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酒》于粒

8、第 8 章

　　章仰驶离了热闹的市中心，开往浅湾花园的方向。

　　车内空气沉寂，曾心腰背坐得笔直。

　　脑海又忽然冒出李屹凡刚才的模样，她出了声，打破静谧的空气。

　　“刚才那样对他会不会有点过分？”曾心问他。

　　似乎是没料到她会问出这个问题，章仰微怔住。

　　后一秒，他利落打着方向盘，在十字路口开始转弯。

　　“不用管它。”男人的音调依旧夹着冷淡。

　　“那可是你的好基……”后面的那个字还未说出口，意识到这话似乎有点欠妥，她及时的刹住了车。

　　闻言，章仰惊奇的看着她。

　　曾心开始找补刚才的话，“你的好……朋友。”

　　“哦。”章仰的语调拉长，显得很刻意，嘴角有笑意隐约出现。

　　“想多了，他的女神很多。”刚才的笑意眨眼就消失，现在的他面无表情。

　　曾心低低的哦了一声。

　　多年不见，她还以为李屹凡的性格有了变化。

　　原来人的性格是不会轻易改变的。

　　那章仰，这么多年，他会改变吗？

　　时过境迁，这次，他会不会坚定的向她走来？

　　曾心想起了高三的一些回忆片段。

　　那天，她抱着一摞老师批改好的练习册，准备回到教室再发下去。

　　回教室的途中，她路过了一间教室。

　　是一间空置好几年的教室，听说之前是高一（9）班的教室，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就被闲置了下来。

　　刚开始这间闲置的教室还是干净整洁的，课桌座椅整齐摆放着。不知何时开始，这里成为了不良学生课后时间的聚集地。

　　有时，他们在这里打闹，说着一些出格的玩笑，更有甚者还在这抽烟、打架，偶尔还有胆大的小情侣，在里面咬耳朵。

　　通常来说，好学生一般是对这间教室避之不及的。

　　可那天，曾心不知怎么鬼使神差的走了这条路，这条路比她刚才来时走的路要更绕一些。

　　快到闲置教室时，她听见有人的声音传出来。

　　准确的说，是两个男生的声音。

　　其中一个，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是她们班的章仰。

　　起初，两人开着玩笑。

　　不知不觉的，另一个人竟然把话题引到了章仰身上。

　　“仰哥，你那同桌叫曾心对吧？”他身旁那个非主流的棕发男生问。

　　“嗯。”章仰随意的扯了扯嘴角回答。

　　“我采访下你，和这种好学生做同桌是什么感觉？”非主流棕发男生语气很八卦的问。

　　教室外的曾心在听见章仰声音时，脚步也不自觉的停住，后来很诧异的发现，两人的聊天话题竟然是自己。

　　听见别人问章仰对她的印象，她的头往教室窗户的方向挨近些，嘴唇紧抿着，生怕教室里的两人发现自己，又怕自己一个恍惚，错过了章仰的回答。

　　“这重要吗？”

　　章仰的回答，令非主流男生和曾心都感到意外。

　　曾心低着眼眸，眼中的光灭了些。细不可察的叹了口气。

　　刚才她是在期盼什么，紧接着，她的嘴角上扬，随后又恢复原样，像是在苦笑，不是在笑别人，是在笑自己生出的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她长得漂亮，又是年级第二。仰哥，你万花丛中过，会喜欢她这种的女生吗？。”非主流男生不自然的抬头看着天空，说到前半句时，语调不着痕迹的加重。

　　“你最近怎么老提起她？你不是喜欢她吧？”章仰眼眸微敛，打趣的问道。

　　“没有……”非主流棕发男生像被说中心事，头埋得很低，连带着说话的声音也开始变小。

　　“喜欢就去追，你跟我在这磨叽没用。”

