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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星的天气总是很极端。雪还没融化，暴雨却来得急。哗哗的雨水顺着楼房的管道灌入明沟，一条街都是嘈嘈的排水声。
埃兰没有带伞，因为这会妨碍他抱猫。但雨水并不能侵袭他半分。用精神力支起的屏障再服帖不过，落下的雨只会在他风衣上泛起不大的涟漪，而后消失不见。
胶质鞋底碾过稀松的积雪，那一片很快变成透明的冰碴，但都被雨水浸没，足迹荡然无痕。
现在正值下午，乌云蔽日的天空并未给地面增亮几分，反而和建筑色调融为一体，平添了灰沉沉的压抑。
但贫穷和寒冷往往比单纯的暗色更能吞噬虫，一路走来，埃兰已经看见了不少倒在马路边的尸体。姿势千奇百怪，但都衣不蔽体。所以，恨菲尔茨吗？他也说不清。
小反此时被双手托在怀里，正百无聊赖地看着街景。它打了个亢长的哈欠，长白毛迎风飘舞，有昏昏欲睡的意味。
哒哒迈着爪的小撕望眼欲穿地看着小反，揉了揉猫脸道：“小反要不要下来和喵一起走喵？很舒服喵，滑溜溜的喵~”
“噢，不要，脏。”可能是在一起的时间太久，小反的声线很贴埃兰，让小撕无端觉得自己被瞧不起了。
小黑猫闷闷不乐地停下刨了一会儿冰，又发现了埋在雪里的硬壳小虫，它挠啊挠，等到抬起猫猫头时，埃兰的身影早已不见。
“喵喵喵？喵喵喵？”
一只手忽然提起它的后颈皮，伴着轻浮的腔调，“呦，小黑猫呀？”
烤？烤肉味？！
小撕瞪大了猫眼，叫得更声嘶力竭，“喵！喵！喵！”
埃兰快来救喵呀！喵要被虫玩死了！
“嗯？”那只手拨了拨它的耳朵，疑惑问道：“我有对它做什么吗？”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另一个声音迎合着他，“但是，老......老大，要不我们先去完成任务？这只猫一看就是有主的......你看要不要......先......先放了它？”
“那好吧。”烤肉味答应得很干脆。就当小撕以为烤肉味要大发慈悲放手时，那只手却向下掰开了它的腿，还顺带揉了揉它的毛肚肚，恍然大悟道：“噢，原来还是只小雄猫啊。”直到捏完最后一把小铃铛，那只手才松开，还嚷嚷有词道：“可惜了。”
“喵啊！喵啊！喵啊！”获得自由的小反已然忘记反击。它连滚带爬地冲向小巷，中途还滑倒了几下，最后整只猫变得透明，消散在雨雾里。
喵遇上变态虫了呀！喵再也不吃烤肉了喵！
雌虫哈哈大笑，他颇为新奇地踩了踩水坑里的雨水，才慢悠悠跑向了反方向。
埃兰穿过曲曲折折的小巷，走到一栋楼前。
这是一座不起眼的矮楼，夹在逼仄的过道中。和这一片所有的建筑一样，它的墙体剥落斑驳，裸漏出的砖块生产于上星纪。唯一的亮色就是悬在门上那块磨蚀严重的灯牌，标着“荒星杂货铺”，在雨幕中散着幽幽红光。
此时阶下站着一只身量高大的雌虫，撑一把二十四骨的透明雨伞。最具辨识度的还是缠到他下巴的虫纹，类似于一种枝叶密麻的爬藤植物。
似是有所感应，他从星脑上抬起头，眼睛迸射出激动的光芒，“小二哥！你终于到了！”
“我来晚了吗？”埃兰有些疑惑地问。他一手抚着猫毛，头微微侧起，琥珀色眼瞳在灯牌的映照下变得绚烂。檐角的积水滴落在他额头，又滑至鬓间，像盛开在茫茫雪地的殊色。
“没有没有。”雌虫仓皇地低下头，但还是忍不住频频瞄向他，“小二哥......你的......面具呢？”他的手指也在为难地比划着。
埃兰仍在低头抚猫，散漫道：“你先带路。”
“噢噢噢。”
走到第二级台阶时，小撕终于回归精神图景，它心有余悸地喵着猫言猫语，显然还没有从创伤中恢复。埃兰也不问，只点了点水波。
一张面具在小反的猫头上显现。配色以大红为主，间杂黑白，隐隐能看出是一个神明。埃兰拿起合到脸上，轻轻敲击，面具牢牢地附着粘合，好似这就是埃兰的脸。
“是这样的小二哥，我们的信物昨天在地下交易场被一只雌虫拍走了，他点名要雄虫，所以......”带路的雌虫有些支支吾吾地回头道，小心翼翼的态度和身高成了反比。
“他出价多少？”
“一块......一块月光石。”即使离拍卖会已经过去了一天，雌虫还是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他微微缩着脖子解释道：“交易局的虫已经到了，做过公证后，如果任务完成......如果任务完成，月......月光石就归我们。”
埃兰捏了捏指尖，客观评价道：“还不错。”
月光石，星际时代的极稀有能源，基本传至祖上，并鲜少在市面上流通。一般情况下，它并不是零和能够上的东西。但这也意味着，此次的任务必定很艰难。
那么，会是什么？埃兰无意识揪着小撕的聪明毛。
小白猫的眼角被轻轻提拉起，它张了张口，逆来顺受地叹了一口气。
走至三楼，铁门打开。
锈迹斑斑的门框，天花板的黑灰如蛛网密匝纵横，木制边框的玻璃窗还随着风的吹动而哐哐作响。屋子实在狭小，但此刻却围挤着一群虫。其中有一只是交易局的负责虫。
事实上交易局也不是什么官方机构，它只是流通在荒星各个地下组织内的命名。它由组织内部选出的虫汇集而成，负责策划地下拍卖会与交易公证。
负责虫热情地迎接过埃兰，并向被簇拥在中心的中年雌虫介绍道：“这就是我们零和组织的雄虫阁下。”
众虫的视线一致投向埃兰。
埃兰只盯着椅子，还不错，很干净。他抱着猫坐下，随意地抚平风衣的褶皱，往后一靠，开口道：“说吧，什么诉求。”他甚至没看那些雌虫，只是一遍遍顺着小反的脊背毛。
中年雌虫镇定地走上前，但藏在宽袖的手仍在哆嗦，“阁下，我知道你们零和组织很厉害......”
