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恶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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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锐的哨声响起，第一位入围IH八强的选手就此诞生。
——21比10，21比8。
这两场比分的悬殊令裁判都暗自咂舌，观众席上更是议论纷纷。
“桐皇的选手？之前没见过啊。”
“听说是留学生，在东京预选赛的时候就打出不少零封。”
“哇，该不会是桐皇请得外援吧。”
“谁知道呢，不过的确很厉害啊。”
还没等这议论声持续多久，紧邻奈绪的那块球场也决出了胜负，观众的视线立刻被场上那扎眼的红发所吸引，爆发出了另一阵惊呼。
“果然啊，赤司奈奈子就没有输过的时候！”
“下一场就是赤司和这个村雨对决了吧，我明天一定要来看看到底是谁会赢。”
……
这些大嗓门的议论声清晰地传进了奈绪的耳朵中。出自好奇心，奈绪想看看这位赤司奈奈子是否能与她印象中的那位对得上号。
趁等待与对手握手的空档，奈绪悄悄打量了一眼临近的2号场地。
果不其然，正在向身后应援团挥手致谢的女生穿着白蓝相间的队服，背后印有“洛山”两个大字。
也不知是否是女生过人的第六感，梳着红色高马尾的女生立刻察觉到了令她不自在的目光，凌厉的眼神登时扫向背后视线的来源处。
待她认出奈绪的样貌后，她那锋利如刃的眼神竟出乎意料的柔和了下来，细长的凤眼因浅笑而微微眯起，那如晚樱般嫣红的唇瓣轻启。
从她的嘴型中，奈绪依稀分辨出了她所说的话。
——“我很期待”。
这似是挑衅又似是认同的话语让奈绪微微一愣，随后，她也回以礼貌的微笑。
正如萩原之前所说，面前这位红发选手不容小觑，不过，奈绪并不认为洛山会成为她决赛路上最大的阻碍。
奈绪给出的理由也很简单，因为她会赢。
——更确切地来说，是她必须赢。
奈绪刚走下赛场，萩原就兴冲冲地迎向她，肯定地拍了拍她的肩。
“我就知道你能行！明天的决赛，羽毛球部基本都会来给你加油，你就放心大胆地去吧！”
刚结束三场比赛的奈绪体力消耗极大，萩原拍在她肩上的力道令她一个踉跄，好在她及时找回了身体的平衡，这才避免了直接摔倒在地的尴尬情景。
说到羽毛球部，哀川昨天晚上还给她打了通电话，说是已经提前订好了新干线的票，给了奈绪百分百的信任。
挂电话前，哀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犹豫地问了奈绪这样一句话。
“说起来……今天有发生什么事件吗？”
奈绪没能理解哀川的暗示，直白地回道：“事件？米花町是以镰仓为原型取材的嘛？”
这跳跃性极大的回答让哀川的舌头一度打结。她发出了几声无意义的“嗯”，似乎是用来掩饰她无法重新组织好词汇的尴尬。
到最后，哀川深吸一口气，气势磅礴地开口。
“总之，决赛的时候我会带着那帮家伙一起到场的。虽然可能派不上什么用场……但是不管怎么样，我们这些被你拯救的人都会永远支持你的！”
说完，一向大大咧咧的哀川居然因为害羞而掐掉了电话，徒留奈绪一个人对着环绕在房间内的“嘟嘟”声发愣。
——被拯救……是说她将霸凌部员的星野瑶赶走的事吗？
切断那串不会给出回应的声音后，奈绪盘着腿在沙发上思考起来。
这个说辞对奈绪来说很是新奇。不论是加入羽毛球部的时候也好，发现星野瑶本性的时候也罢，驱使她将星野瑶赶走的，从来都不是“拯救”这样气势磅礴的词汇。
被星野瑶霸凌的部员从来都不应该陷入这样的困境，那些苦难也根本不该降临在他们头上。
为此，奈绪认为她的所作所为谈不上拯救。
她不过是将人为创造这些苦难的害虫清除，让一切回归正轨，而将害虫除掉的方法也很简单。
——从漠视的人群中站出来。
在奈绪陷入思考的时间里，萩原刚刚经历了史上最煎熬的5秒钟。
奈绪是被他拍了肩膀后切入进待机模式的，作为最后的与奈绪有身体接触的人，萩原惴惴不安地反思起自己是不是没控制好。
见奈绪迟迟没有反应，冷汗直冒地萩原已经颤颤巍巍地向现场的医护人员举起了手，好在奈绪在医护人员看到萩原前先发出了声音。
“对了萩原监督。”
刚体验过绝望滋味的萩原仿若抓到救命稻草，他相信就算奈绪是向他开口要部长的头衔，他也会一口答应。
抱着这样的心态，萩原赶忙放下悬在半空中的手，夹起嗓子温柔地回答道：“什么事？”