　　曾心看不见章仰当时说这话的表情，她从窗外的方向往里看去，只能看见他清瘦宽厚的背脊。

　　她听清了里面的声音，大脑空白了几秒，那几秒里她下意识的没有去呼吸，反应过后，才想起要呼吸，于是张了张嘴呼吸。她咬了咬唇，显得不甘心，但现实让她硬生生的断了念头。

　　“仰哥，你是公认的校草，让我们这些差生可怎么活。不过，仰哥，你是真的不喜欢她对吧？”这么多句话里，只有最后一句是非主流男生想问的。

　　非主流男生侧头去看章仰的脸，想看出个答案来。

　　可章仰神色安静，只能看见他流畅锋利的俊脸。很难让人看出点他的心绪。

　　半晌之后，章仰开了口。

　　窗户外的曾心听见他带着磁性的嗓音。

　　“我和她，不是一路人。”

　　这是章仰的回答，窗外的她一字不落的听的清楚。

　　话已至此，曾心也没那个必要再偷听下去，将头埋得低低的，手心更用力的抱紧练习册，低垂的眼眸带着细碎的光点，好像是眼泪，也像氤氲的水气。

　　这年曾心十七岁，她的心像在下一场持续不断的大雨，雨中的她没有伞，独自徘徊在空旷昏暗的小路上，看不见那条路的终点。

　　*

　　在曾心还没从回忆中脱身时，车身已缓缓停下。

　　抬眼去看眼前的高楼，才发现，章仰已经把车开到了她家小区楼下。

　　她缓慢的回过神来。

　　下车后，曾心在小区里边走边找寻沈越然的白色小轿车。

　　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在等她，还是早已经回家去了。

　　沈越然却在她之前，远远的看见了她。

　　曾心在隐约寒冷的夜色中，看见沈越然是没有开车门的动作的，也就是说，沈越然一直在车外等曾心，并没有在车里坐着等她。

　　北宁进入大雪这个节气，空气又湿又冷，白天气温有所回升，黑夜降临这座城市，气温会降得更低，人们呼出的气息变成一团团白色的雾气。

　　她抬起湿漉漉的眼睛，看着走向自己的沈越然。

　　他今天的穿着不算严实，着一件黑色的长款羊毛大衣，曾心的目光在他的脖颈处停下，他细长雪白的脖子此刻光溜溜的，他没有系围巾，她不禁弯了眉，今天本来风就大，没有围巾的遮挡，这样的气候很容易染上风寒。

　　沈越然人高腿长，没几步就来到了曾心身边。

　　他正要说话，却不想眼前的她先出了声。

　　“你可以在车里等的。”曾心扬起了脸颊，带着一股认真气。下车后，脸庞被冷风吹着，她的脸现在变的红扑扑的。

　　“不冷。”沈越然的眉眼弯了弯，眼里有点点的笑意。

　　这个天气本来是冷的，但他不畏寒冷，穿过大半个城市，在她的小区楼下，等上几个小时，他并没有任何的不悦。

　　相反，他是很期待的，只要今晚上能见到曾心就很心满意足。

　　“你还笑……”曾心不知道她说的话有什么好笑的地方，沈越然到底有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

　　曾心话音落下，沈越然不理她，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

　　她想不出个缘由来，眼前的他笑得跟中大奖一样。

　　半晌后，沈越然收了收刚才的表情，笑了好一阵，别说，这冷飕飕的风吹的他的脸都僵硬了。

　　“今天和谁一起吃饭？”沈越然问她。

　　曾心搓了搓手心，细微的摩擦后，皮肤表层传来细小的温热感。“两个很久没见的高中同学，你吃饭没有？”

　　“哦，还没呢？”

　　“走吧，老规矩蛋炒饭行吗？”曾心吸了吸鼻子，话里夹着些鼻音。

　　“我不挑。”沈越然垂着眸子看她，眼神还是温柔带着笑。

　　“别动，你头发上有东西。”

　　话音才落，她看见他轻缓抬起了手，移动到她额前空气刘海的位置，沈越然倾身过来，两人之间的距离慢慢拉近，曾心甚至能闻到他衣物上淡雅的香气，是清新的果香气息，是橙子的味道。