“打住，”埃兰提起手，“说重点。”
他托起下巴看着雌虫的眼睛，以示在认真听。另一只手还在绕着小反的毛。
中年雌虫咽了咽口水，沉默了半响才克服心理障碍，艰难开口道：“我希望阁下能作为替嫁雄虫，代替我的小雄子嫁去希尔城，为期三个月。”
“我！我保证！如果阁下能够完成任务！除了月光石我还有别的东西！”他生怕埃兰不同意，急忙抛出更大的诱惑。整张脸因为激动而异常通红。
“嫁？希尔城？”埃兰挑了挑眉，平静地问。
一旁的负责虫和引路虫齐齐变了脸色，尤其是引路虫，他直接冲上去提起中年雌虫的衣领，兜头就是一拳。似是不够，他又狠踹几脚，怒吼道：“你在开什么玩笑？！”
身后的保镖欲上前，但都被中年雌虫制止。他颓丧地闭上眼，面如死灰，“阁下你可能不知道，希尔城位于天伽星，并不属于联邦。那里有着和我们不一样的秩序，那里......那里......是以雌虫为尊。”
“我是一个生意人，半个月前偷偷搭上了天伽星的路子。接待的虫告诉我，一个月后是希尔城城主的生日。如果......如果我能把雄子嫁过去，以后的路子更好走......但是......但是我的小雄子得知这个消息，已经偷偷跑了。”
“阁下！阁下！”他奋力挣开引路虫的手，跪着爬到埃兰脚下，痛哭流涕道：“三个月后！我一定会把雄子带回来，请阁下暂替三个月！就三个月！我向阁下保证！”
“嗯，很大的胆子。”埃兰客观评价道，语气并没有变化，让虫一时听不出褒贬。他审视着中年雌虫痛苦的面容，突然就笑了，“你的小雄子到底是不是真知道这个消息，我不知道。他到底跑没跑呢，我也不知道。”
埃兰闲适地把猫抱起，垂下的眼睑掩住了眼底的情绪。他还维持着原来的姿势，缓缓开口道：“让我猜猜，你是不是在想......即使超出了三个月，那又怎样？反正，到时候这只倒霉的雄虫又逃不出天伽星，而且在那种雌尊雄卑的环境下，他也不敢透露交易？”
“是吗？”他敲击着木椅扶手，屋子里安静地只剩下嗒嗒声。因为中年雌虫的呼吸也摒住了。
“喵~”小反动了动，埃兰松手。白猫轻巧地跃下，它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到中年雌虫跟前，猛然张大了口。
“啊啊啊！老虎！大老虎！”中年雌虫吓得仰倒在地，他哆哆嗦嗦地喘息，惊惧地合不上嘴。
但眼前分明只是只打着哈欠的小白猫。
他咽下口水，看向小反，又迟疑地扭头向众虫看去，大家的脸色并没有变化，反倒是有几个隐秘的怀疑眼神落在他自己身上。
埃兰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起身召回小反。等到白猫爬回手上，他才对中年雌虫说：“这个任务我接了，至于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想法......嗯？你大可以试试。”
引路虫急忙跟上他。
“小二哥，老大那边......”
“不用告诉他。”
“可......”
“没有可是，问了就找理由搪塞。”
“但......”
“别跟过来，去跟那只虫说，一切都打点好。一周后，这里见。”
埃兰消失在雨幕里。
他点了点鼻尖，面具消散。随即他又拿出光脑给雅培发了条消息，做完后径直走向巴士站台。
啊啊啊！烤肉味？！
在埃兰等车的间隙，从半空跃下的小黑猫应激地瞪大双眼，恨不得立马跳回精神图景。
但好在这个味道又轻飘飘散去。
小撕后怕地紧紧贴住埃兰的小腿。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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