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眼见为实吗 ...
-
夏季的雨总是毫无预兆。刚刚还是晴空万里，顷刻间，不知从哪里飘来的乌黑云朵便遮蔽了所有阳光，豆大的雨点如泼似落下。
雨花溅落在尼龙伞面上会发出跃动又饱满的声响，好似一串断了线的珍珠。可惜被困在车站出口的行人没有心思去关注这微不足道的细节，无一不焦急地等待着雨势减弱。
时间久了，有人对这望不到头的等待感到焦虑，干脆头顶公文包，慌慌张张地冲进了由密集雨点织出的雨幕中。可想而知，等他们到了公司，衬衫与西裤上必然找不出几块干燥的地方。
“还真是糟糕啊。”
和其他一众没有带伞的上班族一样，今吉翔一也被这场突然的暴雨困在了车站出口。
今早出门时，他想着从车站口去新干线集散中心不过5分钟路程，干脆地将那把长柄雨伞留在了玄关，以免在旅途中增加负担。
大自然像是要惩罚抱有侥幸心的他一般，这场雨偏偏赶在他要出车站的瞬间向地面倾泻下来。
今吉瞥了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距离新干线发车还有半小时，这意味着他最多还能再等五分钟，如果雨势没有缓解的迹象，他便要像刚刚那些勇士一般冲锋陷阵于雨幕中了。
不过这同样会带来一些问题。他的运动包防水性能并不算佳，恐怕等他跑到目的地，包里的球衣与换洗衣物也会一并遭殃。
正在今吉在脑内罗列解决方案时，一个柔和的声音如外面的雨点一般，轻快地跃进他的耳朵。
“哎呀，今吉君这样的表情还真是少见呢。”
今吉眉毛微挑，说不清到底是惊讶还是隐隐的愉悦。
这一次IH决赛，桐皇学园一手包揽了所有决赛选手往返神奈川的新干线车票以及住宿，奈绪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车站倒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和在学校时一样，奈绪还是梳着高高的马尾辫，发际线后夹着她从不离身的熊猫发夹。只不过她身上那套黑色与灰色相拼的运动套给她增添了几分慵懒，一改她平时神采奕奕的活泼姿态。
还没等今吉做出回应，又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他身后蹦出。
“哼，有什么少见的，妖怪又不是每时每刻都笑着。”花宫真撇撇嘴，在国中比赛中碰上奇迹的世代时，今吉的表情可比现在要精彩上数万倍。
今吉也不恼，脸上笑意更甚，被雨滴沾湿的镜片折射|出一道渗人的反光。
“是啊，国中遇上奇迹世代的那场比赛，花宫应该见过我更有趣的表情吧。”
被直白看穿心中所想的花宫神色一僵，下意识往奈绪身后挪了一步，试图用轻哼声来掩盖自己刚刚打了个寒颤的事实。
花宫当然知道奈绪没有他高，他没有指望奈绪可以在物理意义上替他挡住今吉的视线，而是猜测今吉向他看来时，注意力会先被奈绪吸引走。
果不其然，今吉再向花宫所在方向看来时，视线将将停留在奈绪脸上，没有再向上移动的意思。
花宫赌对了。
他的猜测没有什么实际依据，只是他的直觉告诉他，善读人心的奈绪妖怪对今吉妖怪来说有些特别，至于有多特别……
——妖怪和妖怪之间的吸引力，他怎么可能会知道。
“在雷阵雨天气过于依赖自己的运气可不行呀。队长大人万一在赛前淋雨感冒了，队员的士气也会受影响的。”
