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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chapter13 无尽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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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一那年许洁遇到了季诸,她迷茫了一整个高一,总觉得他是骗感情的小渣男。
她消化了许久才接受自己谈恋爱的事实,她曾经问过季诸为什么喜欢他。
那头的聊天框删删改改,最后慢悠悠回道,“听身边人提起过你,跑步的时候你在偷懒,走路一颠一颠,很可爱。”
许洁还是有点不相信,总感觉他在粉饰太平,“还有呢?”
“你和那个小黑人抢作业的时候我在看你,跑来跑去的,小傻子。”
他说话的语调很真诚,或许真的没有撒谎,小猪的脑回路说不定和别人不一样。。。。
那个假期王者赛季更新,新出的英雄司空震,季诸打了个5-2-0发给她,许洁嘴角抽了抽,幼稚。
那个夜晚他们打了语音,什么也没说,许洁听着他打游戏时时而急促的呼吸声,她什么也没说,耳朵一片红。
手下的七张试卷笔迹乱七八糟,神似鬼画符。
那年高一的期末许洁和季诸一个考场,她抱着文具神情悠闲地等着他出来。
考场里没开空调,电风扇吱呀吱呀转了整场,阳光如瀑倾在他的侧颜,依稀能看见他额上的细汗,许洁忽然心跳加速,有些胆怯。
身边和季诸同班的一个女生好笑的拍了拍她的肩,“等他呢?”
“嗯。”许洁应声,她该怎么打招呼呢,第一次正式会面,是不是该让他印象深一点。
她开口,“病句是选A吗?”
心如擂鼓,她忐忑地等待着他的回音,一个带着鼻音的“嗯”,季诸眼尾弯弯,嘴角轻勾。
“尴尬,尴尬。”许洁又听到他小声的嘟囔。
夏风缱绻,少年的眼尾撩起整个夏天的热浪。
那年暑假他们没有见面,还在快开学的时候大吵一架。
许洁;“?”
“为什么你周围的人说我是你的配件?”
季诸委屈巴巴地打字;“没有,你才不是。”
“因为他们都有病。”
许洁没领情,依旧仗着自己气势高作威作福,“闭嘴,分手。”
说完,啪嗒啪嗒眼泪掉了一满屏,应该是真的喜欢上这个叫季诸的蠢货了。
可是被人叫配件真的好生气,她成绩这么好,长的也不差吧,怎么就成那个小混蛋的配件了。
季诸自顾自的哄着,也没见许洁有什么好转,周若菲一群人看不下去,觉得他们可幼稚。
三番劝和,终于。
季诸发来消息,“我们复合吧。”
许洁;“。。。”
分手好像是一个小时之前事情。
不是,他们有病吧。
许洁;“好的。”
在最初,很多人笑谈许洁配不上季诸,许洁也一贯以为她是否真的哪里不太好,自卑过一段时间。
或许时间是良药,季诸对她的喜欢经过沉淀,两颗心慢慢走向了一个地方,许洁终于敢直视他的目光。
在情窦初开的少女时期,许洁总是纠结对方为什么会喜欢上自己,看到自己的小缺陷,总觉得这样的瑕疵在这段关系里是难以被包容的。
但是在相爱的两个人眼里,爱着的人就是最完美无缺的。
就像空白的画被泼上了颜色,爱人的瞳孔迸发出别样的光彩,爱的那轮月亮终于勾勒出圆满的轮廓。
高二两人的班级在同一个楼层,为了掩人耳目,平时只通过写信来往,每天一封,有时很长,有时仅是表达慰问的小纸条。
她倒是觉得很足够,季诸的字迹有几分像她,拖着长长的尾,写着老土又暧昧的情话。
中秋那日,学校发了五仁月饼和一个橘子,许洁不喜欢五仁月饼,橘子也没吃。
季诸来信——
“我把橘子给程锐吃了,他吃一口就吐了。”
“好他妈酸。”
一板一眼的字好像透露着笑意,印象里的少年笑的弯了眼。
许洁发了一次高烧,回家休息了几天,返校当日传信就被杨徐抓到了。
她支支吾吾解释许久,自以为糊弄过去,后来还是双双被抓包。
许洁曾经幻想过有人能够正大光明的承认她,在校领导面前叛逆地牵着手,走过学校每一条路。
可是不行。
季诸要有理想,不能因为恋爱拖住他前行的脚步。
她面上说分手,和季诸的动作越来越小心翼翼。
杨徐明里暗里阴阳她。
“女孩子还是要自重。”
