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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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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呼啸了一晚的风,今早气温骤降,林木中大雾瞬起,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颜峪一袭烫边枣红水纹云锦长裙,气质清冽。满头乌发用一根简单的梅花琉璃钗子盘在脑后,显得清新雅致。
云儿替她披上一件白银织金海棠纹披风:“小姐,外面露水重小心着凉,披件衣服吧。”
“殿下!”
江宴小跑过来急得称呼都变了,衣衫边沾满露水和碎草叶。
颜峪忙问:“出了什么事儿?”
“将军……”江宴有些喘不过气,“将军浑身烫得厉害,怎么叫都叫不醒。”
“陈叔呢?”
“陈叔不在,殿下能去看看吗?”
“快带我去看看。”
江宴连忙带着颜峪往顾韶青的房子走去:“殿下快请。”
颜峪一边跟着他快步走过去,一边道:“大人还是叫我颜姑娘吧。”
江宴急得打自己的嘴巴:“是是是,下官口不择言了。”
三人快步过去,颜峪顺便趁着走路的功夫询问顾韶青的病情。
江宴一一回应,只恨他不能长对翅膀带她俩飞过去。
等他们到门外时,小小的院落里已经站了不少人。
那群人高马大的汉子在门口急得团团转,好不容易盼来了江宴,却没见到陈老。
一个大汉杵着拐杖指着他们道:“江宴!不是让你去请陈老吗?你带个姑娘回来干嘛?”
在场的人大多是顾韶青的心腹,常年征战让他们情同手足,自然是信不过颜峪这个外人。
江宴向众人解释:“陈老不在,这位姑娘也懂医术,曾经在宫里当值,与御医多有交集,让她试试吧。”
“她医术不错!”旁边的韦鹤出声,“昨晚她帮我开了副帖子熏眼睛,现在已经好多了。”
旁边的人显然不信:“你这匹夫怕是看人家漂亮才说的吧,什么神药一晚就能把你那双瞎眼治好?”
韦鹤怒目瞪他:“唐瘸子!你说谁瞎呢!”
“三步以外你都看不清,你不瞎谁瞎?”唐元不甘示弱地瞪回去,“什么瘸子,韦瞎子你给我听好,我这只腿当年可是换了三条人命,你那瞎眼能行吗你!”
“你……”
韦鹤正想反驳,背后木门打开,一位中年男子出来呵斥道:“放肆!将军尚未清醒,你们居然还敢在此喧闹,下去一人领十军棍。”
两人见陆荣康发话,不敢反驳,互瞪对方以后下去领罚。
“你说你来自宫中?”陆荣康出来,众人立马为他让出一条道路。
他上下审视着颜峪,语气不屑:“如今宫里已被罗昭小儿占领,你怎么逃出来的?”
还未等颜峪说话,江宴急得团团转:“陆总兵,还是让她先看看将军吧,将军烫得厉害,耽误不起啊!”
陆荣康呵斥:“糊涂!将军身体马虎不得,江宴我问你,将军要是有个好歹来你拿什么陪,拿你头上那颗项上人头吗?”
颜峪也不想江宴为难,能帮她到此已经很不容易了:“若大人不信我,可以待我治好将军之后关押起来,若是顾将军有什么差池,颜峪愿以死谢罪。”话说到此,众人安静下来。
白雾深处传来几声鹿鸣。
“若是将军有什么差池,我保证你比死更难受。”陆荣康招手让人开门把颜峪放进去。
陆荣康身上的血腥气比在场的人都中,是真正浴血奋战过的士兵,颜峪也相信他能做到。
云儿不安的抓住她的衣袖,从刚才进来,她没有说一句话,直到听见他们要关颜峪,才忍不住的喊了声小姐。
颜峪安抚的拍拍她的手,给她一个安定的眼色。
进门后,颜峪被带到了床边。
昨晚还活蹦乱跳的顾韶青此时在床上紧闭双眼,脸色通红,额头烫得厉害。
“可有针灸包?”颜峪问道。
旁边的江宴点头:“陈叔有,我现在就去拿!”
颜峪手指按在他的寸口,发现他脉来紧绷,应该是感染了风寒,又吩咐云儿出去找根湿帕子。
很快,江宴便把针灸包取来。
颜峪一边拿出一根针在灯芯上烤,一边让江宴把顾韶青衣服解开。
此话一出,满屋子的男人都一愣,慢慢有人在下面嘀咕起来。
“怎么了,要我亲自动手?不想救你们将军了?”颜峪一门心思救人,也没听清下面的人在嘀咕什么。
“我来。”
陆荣康亲自过来解开了他的衣裳。
颜峪也不多废话,在他身上的曲池穴、大椎穴、风池穴、孔最穴四大穴位各落下一针。
顾韶青的脸色由红转白,温度也降了些。
在一众汉子的瞩目下,颜峪终于开口:“将军无碍,只是受了风寒。”
“那将军什么时候能醒?”陆荣康的目光紧紧地看着床上的顾韶青,像是床上的人马上要灰飞烟灭似的。
“顾将军体弱,怕是要一会……”
还没等颜峪说完,陆荣康呵斥道:“撒谎!将军明明身强体壮,分明是你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妇道人家瞎治!来人,把她关起来,若是把将军治坏了,我亲自把你大卸八块喂狗!”
