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木不成林之不期而遇》林未满

37、酒吧之夜

　　落日昏黄，街道的灯光映衬着路上的车水马龙，繁花似锦的鲜花装点着街角处的喧嚣，酒吧门口三三两两吞云吐雾，或将烟头戳进稚嫩的花骨朵上，直至烟头扭曲变形，湮灭最后一丝烟气。
　　一个稚嫩的身影熟练地穿过这些鱼龙混杂的人堆，朝着金碧辉煌的方向踏进。
　　女生在员工更衣室简单收拾好行头，对着穿衣镜将就地画了个浓妆。

　　“哟~是小离来啦，年轻果然就是资本，18岁花一样的年纪，怎么~想想还是这个挣钱吧，那以后就好好干，别当着客人的面甩脸子，我红姐可不想和陪你受气，还好老板大度有手段，不然可有你好果子吃的！”
　　旁边妖艳的女人蔑视了她一眼转身离开了。
　　“18岁~呵！”张离轻笑一声。

　　她只有区区13岁，却要隐瞒年纪，低声下气，受尽冷暖，只为了活下去，即便重新回来和老板签了一九分成的霸王条款，只要能生存，她也在所不惜。

　　望着镜中陌生的自己，如果可以，她只想活在梦境中不再醒来，但现实的风总会让她清醒，寒意刺骨瑟瑟发抖。

　　都说卖火柴的小女孩走的时候是面带微笑的，又有多少人知道当她长大，再读这个故事的时候，就知道~那是失温之人濒死的面容。

　　而现在的她又会有人心疼吗？答案显而易见。

　　一阵震耳欲聋的嗨音将她拉回现实，她向镜中的盈盈浅笑，随后潇洒转身往大厅走去。
　　“那边~”经理示意张离。

　　她回眸望去，卡座上的男人衣冠楚楚，眼中却给人一种无关风月的神态，他是来消遣的，还是只是一个看客，她不得而知。

　　整理好酒水，张离端着价值不菲的“重磅炸弹”往男人走去。
　　“先生~您的酒！”张离半跪着凑近男人耳畔，音调略高但语气温柔。

　　男人神情漠然，仿佛看惯了这种俯首称臣的场面，随即拿起一杯酒，食指轻执杯口，端起半杯入喉，而后手指朝她轻点一勾，张离以为是叫她上前接着酒杯便托着盘稳稳地接住水晶酒杯。
　　男人嘴角微勾，表情深不可测，一副了如指掌的笃定。
　　她不敢注视这个气场强大的男人，转身去处理酒杯。

　　“张离！”男人充满磁性的声音唤住了她。
　　这个地方除了老板没人知道她的全名，他是怎么知道的。
　　她像是只受惊的兔子，半跪着跌跌撞撞地往他身边凑近。

　　“先生~您是~”她试探着，口齿早已浑然不清。
　　“我不光知道你的名字，我还知道你妈妈的下落！”张离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男人见状，带着几分讥笑凑地更近了，他贴在她耳畔，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刺痛人心的话。

　　——

　　“白姨你确定吗？那个小姑娘的地址是这个？”
　　期期疑惑着抬起头，眼前多棱切割的玻璃幕墙在迎宾灯的强照下绚丽夺目，奢华的大门令人目眩神迷。

　　这是~酒吧！
　　“怎么了？应该不会错的，我这边店里的记录是她亲手写的，因为凡是登记的常客，每季度可以免费赠送学习时长。”白姨解释道。
　　“嗯~没什么，我就是再确定一下，免得走错地方~”期期不想白姨起疑，随口一编。

　　或许小姑娘也自己没想到，会有人根据她随手写的道路门牌号寻觅她的踪影。

　　期期不再迟疑，总归要找到她，和她说资助她上学的事，更何况如果她真的在这个地方那更要找到她了。

　　期期越过门口充满浮华气息的人，径直走进酒吧。
　　其实她走到门口就有些怂了，脊背发凉，这种感觉真实的让人毛骨悚然。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走进，面对嘈杂的音乐，眼前的人们正在震耳欲聋中放纵，热闹非凡，宣泄不已。
　　她不甚理解，为什么同样的场景，她和他们却是全然不同的感受。