“这样追求人家,说出去也不掉价。”
她的母亲许梅也轻轻嘲讽,“这么不堪,以后没有哪个男生会愿意娶你这样轻浮的女生。”
追求没有错,许洁没有把这些话放在心里。
偶尔想起会难过,这样的词用在女生身上或许真的很重,可是不在乎就能抵过去了。
她喜欢他,她就不该埋在心底,总应该去碰碰太阳,问问自己的心脏,喜欢吗?喜欢。
那年期末结束,她写了一封信,说要见见季诸,在宿舍楼下。
可是赶着去上晚自习,终是没能见到,许洁丰富的内心戏也没能实现。
在昏黄路灯下,告诉他有个小秘密,让他侧耳过来,再猝不及防地吻上他的脸颊,牵着他的手。
告诉他,世界上又多了一个人爱他。
高二下期月考,语文考试推迟半天,教师们去开会,班里乱成一锅粥,许洁几个拉着凳子凑成一组玩国王游戏。
要么是让人突如其来去表白,或者去找同学借个五元钱,脱了鞋子在教室跑一圈……
许洁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秦悦狡黠一笑,“我是国王哦。”
场上的人都笑而不语,许洁也一副神秘莫测的表情。
“那就……F去……”秦悦故意停顿试探。
许洁很好地控制了微表情,可惜把牌往手心收的动作还是被观察出来。
“咳咳,F去五班,任意找一个男生牵手。”
话音一落,很多人起哄,“许洁,艳福不浅啊。”江千拍了拍许洁的肩,示意她快些去,她们要看戏。
她犹犹豫豫走到楼梯口,等着季诸走出来。
那天下午气温还没转暖,但太阳出现的正好,再一次落在他的身上。
他向她走来,脚步不停。
“啊,可以牵个手吗。”许洁木讷开口,有些局促。
季诸弯眼笑着,没回话,只是把手伸出来,眼神专注地看着她。
许洁犹犹豫豫把手放上去,他的手很暖和,和他一样,仿佛永远停留在盛夏。
砰——砰——
有子弹打碎心口的玻璃,整片心湖开始荡漾,如果这一刻是永远,她要和他一直走下去。
想起很久之前的一句。
生死契阔,与子成说。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准高三的暑假,他们不可规避又吵了一架,许洁六点钟发的消息季诸到下午七点才回。
“理由?”
“在跟同学玩。”季诸老实巴交回答,“因为怕他们举报,我们班人嘴巴很不严。”
“……”许洁没说什么,心里还是不爽,不可以偷偷回吗。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等一切都结束,我会大大方方公开你,老师和同学我都不会再顾及。”季诸信誓旦旦。
许洁依旧没打开这个结,入夜,她写了一篇决绝的小作文,要跟季诸分开。
“或许是当初我追你,让你没明白珍惜。”
“就当做了一场有头无尾的梦,忘掉我。”
许洁忍住眼泪没哭,就这么把他删了。
季诸自知理亏,自那之后也没有联系她,他们好像就此为止。
直到一天,许洁在南省游玩,陆舟也顺水推舟,打字给季诸。
“许洁在南省。”
“以后可能也不回黎城读书了。”
“你难道不想说些什么吗。”
季诸那边沉默了一天,晚上九点发了一条。
“我……”
“有点难过。”
许洁离开季诸的那几天,抱着季诸送她的小猪布偶,总是昏昏沉沉,欲言又止。
梦中睡了又醒,醒了又睡。
凌晨的枕头,总是带着几滴潮湿的眼泪。
回忆像凌迟,一遍一遍刮骨去肉。
她很想抱抱他。
旧情复燃如再生野草,愈演愈烈,好像真的难分彼此。
两人都没改变什么,偶尔也理念不合,但也无伤大雅。
高三阶段,也是许洁最痛苦的一年。
迫于学习,她给季诸发的消息十条难得有一条回,许洁感觉接触到一个从未了解过的季诸。
他冷漠,刻薄,在他面前,她的感情好像是一个丝毫不起眼的累赘,等待着被抛弃的那一天。
确实,
没有很久,就到了。
许洁看着季诸再一次以忙推脱,她开口,“你难道没有一点愧疚和想对我说的吗。”
等了很久,夜深时分,
季诸写了很长一篇,许洁感觉眼眶都是模糊的,一目十行,不敢在认真的读与看,害怕看见她所不想接受的不想面对的。
可惜,洋洋洒洒一长篇,她只看见,“谢谢你一路走来的陪伴,我要好好考,未来才能和你在一起。”
“等我成功之时,我会再来与你相约。”
许洁痛苦地揉着眼睛,半晌,颤抖的手磕磕巴巴的在键盘上打字,写了又删删了又写。
“所以我们以后也不是朋友了对吗?”