“谁敢!”颜峪的声音虽不如陆荣康的大,却透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你现在把我关起来,就是在害死将军!”
“你……”
“江宴!”颜峪没理他,对旁边的江宴说道,“我写个方子,你去抓副药来给王爷服下。”
事关将军生死,江宴内心极其纠结,但现在的局势容不得他多想,电光火石间还是选择听信了颜峪。
“你们在吵什么?”
“将军——”
见床上的顾韶青醒来,众人又惊又喜,把整张床都围得个水泄不通。
颜峪刚写完方子递给江宴,见他们这个围法,病人肯定呼吸不畅,连忙挥手赶人。
虽众人极不情愿,但见颜峪医好了将军,心里多多少少也高看了她一分,于是都乖乖出门等待。
床上的顾韶青脸色苍白,一头墨发披散在耳后,他半阖凤眼看着面前的颜峪,竟有几分病弱美人的美感。
颜峪再次搭上了他的脉,发现他的脉还是虚弱得厉害。这种脉象确实奇怪,她从医数十年还未摸过这样的脉——摸上去像是将死的无根之脉,浮数之极,但仔细摸来像是有一丝强韧。
正在颜峪回忆毕生所学时,面前的男人轻轻开了口:“妞妞?”
“昂?”颜峪看着顾韶青,“你说什么?”
顾韶青看她半晌又低下头去:“姑娘长得有些像我一个故人。”
什么故人,顾韶青也不知道,他看着这张脸不知道为什么就脱口而出了这个名字。
妞妞?这是谁?
顾韶青头突然又猛地疼起来,一只冰凉如玉的手盖住了他的眼睛。
颜峪替他掖好被子:“将军闭眼休息吧,不必想太多,免得头又疼了。”
见平时少要折腾半柱香的顾韶青真就这样睡去,陆荣康第一次见证了温柔乡的厉害。
出了门,陆荣康叫住了颜峪。
对着外面的一众手下,陆荣康向她鞠躬行礼:“刚才对姑娘多有得罪,请姑娘恕罪。”
底下一众手下也对着颜峪纷纷抱拳行礼,以示歉意。
颜峪见状也向众人回礼道:“大人不必客气,将军大病初愈,谨慎些也是对的。”
“将军他怎么样了!”远处传来一声急切地喊声。
众人回头,见陈元衍摇摇晃晃地跑过来,小老头急得满脸通红:“刚听我小童说将军又头疼啦?”
江宴扶住他:“没事陈老,将军已经睡下了。”
颜峪知道,他们其实并没有彻底信她:“要不陈老再进去看看?”
陈元衍连忙答应:“好好好——”
陆荣康对着众人道:“既然将军都已经醒了,你们该训练训练去,别让我逮到你们手底下的人偷懒,快去!”
一听陆总兵发话,众人如鸟兽般散开。
江宴见陆荣康把陈老带进去,悄悄来到颜峪身边:“姑娘莫怪,陆总兵和将军交情颇深,他俩是过命的交情。这次将军受伤陆总兵很是自责,所以才这么紧张的。”
颜峪从半开的窗户往里面看去,正好看到陆荣康棱廓分明的侧脸。
“将军是因为陆大人受的伤?”
“是也不是,当时情况复杂……哎呀,一句两句说不清。”江宴一想到当时的情况有些烦躁,“反正当时将军刚受伤那会,陆总兵天天也要说杀陈老呢,说要是陈老治不好将军的病就把他的脑袋挂到南诏城门上去。”
颜峪敏感地抓到了他话里的信息:“我在宫中听说将军在宿州战役后便下落不明,将军是在那时受的伤?”
江宴点头,不知想到了什么,竟然红了眼:“叛徒……都怪那个叛徒。”
叛徒?
颜峪本想在问清楚些,见陆荣康和陈元衍出来便没有再接着问下去。
“姑娘医术高明,老朽佩服。”陈元衍高兴道,“老朽从来没见过将军睡得如此安好。”
颜峪冲陈元衍一笑:“我刚开了副药,陈老要不要一起看看?”
陈元衍听了连忙点头:“老朽活了半辈子,有幸能与太医院的高徒讨教,真是求之不得。姑娘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