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木不成林之不期而遇》林未满

54、曹操来了

　　“还好，还好，被逮住的不是我，还好我～”桉柠此时的幸灾乐祸只维持了，额～几秒钟的时间。

　　“不会吧，不至于吧～”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桉柠刚想早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仓惶逃窜中对视上了一个令人窒息的眼神，哪怕是自身难保之际，也不停地唐僧式碎碎念，念的是，他居然真的来了，姜大神居然莅临图书馆，不要告诉她姜宴安是来看书的！

　　“书不看啦！”
　　姜宴安直接拦住了她的去路，这大长腿真不是白长的，动作真是迅速。

　　而现在智商降为负数的桉柠，也考虑不到她此时的逃跑路线毫无规则，来回逃窜甚至有些可笑。

　　“干嘛！”
　　桉柠明知故问，打着先发制人的如意算盘。

　　“先坐下吧~”
　　姜宴安拉起她倔强的小手，往方才她好不容易逃离的座位上走去，一路上尽是吃瓜群众审视的目光，桉柠只觉得全身上下像是被看穿般无地自容，她弱弱地拿起包怼上自己的脑袋。

　　姜宴安只觉得后面像是拖了个拖油瓶，回头想一探究竟时又对上了这搞笑的一幕。
　　“呵~”他忍俊不禁。

　　她听到了仿佛有人嘲笑的声音，怯怯地探出了脑袋，好巧不巧对上了他打量的眼神。

　　“咳~嗯哼！”桉柠假装整理发型来缓解尴尬。

　　“坐~”姜宴安先声夺人仿佛掌握了主动权。

　　“呦呵~”桉柠小声嘀咕，脸色一沉。

　　“说吧~”
　　她双手交叉环抱在胸前，俨然一副提审犯人架势，估计只有她自己觉得是拿出了门诊看病的那一套。

　　“之前的事是我的问题~”姜宴安先表明立场。

　　“已经不重要了~”也许连桉柠自己都没想通到底是道歉不重要，还是其他~

　　“这是这次的复查结果！”姜宴安眼里的一丝担忧暴露了他的心思。

　　“我说~不重要了！”桉柠突然急躁了起来，此时的她是慌乱的，也许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

　　“只不过他不愿意手术！”他言下之意告诉桉柠，艾楠还有手术的机会。

　　“是因为供体？”她想来想去无非是还没等到供体，或者是出于疾病的否认期。

　　“是！不过是因为你！”姜宴安抬眸，目光落在桉柠眼眸之中。

　　“因为我？”她哭笑不得。

　　“他不愿意你为难，也不愿意你受罪~”
　　是啊，没有什么比亲生女儿的供体更合适的了，如果配型成功。

　　“这么说我倒成了那个无情无义的人了！呵~”
　　桉柠内心的焦灼已然和这个雅静的地方格格不入了，她抓起包朝来时的路飞奔而去。

　　姜宴安眉头一怵，转身跟上，她无所顾忌得奔跑，仿佛跑得越快就能逃出这些纷扰，一路跌跌撞撞直至跑出图书馆大门。

　　他一路跟她跑到图书馆旁的公园里，也许地方偏僻，所以显得格外幽谧，树梢的青葱不知不觉添上了一抹昏黄。

　　“桉柠~不管你做什么打算，我都支持你！”姜宴安懂她的痛。

　　“我不能原谅他，不然妈妈会伤心的~”
　　她不再假装坚强，因为她知道她过不去，没有办法不在意母亲生前的伤痛。
　　她还没有将这些痛苦尽数还给那对奸夫-□□，现在又怎么能抛下这些苦痛去救他呢，哪怕自己是医生也不行！

　　桉柠只觉得自己坚持不住了，身体对抗不了地心引力逐渐软弱了下来，姜宴安眼疾手快抱住了她，将她安稳地抱坐在公园长椅上。

　　“也许去了地狱，他也是会忏悔的吧~”
　　他知道艾楠表面积极配合治疗，实则背地里将药物统统扔掉，不巧被那个女人发现，已经“举报”到主治医师那边了。

　　“什么意思？”桉柠突然听到他没由头的一句。

　　“他的时间不多了，下周一之前你需要回复我，如果其他供体等不到，后期也需要调整治疗方案，毕竟患者自己的意愿也很重要~”
　　姜宴安话中有话，就算她愿意，也不见得艾楠愿意。

　　“最多~你瞒着他做个配型，也没什么大不了，成不成功也是后话！”她算是听出他的意思了，他只是在给她留退路，好一招以退为进。

　　“你可真是个好~医生！”桉柠故意加重了“好”字，她眉头一挑，眼神煞是乖张。

　　姜宴安如雷轰顶，对于女人这种善变的生物，真是束手无策。

　　“现在这些小情侣啊，真是~网上怎么说来着，哦呦~辣眼睛！”一对中年夫妻饭后散步，不慎目睹了这光彩的一幕。

　　在中年夫妻的“指指点点”下，哦～是“指点”下，桉柠立马反应过来现在和姜宴安的姿势，她双腿耷拉在他大腿上，屁股一半滑坐在长椅上，他是将公主抱的姿势贯彻到底了。

　　两人这副模样也确实无法反驳，她无地自容，只能将燥热的脸深深埋入姜宴安颈窝，突然的动作惹得姜宴安浑身一僵，比这一旁的树木还要呆愣几分，毕竟对于这种送上门的投怀送抱，他也是束手无策。