回复她的只有一个红色感叹号,她终于忍不住,滚烫的眼泪取代她的所有视野。
捂着嘴,泣不成声,只看见垂落而下微微颤动的发丝。
她太任性或许是,前路坦荡,青春确实不该困于情爱一事。
但许洁喜欢这只懵懂青涩的小猪,他变的坚强,变的果决,是她所期所盼,只是牺牲的代价,就是她。
漫长的等待不是意味着离别就是再次相逢的欲言又止。
她畏惧又期待,淹没于漆黑夜里的,是她一声小如蚊蝇的“我等你”。
上半期由于种种因素,许洁被拉到心理医生处咨询检查,做完最后一个量表,她走过许梅身侧。
她的生身母亲一副淡淡的神色,好像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波澜不惊,没什么大事。
医生喊她进去谈话,许梅向许洁微微一笑,只是没想到她哭着出来。
神色里有愧疚,和复杂的痛苦,许洁不解回望,好像一场哭泣所耗费的眼泪,就能弥补过往十几年的压迫和摧残。
许梅像豢养一只金丝雀,控制她的每一处。
却始终淡漠如烟,仿佛逼疯人的不是她。
许洁被医生喊进去的时候低着头,在看不见的地方冷冷嘲讽一笑。
医生具体说了什么家庭环境师长同学之类尔尔的她都没怎么听进去,医生也无奈笑笑。
“中度抑郁,考虑休息一段时间吗?”
“不了吧,高三挺重要的。”许洁开口回应,几乎不假思索。
“好吧,欸?你在学校的时候有喜欢的男生吗?”
许洁麻木的心脏好像有一串电流穿过,考虑到谈话是保密的,她沉默了一会开口,“有的。”
“表白了吗?成功没?”
许洁像是回忆起什么高兴的事,一直紧抿着的唇微微勾起了一丝高兴的弧度,“表白了,成功了。”
“啊,那你们现在。”
“分开了。”
“是因为什么呢?”
许洁又有些想哭,“学业。”
“啊,那也是。”医生观察到许洁的情绪变化,也不再深问。
那天直到傍晚,黄昏也将尽,她才离开医院,季诸已经不在她身边,也没什么可倾诉的。
就是倾诉了,最终也会变成刀子,只是这个道理她明白的太迟。
许梅的愧疚维持不了太久,许洁深深清楚这样的道理,只是没想到,会这么短。
不知道又是第几次离家出走的冬夜,她没带手机,一个人蹲在小区黑漆漆的凉亭。
寒风簌簌,自从新冠病毒第二次席卷,她也不幸中招,这是她确定为阳性的第三天,每逢夜里都会发高烧。
她有些昏沉,想找个地方躺一躺,周围黑漆漆的,偶尔有几只野狗野猫在暗处盯着她,瞳孔在黑夜里散发着幽暗的光。
她其实很怕这样的环境,冷的彻骨,她搓了搓手,渴望给自己带来一丝暖意,可惜仍是徒劳。
许洁残忍看着自己的影子,身上的泥泞,一切的狼狈都被隐于夜色。
她很想一死了之,本来就没有什么牵挂,瓷砖砌的柱子又冷又硬,她咬牙撞上去,头晕目眩,耳畔响起尖锐的耳鸣。
许洁突然想起来一个人,和这寒冬不同,她和他相识于灼热的夏,只是不知道。
他过的还好吗?
她被风吹干涩的眼眶,莫名有些湿润,两只手脏兮兮的,她没有去擦,等着风吹来,眼泪被吹干。
周而复始,她支起身子。
她再等等,等一切结束,苦难的尽头,等一个重逢。
她还不能死,想给他,写封信。
她苍白的脸转向夜空,盼望它缓缓渐亮,透过漫长的数月。
在六月,再迎来她的少年。
幸好,她等到了。
那只小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