“说起来，您知道篮球比赛是在哪里吗？” 奈绪眨眨眼，完全没注意到萩原这一系列情绪转变。
“……”相比起奈绪和他提出要当部长，这个问题显然更令萩原手足无措。
他昨晚倒是听原泽克德提了一嘴比赛在哪里，不过他身为监督，如果让一个留学生自己在镰仓寻找体育馆，不管怎么样都有些不负责。
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后，萩原想起了自己刚刚立下的誓言，表情凝重地点开了手机上谷歌地图的图标。
“……你跟我来吧。”
**
奈绪抵达时，比赛已经接近尾声。这个能容纳近1000人的场馆几乎座无虚席，只有最后一排零星空着几个座位。
场上的比分是102比94，桐皇以微弱的优势暂时领先阳泉。
第四节还剩下最后两分半，全场的气氛都紧绷到了一触即断的程度。
8分的分差并不难追，接下来的150秒，将会是对场上选手心理素质的极大考验。
如果桐皇失球，那6分的分差只会令桐皇越发煎熬，在焦虑中失手也不是没有可能；但如果桐皇能进球，再次被拉至两位数的分差定能鼓舞士气。
这其中的关键，恰好在于现在执球的今吉翔一。
从观众席向下眺望，今吉的身影变得渺小又遥不可及，这样的距离令奈绪感到陌生。
——她所熟悉的距离是什么呢？
或许是仰头就能看见那张笑眯眯的脸，又或许是只要呼唤今吉的名字，与她邻座的人就必定能给出回应。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很微妙。
一个多月前，她与今吉还彼此不知道对方的存在，哪怕是碰上了那0.0478的概率在街上偶遇，他们也不过是擦肩而过的陌生人。
都说习惯的养成需要21天，奈绪习惯那个黑色身影环绕在她身边的时间，似乎远比21天要短。
场上，被盯防的今吉选择后撤步跳投出一个三分，篮球旋转着从他手中脱出，在空中划出一个完美的圆弧。
“嘟——”
一个空心三分，桐皇与阳泉间的分差重新拉回两位数，板凳席上的候补整齐划一地叫着今吉的名字，为他助威。
进球的今吉没有犹豫，迅速转身示意若松进行回防。这样遥远的距离很难辨别清今吉脸上的表情，不过以奈绪对今吉的了解，他多半是自信地笑着吧。
剩下的两分钟，士气大增的桐皇接连突破阳泉铜墙铁壁般的防御，观众席上欢呼的浪潮快要将篮球馆的屋顶掀翻。
哨声响起，比分停留在了115比96。
眼见结局已定，奈绪从依靠的栏杆上直起身子，向篮球馆的出口走去。
“不打个招呼？”
萩原原本都做好了等待篮球队的准备，迟疑几秒后，他还是选择跟上了奈绪的脚步，趁离开通道还没有被观众挤满前走了出去。
“反正都在一个旅店，今晚如果一起吃饭的话再向他们道喜吧。”
“……你与篮球队那几个小子的关系这么塑料的？”
萩原疑惑，按他所预想的剧情，奈绪应该会在篮球馆外等待今吉，并且及时送上祝贺才对。
奈绪晃了晃手机，手机屏幕上是一条已经发送出去的消息。
“手机消息不是比我直接等他们更快嘛，比分出来的时候我就已经恭喜过篮球队的大家了。”
对着奈绪那张平静的脸，萩原自暴自弃地在心里呐喊起来。
——发短息和当面说怎么可能会一样啊！搞不懂啊，难道现在的年轻人都不搞纯爱了嘛！
**
夜色降临，奈绪站在房间阳台上眺望被夜幕一并染成幽深蓝黑色的海洋。
奈绪的家乡是一个内陆城市，在房间就能望见大海对她来说是个非常新奇的体验。
远处，波涛暗涌的海面上掀起了层层叠叠的浪花，无一不向岸边呼啸而去。
通往奈绪房间的落地窗半开着，带着海洋气息的风从这狭小的入口钻入房间，将轻薄的白色窗帘吹起。
从远望去，奈绪身后仿佛长出了一条纯白的人鱼之尾，正随汹涌的海浪一同沉浮。
——可以拜托你为我拿一次第一吗？
记忆深处，熟悉的声音在奈绪脑内奏响，那个总是梳着黑色马尾辫的身影从她的记忆深处重又鲜活起来。
距离她能兑现这个诺言的时间只剩下一天不到，她应该感到释怀才对。
可是为什么呢？她心里依旧沉甸甸地，俨然像跌入冰窟的人，虽然可以透过冰面看见阳光，但始终摸索不到自己跌落的位置，只能在氧气被用尽前绝望地在冰面下游动。
突然，一个声音将她从快要窒息的环境中拉了出来。
“村雨。”
奈绪闻着声音望去，呼唤自己名字的不是别人，正是房间在3楼的今吉。
海边的夜晚温度低，今吉在浅灰色的短袖连帽衫外又加了一件轻薄的外衣，他仰起头向奈绪招了招手，刚要开口说些什么，一旁驶过的江之岛电线就将他的声音全部吞没。
“叮咚”。
奈绪的手机振动了一下，她低头查看手机，发现今吉给她发来了一条消息。
——【要去看海吗？】
