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琵*语》小龟物语

4、第三章

　　武纹派掌门用来闭关的密室里，一位长相和蔼的老人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白发青年，深深得叹了一口气道：“你真的这么决定了？”
　　“是的，师傅，请您将我逐出师门。”俞杉跪在地上，满脸决绝。
　　“杉杉，你可想清楚了，孟晨会变成现在这样并不全是你的错。”老人轻拍俞杉的肩膀，宛如父亲一般慈祥地规劝道。
　　“不是的，师傅，要是不是我当初将断肠剑法的剑谱给他，他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没有感情的杀人机器。都是我的错！如今整个武林都为了断肠剑法想要缉拿他，我不能看着他有生命之忧还不管不顾。”
　　俞杉拿起身边的玉制琵琶，“既然人人都觊觎这本剑谱，不如就让它重现江湖吧。”
　　“杉杉，这断肠剑可是你爹一生的心血，你真的决定了？”
　　“这断肠剑本就是害人之物，与其让它挑起武林的血雨腥风，还是趁早毁了好。我只怕，这样会给武纹派带来灾害，还请师傅将我逐出师门，从此，我所做的一切，再与武纹派无关。”
　　老人转过头，不让自己心爱的徒弟看见脸上的沉痛表情，挥了挥手，叹息道；“罢了，你走吧。”
　　俞杉抬起头，看着眼前古稀老人的背影，何时起，记忆中那健朗的师傅已经变得如此衰老而寂寞？
　　重重地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俞杉站起身，拿起玉琵琶，转身向着室外走去。俞杉不敢回头，他害怕看见师傅那孤寂的背影，就再也无法生出决心走出武纹派的大门。
　　待俞杉的背影渐渐远去，老人才转过身，泛着湿润的黯淡眸子望着俞杉离去的方向，摇着头说道：“俞桦啊，你可知道，你的断肠剑法害了两个孩子的一生啊！”