　　灯红酒绿中期期在寻找着什么，突然在觥筹交错之间，一个熟悉却又陌生的身影朝自己这边跌跌撞撞地走来。

　　期期在原地仔细打量着，渐渐面容逐渐清晰，是她~几乎不敢相信，原来人是可以有这么多面具的。
　　两人擦身而过之际，期期拉住了她，可张离眼神像是嗜血的魔鬼般可怕，恶狠狠地甩开期期的手，那一眼充满着短暂震惊，转而便是憎恨。

　　期期一不注意脚下打了个晃。
　　“小心！”身后的男人绅士地扶住了她。
　　“谢谢~”期期颔首而后抬头。
　　“万显！怎么会是你？”她惊讶，刚刚张离来的方向就是他所在的地方。
　　“你认识张离！”她开门见山。

　　他见她撞破了，也就不再躲躲闪闪。

　　“南山中学每年的奖学金都是万家提供的，我只是正好来这放松，正好看到学校名单上的优等生在这打工，不禁感到好奇，便和她聊了几句~”万显不显山不露水地说着。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这些不痛不痒的话？你干的事情早就败露了~”期期讥讽的话彻底惹怒了他。

　　他眸子一沉，凑近她。
　　“既然如此，我也就不装善良了，可你不是一样没有证据么！”她没想到他这么开诚布公，鼻腔闻到飘来的烟草味，令她嗤之以鼻。

　　“再提示你一个知识点，她就是你们那天送进警局的女经理的女儿~”他的笑逐渐渗人。
　　期期惊愕，恍惚间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她心头涌上一阵无故的刺痛，仓促之下夺门而出。

　　“张离~张离~”一路上期期不顾周围异样的眼光呼喊着。
　　“滴嘟~滴嘟~”救护车的一阵阵长鸣划破天际，一种虚无害怕涌上心头。
　　“不会的~”期期心中默念。

　　只见救护车停在前方的路口，她疾步上前隔着人海还未冲破人群，眼睁睁看着一个血淋淋地身着制服的女生被抬上单架。
　　豆大的泪珠夺眶而出，是张离！
　　“年纪轻轻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过马路都不看车的，横冲直撞~”吃瓜群众议论纷纷。

　　每一个字都像刀一样插在她心上，片刻之间，天翻地覆，如果刚刚自己拦住了她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些事。

　　“真可惜~”不合时宜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嘈杂，男人双手插兜，细碎的步履风雅不减。
　　“是你！你到底和她说了什么！”期期咬牙切齿。
　　“我只是告诉她，她的母亲是如何进监狱的，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谁，以及~她以后可能要变成一个没有妈妈的孩子了~”。
　　“你无耻！”期期泪痕犹在。
　　“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木期期，你真的以为做个善良的人这么简单吗？太天真了！因果循环，你脱得了身么！呵~”

　　万显漫不经心地讥笑，在此刻的期期看来却十分可笑又可悲。

　　“即便不能成为自己想成为的那种人，也绝不允许变成自己所厌恶的那种人，可你~真的好可怜！你的喜恶、三观，居然建立在这个世界不平等的规则之下，难道你还真沾沾自喜，觉得自己是个逆光而行的人物么！”
　　她言辞犀利地抨击着这一切不公。

　　万显错愕，她的能量是他没想到的，曾经他也是有这样的向往，想到这里一时无言以对。
　　“呵~”也许是在笑她的天真，也或许是在笑他自己吧。

　　万显抬眸望着天边那轮清朗疏月，转身之间与她擦肩而过，支离破碎的月影下的他背影竟有一丝孤寂。

　　期期望着他离去的步伐早已没了来时的笃定，或许他是因为没有和他并肩而行的人，可想起他的话，却不由地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她仿佛是后知后觉，突然身体一阵痉挛，颤颤巍巍地拿起手机拨通了熟悉的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