在数道羡慕的目光中，走至车站口的奈绪撑起了手中的伞，她向停留在原地没有挪步的花宫挥了挥手，“剩下的路我和今吉君一起走就好，小真你赶紧去篮球训练吧。”
“……不用你说我也不会送你去新干线入口的，别自作多情了。”
花宫今天并没有篮球训练，他是为了完成花宫纯子的布置给他的任务，才不情不愿地在这样一个雨天陪奈绪挤早班电车。现在既然有今吉带路，他的任务也理所当然的划上了句号。
他虽然在球场上以折磨对手为乐，但他可不是什么喜欢自虐的家伙，犯不着在这样恶劣的天气和今吉多待上几分钟。
“哦呀，那么一周后车站再见了，花宫。”
今吉信誓旦旦的口吻激起花宫一阵无名的怒气，就好像断定他会站在车站迎接奈绪一样。
——那么浪费时间的事情，他怎么可能会做。
花宫刚准备开口调侃，今吉已经先一步挤进奈绪伞下，学着奈绪的样子冲他挥了挥手，
“……嗤。”
吃瘪的花宫没有急着走回拥挤车站，他抱着一丝好奇心，目送着那两个妖怪的身影在雨幕中渐行渐远。
奈绪带得是一把长柄的透明伞，占有身高优势的今吉不知什么时候从奈绪手中接过了伞柄。从花宫真的角度看去，他能明显发觉伞面在向奈绪的方向倾斜，而今吉的半个肩膀依旧暴露在雨伞遮蔽的范围外。
花宫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中的双人伞，神色寡淡得思考了几秒，最后，他的嘴角咧出了个嘲弄的弧度。
“哼，怎么可能会好心地和妖怪们换伞啊。”
——而且，那戴眼镜的妖怪说不定还挺乐在其中。
***
早班的新干线并不忙碌，第三节车厢内除去桐皇的学生只有寥寥几个旅客。
因为羽毛球部只有奈绪一个人参加决赛，买新干线车票的任务便全落在了需要带篮球队的原泽克德身上。
上车后，萩原监督暗暗瞥了一眼奈绪的位置，确认奈绪并没坐在自己周围后才安心地舒了口气。
“呼，还得是你懂我纤弱的内在啊，没有把村雨的座位安排在我旁边。”
听了这话，原泽克德感到莫名其妙，直白地回复道：“别自作多情，我是看村雨和我们队员关系不错才让她坐在那里的。比起和快中年的大叔坐在一起，肯定还是和年纪相仿的男生坐在一起轻松吧？”
“你就不能顺着我的话说一次吗？还有，中年大叔是什么意思？我才30岁啊！男人的30岁可还是黄金年龄！”
萩原绝望地埋怨着原泽克德的诚实，他的大嗓门很快惹来了篮球部众人的回眸，其中自然也包括了奈绪。
在和奈绪对上视线的瞬间，萩原赶忙清了清嗓子，故作严肃地板起脸来。
后知后觉察觉到了什么的原泽克德眉毛一挑，目光略带怜悯的看向萩原。
“你该不会是害怕村雨吧？”
原泽克德嘴巴动了动，本想说和他们家队长的行事风格相比，他倒是觉得村雨可爱了许多，可到最后，千言万语只化作了一声惆怅的叹息。
“唉……”
尽管原泽克德没有说出声，萩原还是从他的嘴型中读出了他未说出口的话。
“喂原泽克德，你刚刚是想说我很可怜是吧，你别以为我看不见啊！我和你说……”
新干线离站的加速声短暂盖过了萩原的哀嚎，今吉悻悻转回了头，伸懒腰的同时顺带瞥了一眼正在运动包里翻找些什么的奈绪。
昏暗的天气令新干线的车窗玻璃成了一面简易的镜子，奈绪的侧脸被一五一十地倒映在上面，此刻没有表情的她如一尊出自名家之手的古希腊女神像，美丽而端庄。
是因为雨天的缘故吗？今吉发觉今天的奈绪不论在说话还是举止上都略带疲惫，她往日的活力如地上的尘埃一般，完全被雨水所冲刷干净。
外面的雨声尚未停歇，密集的雨点在通透的车窗玻璃上留下一条条细长的雨痕，其中恰有一道刻在奈绪眼睛的倒影之下。