　　——

　　翌日

　　“期期说的对，谁让我和他血脉相连呢，我答应做配型，就当还债吧！”
　　桉柠纠结之后还是决定给姜宴安打这个电话。

　　“我陪你～”
　　电话那头温柔的声线传来，没了平时的互怼，桉柠突然还有些不习惯，好像～还是怼他的多，他也总是被自己怼得哑口无言。

　　“不用了～你也挺忙的，这种检查我自己可以的！”她已经预约了HLA检查。

　　“我看到你的预约单了，我刚下夜班，我在中心大楼等你～”不等桉柠回答，那头就挂断了电话。
　　桉柠只觉得奇怪，明明要做配型的是自己，怎么感觉他比自己还紧张，她静静地在走廊长椅上等待着，明明自己已经预测到结果，明明可以视而不见他的病痛，现在却鬼使神差地坐在了这里，真是可笑。

　　“发什么愣，走吧~”姜宴安匆匆赶来，他长舒了一口气，已经轮到桉柠了，可她还在原地发呆。

　　“哦~”
　　她木讷地跟在姜宴安身后，要不是他的黑眼圈暴露了作息，看着桉柠呆愣的样子，估计检验人员会以为上夜班的是她。

　　“好了~”同事示意桉柠结束了，她匆匆把袖子放下。

　　“诶~多按一会儿，你凝血不好~”姜宴安突然按住刚刚抽血的地方，两人就这么拉扯着一路往外走去。

　　之前在外就算了，现在可是在单位，大庭广众，朗朗乾坤，三步一个熟人，已经投了很多八卦的目光了。

　　“姜医生怎么一路勾着艾医生的手臂啊？这是男女身份互换么，哈哈哈！”

　　“这一看就是男朋友做错事了，在求原谅呢，那女的脸这么黑~”
　　现在连病人和吃瓜群众都加入了战局，桉柠此刻的脸确实挺黑的，不光黑还臭，而且已经无颜面对科室里那帮江东父老了。

　　俩人拉拉扯扯一路赶往地下车库。

　　“好了，谢谢你，咱们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桉柠突然停顿，她和他哪里来的妈，也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咳咳~”她尴尬地一笑。

　　“你回哪个家？”
　　姜宴安看出了她眼里的踌躇，她今天很不寻常，像是做好了什么准备。

　　“你快回去休息吧~”
　　桉柠仓促地催他离开，说完便打开车门坐了进去，刚系上安全带，副驾就蹿进一个不速之客。

　　“你不说清楚，我怎么安心休息，你不是要回家么，走吧，我陪你！”他知道了她的心事，知道她要回那个家。

　　“你知道我要去找艾楠？”桉柠心头一酸。

　　“我不光知道这个，我还知道，你已经猜到配型不会成功！”他原来清楚地很。

　　“那你还劝我做配型！”她故意埋怨道。

　　“对于他来说，你的身份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至亲，而不是医生~”

　　“这算是给他一个交代么？那我呢？”桉柠愤愤不平，转头忿然地望着他。

　　“因为这样你至少尽了力，而他也会知道，你没有视若无睹~”他沉稳地解释着。

　　“走吧，把你想说的话都告诉他，以后落得个清净~”真的能得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安宁么？

　　桉柠忧心如捣，在姜宴安的陪同下驱车前往那个本不愿再踏入的地方。

　　——

　　艾家

　　街道上的葱茏形成一片片的浮光掠影倒映在车窗玻璃，映射在桉桉青白的脸庞上，她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车速，好像是想追逐日落的残照。
　　“吱嘎~”车轮压过地上一片片萧索落叶，初秋未明之际艾家庭院却与外界大相径庭。

　　“嘟嘟~”一阵刺耳的警报按键音响起，桉柠的指纹识别失败。

　　“我来吧~”姜宴安将她护在身后，按下了门铃，可视屏上显示出了那个令人憎恶的嘴脸。

　　“姜医生来啦，请进！”