　　他的手只差几毫米就能触碰到她的发丝。

　　沈越然全神贯注，仿佛在做世界上最重要的事。

　　條忽间，身旁传来一道呼喊声，那人正喊着曾心的名字。曾心在听清之后，脸上的表情先是错愕，再是慌乱，她不敢相信，章仰怎么会在这。

　　他这会不应该开车，回到了浅湾花园吗？

　　他怎么又来自己的小区呢？

　　沈越然的手就这样堪堪的停在那里，几秒钟之后才收了回去。

　　听见有人叫曾心的名字，他也看向那人，小区的路灯昏暗，到后面才看清楚，是个男人，还是个长得不错的男人。

　　章仰朝她们走过来，他现在抱着双臂，好像右手还拿着一部手机，他的眼神是冷漠寡淡的，没有丝毫温度。

　　曾心的唇线抿了抿，心底好一阵窘迫，眼神看向脚尖，刚才她和沈越然的姿势，她不知道在外人眼中是什么样的，看着章仰此时看自己的眼神，她觉得有种被他“捉奸”的感觉。

　　她抬手挠了挠耳后的头发。佯装成平静如水的样子。

　　半晌后，那个男人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走近她。

　　曾心轻咳一声，之后说道：“你怎么来了？”

　　“你说呢？”章仰挑了下眉说道。

　　他这个样子是冷漠又痞气，曾心没忍住，多看了几眼。

　　这人，她怎么会知道他为什么会来这？

　　难道是刚才那顿火锅，他想要AA吗？

　　也是，刚才是章仰最先去结的账，吃过饭之后，她也没想起要提AA的事。

　　最关键的是，章仰这人很少按套路出牌。想到这里，曾心突然觉得，她刚才的猜想是完全正确的。

　　“是不是刚才那顿饭的饭……”

　　“你的手机落在了车里。”章仰直接的打断她的话，把手里那个手机递给了她。

　　曾心看着他递过来的东西，才反应过来找手机，一看，果然手机不在包里面。可能是在车上的时候，不小心从包里掉了出来。

　　怪不得，她刚才看他手里的手机，总感觉有点眼熟。原来是她的手机。

　　曾心慢半拍的反应过来，接下了手机。

　　想来，浅湾花园到这里，也有一段距离，倒是麻烦了章仰又跑一趟。

　　“谢谢阿。”曾心嘴角轻弯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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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时间，三人谁都没有再说话。

　　章仰没有回应她的感谢，一副无所谓的姿态。

　　此时，身旁的沈越然却开了口，问道：“阿心，这位是？”

　　曾心有一瞬间像得救了似的，暗松了口气，转过头去看沈越然道：“越然，这是章仰，我的高中同学。”

　　沈越然云淡风轻的上前一步，又补充了句：“就是今天一起吃晚饭的同学吗？”

　　她点了点头，回答他的提问。

　　回过头来，又看到眼前的章仰，又说道：“他叫沈越然，是我的大学同学。”

　　沈越然伸出右手，说道：“你好，我是沈越然。”

　　章仰站在原地未动，手上也没有一点动作。

　　章仰这人未免也太傲了，别人对他的示好，可他却不为所动。

　　老话还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曾心悄悄的看了眼章仰的表情，感觉他连敷衍下都不想。

　　曾心正想着要不要换个话题，缓和下这快凝结的气氛。

　　眼前的章仰动了动，上前了一步，破天荒的也伸出了手。并且不咸不淡的说了句：“你好，章仰。”

　　这句话，没有一个多余的字。

　　曾心看着他的举动，不可思议的睁大了双眼。

　　这大少爷怎么又突然想通了。

　　她站在两人的中间，赶忙出来暖场，说道：“这下大家也算认识了，以后就是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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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气很冷，可曾心却想去搽额前的细汗，鬼知道她今天有多艰难，脸上还要挂着礼貌的微笑。

　　一时间，三人都默契的没再说话。

　　曾心撇了撇旁边的章仰，他东西也送到了，而她也道谢了，那他怎么还不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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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知道她今晚都遇到了些什么人！

　　曾心：“楼上是我家，要不上去喝杯水。”

　　说这话的时候，她是看着章仰的，满脸的期待。

　　不是希望他能来，而是希望章仰能和她客气客气，这样她就能潇洒的转身回家。

　　章仰看穿她的情绪，没有一点犹豫，利落干脆的应了声，脸上的笑有狡黠的意味。

　　像在等这句话等了很久一样，也像是他在故意使坏。

　　她干笑着，他还真是一点也不客气，一点不拿她当外人。

　　三人一起上了楼。

　　走在中间的她，面色有点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