光影错落间，今吉竟以为自己目睹到了女神像落泪的奇幻场面。
在磅礴雨势下，那道雨痕很快被新的雨滴所覆盖，吸引了今吉全部目光的那尊女神像也终于有了动作。
“呼，终于找到了。”
今吉好奇地低头，奈绪从运动包里拿出的是一块叠成正方形墨绿色手帕，上面罕见地没有出现任何熊猫相关的元素。
“抱歉，刚刚在路上都没注意到你有半边身子没被伞遮到。淋了雨要说呀，我那边明明还有很大空间的。用这个擦一擦吧，右半边袖子是不是都湿透了？”
故意制造出很大空间的始作俑者这才意识到右边肩膀的确有些凉飕飕的。他垂眸看去，自己宽松的白色半袖失去了原本的造型，正软趴趴地黏在他的胳膊上，隐隐透出属于皮肤的肉粉色。
那把伞本来就容纳不下两个人的，更不用说他们都背着斜跨运动包。
与其让两个人都或多或少被雨水沾湿，结果至上的今吉当然选择将伞歪向奈绪那边，更何况，那本来就是奈绪的伞，自己才是给奈绪添麻烦的存在。
不过，今吉还是接过了奈绪手中的手帕。
“那我可就不客气地借用了，之后我会洗干净还给你的。”
在今吉宽大的手掌中，那块手帕的尺寸顿时缩小了一圈。
将手帕展开后，今吉发现那珊瑚绒的柔软触感中还残留着奈绪掌心的余温，总是萦绕在奈绪身侧的幽幽花香也一同浸入其中，竟让他一时有些不舍得使用，仿佛这样就会覆盖了奈绪所留下的痕迹。
奈绪误会了今吉的犹豫，向今吉挥了挥自己的另一条黑色手帕。
“我还有一条的，今吉君放心用就好，你也不是什么外人。”
这话放在谁耳朵里都是句暧昧到直泛粉红爱心的话，可偏偏今吉明白，单纯又直接的奈绪完全没有撩拨他的意思。
坐在奈绪后排的井上先一步按捺不住了，一把推开了旁边昏昏欲睡的若松，毫无分寸感地将头探到奈绪与今吉中间，神秘兮兮地问道：“哦？你们什么时候发展成不是外人的关系了？”
面对井上的八卦心，今吉颇感无奈地笑了起来，他模仿着奈绪的思维方式解释起来。
“嘛，毕竟我们是同桌，宿舍是门对门，村雨的表弟还是我国中时期的队员，如果说是外人才有些奇怪吧。”
“嗯，是这样。”奈绪点头，对于今吉的总结毫无异议。
“哈，那难怪——”
这一次，井上没有被今吉与奈绪扔出的烟雾弹所迷惑，他左臂搁在今吉座位的靠背之上，捏着手机的右手径直伸到了奈绪与今吉视线可及之处。
“会有这张照片传出来呢。”
亮着的手机屏幕上是一张照片，从奈绪的角度看去，新干线车顶的暖白色光线刚好反射在手机屏幕的正中央。
为了看清照片的内容，奈绪本能地向今吉身旁凑了一些。避开屏幕反光后，奈绪清楚看见了图片中的男生正拉着他面前女生的手腕，一副亲昵的样子。
奈绪的视线似乎凝固住了。
“啊，什么照片啊？”
被井上推搡过后，若松因早起而萌生的困意也消散了几分。他揉了揉眼睛，一同加入了观赏照片的行列中。
在视线恢复明晰后，他的表情也随之一怔。
照片上的男生显然是他们的队长，可是被他们队长拉住手腕的女生，却不是奈绪。
这样突然的情况让若松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无言的震惊了几个呼吸后，他有些木讷地看向奈绪。
——村雨学姐……比赛真的没问题吗？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眼见为实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