　　“啪嗒~”大门应声而开，桉柠直接越过他破门而入。

　　方倩看到姜宴安身后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激灵。

　　“他在哪？”桉柠直接漠视眼前的女人，还不等对方开口就又被她打断。

　　“算了，他能在哪！”
　　说完，她匆忙往楼上走去，姜宴安微微颔首示意便紧随其后。

　　被无视的女人毫无还手之力，“算了~”女人像是个泄了气的皮球，她眼神空洞呆滞地望着电梯的方向，现下把楼上油盐不进的艾楠解决才是正事。

　　桉柠迈出电梯，朝着卧室走去，姜宴安特意放慢了脚步，远远地跟着。

　　她看到卧室门开着，远远地看到房间内床上整整齐齐的样子，而一旁的书房却大门紧闭。

　　果然如她所料，她深吸一口气移步前往，没有丝毫迟疑便开了口。
　　“开门！”屋内鸦雀无声。

　　“啪嗒~”屋内一丝光亮透过门缝钻了出来。
　　“吱嘎~”不一会儿门锁转动，地上折射出了一个瘦削的身形。

　　桉柠推开门不自觉地踩过那片身影，原本整洁的屋内像是被扫荡过般一片狼藉，杯子、药物都洒落在地，不用说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姜宴安远远透过门缝瞥了一眼后便转身双手交叉倚墙而立，眼眸半明半昧着养精蓄锐。

　　“桉柠~你来啦~”
　　艾楠消瘦的身形像是一道雷劈在了她身上，这种觉得不该属于她的切肤之痛令她不寒而栗。

　　“安宁？明明是你让我不得安宁！”
　　她冷语伤人，冷静地有些可怕，艾楠见状哑口无言，瘫坐在椅子上，费力地抬眼望着墙上的画触景生情。

　　“我不明白，不可一世，惜命的艾厅长怎么就这么认命了，舍得下你的钱和女人啦！”
　　桉柠看着他自暴自弃的样子真是可笑。

　　“我这次是复发，所以不折腾了~”艾楠淡然一笑。

　　复发？桉柠胸口一紧，怎么会，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

　　“这件事没几个人知道，还有术前检查的事，我也没按期去，我应该是最不配合的病人了吧，主任都头疼，还有宴安，他这么忙还要顾着我~”艾楠算是知趣。

　　“你是应该感谢他，是他劝我，所以我今天去做了配型！”她话音刚落，艾楠一怔，眼里满是安慰。
　　她接着用无关痛痒的表情说道，“可惜~我是A型，你是O型，我们连血型都那么不配，我随了妈妈，真是天意！”桉柠讽刺道。

　　艾楠眼底的欣喜还未淡去，又瞬间黯然无神。

　　“你也不是没救，如果幸运的话~有了供体，符合手术适应症，你还是能活的~”她话锋一转，他颓然地抬起了头。

　　“活着干嘛呢！”

　　“怎么你以为我会希望你早早奔赴黄泉么，我可不想你让妈妈不得安宁！”她蔑视了他一眼。

　　“你不活着，怎么感受到绝望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因病逝世，对你来说，太轻易了！”

　　“你这是说得什么话！”
　　门外的方倩推搡着姜宴安闯入屋内，桉柠眼神一瞥，仿佛在说，这个级别你都拦不住。姜宴安一副无法招架且无可奈何的表情。

　　“他怎么说也是你父亲！”方倩怒气冲冲。

　　“父亲？那你算什么！”桉柠一副你算什么东西在此指责的嚣张气焰。

　　“你爸要是出事了，你有什么好处！怎么能净说些风凉话！”方倩一顿输出。

　　“对嘛，话就该说得明明白白，你是想说~他要是走了，艾家就保不住了，怎么？遗产没分你一点？这样~我大气，我都给你，怎么样！”

　　“桉柠~”姜宴安出声调解，他越过了对面的女人朝艾楠走近。

　　“伯父~我知道您的想法，人生本就无常，您真的打算就这么放手了么，是~也许是解脱了，但是把痛苦留给了您的至亲，这是您希望的吗？”
　　艾楠望向她不可碰触的女儿，多久没有听她喊自己一声了。

　　姜宴安凑近艾楠，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如果您还没有准备好一切，那您走后，艾家就会变成一个烂摊子，那时候才真的是不得安宁！”
　　一语惊醒梦中人，艾楠幡然醒悟。

　　“好了，您自己想想吧~”
　　说完，姜宴安便牵起桉柠的手往屋外走去，方倩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却无可奈何。

　　车子一路疾驰，副驾的桉柠一语不发，直到~
　　“吃什么？”
　　姜宴安恍惚间只觉得必须要给身体补充点能量了。

　　桉柠猛地一抬头，清醒了几分，侧脸望着身边的人，他熬了一夜，早饭也没来得及吃，觉也没补到，现在还疲劳驾驶。

　　“前面随便找个店吧，我饿了~”
　　她嘴硬心软，但是也不愿降低姿态明目张胆地关心他。

　　“你刚刚和他说什么了？”桉柠假装漫不经心地一问。

　　“我告诉他~人这一辈子就像在解一道题，现在他不想解了，永远也不会有答案，而这个答案重不重要就看在他心中的份量了~”。

　　“也许时过境迁，他真的不想解了呢，那个答案也没有那么重要了呢！”
　　桉柠嗫嚅着，一字一句尽数被身边的人听去，“那你太小看他了~”
　　他想说的是，她太小看父亲这个身份的人了！

　　几天后
　　“不成功！”
　　桉柠呆滞地望着姜宴安发来的信息，早就知道的答案而已，心里却满是说不出的滋味，是失落，空虚还是庆幸，她也无从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