　　四月廿五，武林盟对外公告，在经过一番激烈厮杀之后，武林盟终于擒获了“断肠剑”――孟晨。
　　五月初一，武纹派广告天下武林人士，由于俞杉触犯门规，已将其逐出师门。从此，俞杉的所言所行皆与武纹派无关。
　　五月初五，武林盟号召各路英雄齐聚终南山，召开武林大会，共惩恶贼“断肠剑”。
　　直到很久以后，江湖中人想到那一天所发生的事情时，仍然会有说不完的话题，仍然会可惜，在那一天，断肠剑法与玉琵琶同时永远消失在了江湖之上。
　　对于孟晨，这一天是他短暂的记忆中，最为刻骨铭心的一天。
　　那一天，钟南山上，来的全是一些自称是武林正派，却觊觎断肠剑法之人。
　　断肠剑法，传说是三十年前，由武学大师俞桦创造的独门剑法，该剑法狠决凌厉，断肠断情，可谓世间数一数二的高超剑法，只可惜，在俞桦死后便一直没有传人，直到一年前，断肠剑的后人又重现江湖。
　　孟晨原本想，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事情到了现在这个份上，大不了就是一死。只是，孟晨没有想到，会在武林大会上看到那抹白色的身影，更没有想到，这一次，俞杉竟然选择站在自己的身边。
　　江湖上的人更想不到，他们一心想得到的剑谱与那独一无二玉制兵器其实竟然是同一件东西，而武纹派的俞三侠竟然就是那武学宗师俞桦的遗孤。
　　俞杉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依旧是一袭白色长衫，银白色的长发随着长长的衣摆随风而动。
　　俞杉看到孟晨的时候，他已是满身伤痕，鞭伤、剑伤遍布全身，可眼神依旧冷厉没有丝毫屈服。即便身着黑色的长衫，俞杉依旧能看见孟晨身上刺眼的红褐色痕迹。
　　捏紧手中的玉琵琶，俞杉的眼神变得有些狠戾，弹出琴弦，将孟晨手上的束缚全部切断，踏前一步，将他护在身后，举起手中的玉琵琶，用了五分内力，对着在场的所有武林人士说道：“这就是你们要找的断肠剑剑谱。”
　　当俞杉当着众人的面，用坚硬的琴弦划破自己手掌，并将血液溅洒在整个乐器的背面，很快，碧绿色的青玉上出现了艳红的剑诀和剑招。
　　孟晨不可置信地看着身旁的俞杉，他早就猜到俞杉的身份一定和自己有所关联，只是想不到，俞杉才是断肠剑法的真正主人。
　　俞杉对着孟晨露出一个苦涩的微笑，然后对着众人说道： “放这个人走，他并不能帮你们习得断肠剑法。因为，只有俞家人的血才能映出断肠剑谱。”
　　会场上所有的武林人士都一下子都沸腾了起来。
　　俞杉继续说道：“断肠剑只所以称其为断肠就是因为在练成之后，会使人断肠忘情，忘却所有七情六欲，只会根据身体本能使出断肠剑法，却无法记得具体的断肠剑谱。”
　　俞杉趁此，对孟晨使了个眼色。
　　孟晨知道，从这一天开始，他不用再成为众人追捕的对象。他看了一眼俞杉，不明白到底为什么他要这么做，是什么样的感情，让俞杉甘愿做出那么大的牺牲。
　　孟晨不懂，因为他已经忘记了什么叫做爱情。
　　知道这里不是久留之地，孟晨施展轻功，果断地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俞杉看见孟晨离开后，心里便悄悄地松了一口气，他从来没有如此庆幸过，还好孟晨遗忘了一切，不然，他一定不会留下俞杉一个人呆在这里。
　　俞杉看着手上坚硬的玉制琵琶，痛恨为什么无论用何种兵器都无法将其毁灭。用着一种几近厌世的神情，俞杉看着在场的每一个人，然后仰天长笑，“所有的一切皆因我而起，要不是我，断肠剑就不会重出江湖。既然如此，一切也应由我亲手了解。”
　　俞杉痴痴地看着手里的琵琶，“既然所有人都想得到你，不如就由我亲自把你毁掉吧。”
　　听到这里，众人都倒抽一口冷气，他们不敢相信，世上竟有人会亲手毁掉世间罕有的两件宝物。此时，所有人都严阵以待，想要冲上前去夺下那只玉制琵琶，只可惜俞杉现在所处的位置位于一处悬崖之巅，他的身后便是深不可测的万丈悬崖，没有人敢轻举妄动，只能静静地伺机而行。
　　俞杉抬手，轻轻拨动琴弦，还是那曲《琵琶语》，唱的如痴如醉，如怨如慕，“奈何天良辰美景是云烟姹紫嫣红怎迁延流光残年今生缘太浅妄生华发已三千但求来生烟水间共听琵琶弦片 ”
　　停下手上的动作，俞杉的嘴里来来回回便是那句“但求来生烟水间共听琵琶弦片”。
　　飞扬的白色发丝配着他脸上的决然笑容，竟然有一股说不出的魅力，看呆了在场的所有人。
　　这时，不知是谁，翻身上前，欲夺下其手中的玉琵琶。似乎早已料定会有此一幕，俞杉只是对着那人露出一个绝美的笑容，仰面，朝着身后的万丈悬崖倒了下去。
　　一瞬间，一抹黑影以飞快的速度赶到悬崖边上，一掌推开那个袭上俞杉的宵小之徒，另一只手想去抓住那飘扬的衣袂，却只是抓住一块破碎的白色衣料。
　　孟晨的双眼瞪得大大的，几乎不敢相信那抹身影会如此轻易的消失在自己眼中。孟晨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如此冲动地冲出来阻止俞杉，他只是有种感觉，他不能失去这个人。
　　孟晨看着手中破碎的衣袂，觉得胸中奇痛无比。伸手按住自己的心脏，可是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仍然没有一丝减缓。从怀中接下那块玉佩，拇指轻抚着上面的字，“今生缘太浅妄生华发已三千”，突然一下子明白过来，华发三千，这不正是俞杉吗？
　　孟晨仰天长笑，原来自己一直以来想要追寻的东西就都在自己身边。
　　“哇”地一口鲜血自孟晨的口中吐出，溅洒在那玉佩之上，竟隐隐约约显出两行血字，“但求来生烟水间共听琵琶弦片”
　　据说，那一天之后，江湖中人再也没有见过“断肠剑”。就这样，断肠剑的传说逐渐被人所淡忘，而很快，新的传说又出现在这不平静的江湖上。
　　依旧是在武纹派掌门闭关修炼的密室中，只是这次，跪于地上的人换成了孟晨。
　　“你真想知道？”
　　“是。”孟晨坚定地回了一句话。
　　老人叹了一口气，似乎在这段短短的时间里，他已经叹了无数口气了，“也罢，既然杉杉都已经走了，我就把事情的原委都告诉你吧。”
　　故事的始末，出乎意料的简单。
　　在那个什么都还很单纯的年代里，10岁小孟晨第一次遇见了陪同师傅一起云游学武的小杉杉。穿着一身白衣，长着一双漂亮的杏眼的小杉杉在小孟晨的眼里就像仙子一样美丽可爱。
　　那时候，小孟晨还没有背负一声的血海深仇；那时候，小杉杉还有着一头漂亮的青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