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奈绪想都没想就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好。】
……
奈绪与今吉约好了在旅店门口碰面。为了平复不紊的心绪，奈绪选择走楼梯，以免与今吉见面时情绪不稳。
在楼梯转角处，奈绪遇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嚣张的红如夜色中腾起的火焰，牢牢抓住了奈绪的视线。
与在球场时不同，赤司奈奈子换上了一身拉夫劳伦的休闲装，长发也随意披散在肩上。
赤司奈奈子像是预料到了奈绪会出现在这里，上挑的凤眼里除了因新奇感而萌生的玩味，还有一丝令人难以揣摩的同情。
——如同上位者棋逢对手时的惺惺相惜。
“夜晚鬼怪盛行，可要分清陪伴在自己左右的是人是鬼哦。”
赤司奈奈子的声音令奈绪联想到了婉转悠扬的和歌，她用手指轻拨手机挂件的“叮铃”声正如为她伴奏的三味线。
——陪伴在自己左右的人？
奈绪没明白赤司奈奈子所指的是谁，但依旧恭敬地向赤司鞠了一躬。
“多谢赤司前辈的叮嘱,明天赛场上见。”
奈绪与赤司擦肩而过时，赤司好听的嗓音再次响起，只是这一次，她的声音轻如梦中呓语。
“还是要去吗？那只能希望你的骑士可以为你斩却恶鬼了。”
赤司奈奈子将手机塞入口袋，垂在口袋外的铃铛轻轻摇晃，直到奈绪走至一楼，那“叮铃铃”的声音还萦绕在她耳畔。
今吉已经站在旅店的电动门旁等待，见奈绪出现在他的视野中，他原本没有任何弧度的嘴角微微上扬起来。
“刚刚听见你的声音，是遇见熟人了？”
“也不算是熟人，是明天第一场比赛的对手。”
奈绪熟稔地走到今吉身侧，仰头回望今吉时，她发现她还是更习惯这可以捕捉今吉所有微动作的距离。
“哦呀，能被对手记住也是件很了不起的事哦？”
电动门在他们眼前缓缓打开，今吉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示意奈绪先出门。
夜晚，室外与空调房内的温差罕见没有很大阙值，喧嚣的海风甚至令奈绪裹紧了身上的外套。
旅店与海只相隔了一个铁道口的距离。
这一个多月的相处已经足够今吉与奈绪熟悉彼此的步调，向铁道口行进时，他们完全不会出现跟不上另一方的烦恼。
“叮铃叮铃。”
在他们抵达铁道口时，黄黑色的栏杆正好徐徐落下，闪烁的红色警示灯也预示着了一会儿即将有电车经过的事实。
两人不约而同地双手抄在口袋中，静静等待栏杆再次抬起。
就在这时，奈绪的后背感到了一个无形的推力，毫无准备的奈绪登时失去了重心，身体直直向栏杆还没完全落下的地表轨道倒去。
远处，江之岛电铁的车灯已经照亮了奈绪身前的轨道，如果这个时候跌倒在轨道上，奈绪根本没有时间可以逃离被电铁碾过的命运。
突然，奈绪的腰被有一双有力的臂膀紧紧锢住，下一秒，她的身体就被拥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呜——”
江之岛电铁在奈绪身前疾驰而过，掀起的阵风吹乱了奈绪额前的刘海。
深吸一口气，奈绪因受惊而提起的心脏这才回落到原处，可她的耳边却依旧环绕着一阵有力却急促的心跳声。
“喂奈绪，没事吧？”
急促心跳声的主人忘记了平时生疏的用词，慌乱下竟直呼了奈绪的名字。
奈绪低下头，今吉的手臂正如枷锁一般将她紧紧禁锢在怀中，或许是身体紧绷的缘故，她依稀能看见今吉手背上隆起的青筋。
这一刻，她突然明白了刚刚赤司奈奈子话语背后的意思。
“原来如此……斩却恶鬼的骑士嘛？”
奈绪喃喃着，侧头望向身后昏暗的街道，在临近十字路口的地方，她瞥见了一个带着黑色兜帽飞奔的慌乱身影。
——那个跑步姿势她似曾相识。
今吉同样注意到了那个可疑的黑影，他立刻松开了对奈绪的禁锢。
“这个距离应该能追上，村雨，你回旅店等我。”
还没等今吉迈出第一步，一个柔软的触感便贴上了他的手腕，令他紧绷的身体一下卸了力道。
“没事的今吉君，我大概知道是谁了。”
与往次不同，奈绪没有再拽住他的衣角，而是直接地拉住了他的手腕。
今吉因惊讶而睁开的瞳孔里所映出的，是奈绪平静到不能再平静的脸，好似刚刚遇见危险的另有其人。
见今吉没有意向再去追，奈绪也停下了这有些暧昧的动作，转而将双手背在身后，脚步悠闲地向亮起绿灯的铁路道口走去。
“去看海吧，今吉君？”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恶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