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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画皮之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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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国岭州镇。
在六里开外的地方 ,有一个小小的土包 ,因为这里几乎到处是树木 ,若是不注意 ,很容易就踩过去 。
薄林生独自一人拿着路边捡来的长树枝在草地上扒拉着 ,用以惊走草叶中偶尔盘着的小蛇 。
他现年六十多岁 ,鼻梁上架着一副平光眼镜 ,这让他看上去文质彬彬 。
他熟稔地在那个小土包停下 ,然后四处随意扫了一眼,除他之外悄无一人 ,哼笑一声 ,“这么多年 ,你看 你也只有我每年来看你 ,除了我都没有知道你在这个土堆下面 。”他又扒拉一下那个小土包上面的树叶 ,根本没理会那些杂草 。
“瞧 !我对你还挺仁至义尽 ,你给我一个合适的身份 ,我给你一个我力所能及的坟 ,我让你入土为安了啊 。”他喃喃地念叨着 ,声音微小得随风而逝 。“五十年 ……人生有几个五十年 ?五十年前我也才十九岁 ,那个时候我刚刚接受命令到这个穷地方潜伏 ,那个时候可真苦 ,什么都没有 !没有吃的 ,没有穿的 ,炒个菜连油都没有 ……五十年前这里还只是一片荒凉的黄坡与野草,夏国变得很快 ,你看 !这里种了这么多树 ,岭州镇也由当年的小农村变成了小镇 。”他四周追忆怀念一般地看了一翻 ,然后又看向那个小土包 ,“五十年前 ,你是下放到这个穷地方的小知青 ,人生地不熟地也敢和我这个陌生人跑这里来 ,你若当时肯与我合作 ,何至于如今只能躺在这个小小的山包里无人知晓 ?偏要说要去向上级举报 ,明明你家里和我们一样都是被打成资产阶级 ,明明你小时候和我们一样都是娇生惯养的小少爷 ,你家里父母挂念故土,不愿离开与我祖父坐上皇帝那架飞机避去潭岛,六O年代,所有家产又都被夏国征收还被下放到这苦荒之地 ……说什么你不在乎,夏国会明白一切,你爱的是夏国这个国家 ,国若乱所有的百姓都不安生,好不容易夏国才有了兴盛的希望 …………呵呵天真! ……你看 ~你一个小少爷担心那些穷鬼做什么?不过是些下贱的穷鬼 当了夏国的家 !哼哼 !现在我用着你的身份,享受夏国给你却由我享受的福利,你什么也得不到!”
他恨恨中带着得意离去。
夏国近二十年致力经济,非常重视地方扶贫与绿化,所以通公路后第一件事是城乡通电通水,第二件就是道路两边种树,农村有荒山没人种?种树!为了弥补二十年前过度发展工业而污染的自然资源,夏国发了狠地大力植树,加强城乡绿化。
所以岭州镇道路两旁皆是绿叶成荫的大树,道路两旁皆是绿叶成荫的大树,道路不宽,但在环卫工人定时维护与小镇居民自觉下非常洁净 。
薄林生走在这样洁净的柏油路上 ,旁边路过的行人有认出他是岭州镇中学的退休数学老师 ,极为尊敬地与他招呼着 。他矜持着与人回应着 ,心里却满是鄙夷 ,看 !这就是你喜爱着的穷鬼们 ,他们甚至不知道真正的薄林生早在五十年前就已经默默无闻地死去 !
为这些人死 ,薄林生 ,你值得吗 ?
他身边吹来一阵凉风 ,就像是薄林生在悲鸣怒吼,但“薄林生”毫不畏惧。若是害怕,这五十年间他也不是如此闲适。
哪里有活人怕死人的道理?!
他六十岁在岭州中学退休,后来学校缺人,他又主动去学校返聘,直到近七十高龄,学校实在过意不去从县里调来老师补缺,这才让他从岗位上真正退下来。
因他这番"无私"经历,小镇乃至县城都对他十分尊敬。
"薄林生"便是利用职务之便与大家对他的这份尊敬,多次盗取情报并获得嘉奖。
同时他也用各种好处勾连不少可以为他提供便利的人。
只是,近几年他渐渐觉得自从真正退休,那些他曾贿赂过的人不大理会他的事情了。他皱紧眉头,这些因为利益而组成的团体,终究还是太薄弱了。
"薄林生"早已在岭州镇定居,是在银行旁边的独幢私宅。
他走进卧室,换上睡衣,舒服靠在沙发上,打开电视,大脑却在思索下一步。
他老伴也是退休教师,因为肾结石,身体有些弱,此刻不在家,大概与人串门去了。儿孙都大了,儿女去外地教书,孙子辈基本都在外地读书,很少回来,老两口有时随便一碗面就一餐随便对付了,
晚上吃过晚饭,老两口正有一搭没一搭以电视剧为背景音东一榔头西一棒子聊天,突然门口与客斤窗户一声震响,随着门倒地的哄然响声与玻璃碎裂声音,"薄林生"警觉地想要侧身拿火器防身 ,早被冲上来的黑影用力扭住 ,对方大吼着 ,“不许动 !老实点 ,你再动我们就开火 !”
“蔳林生”的老伴还迷糊着不知发生了什么 ,半晌见老伴被扎扎实实地压在地上 ,不由大喊一声 ,“你们是谁 ?你们做什么 ?放开他 ,放开我老伴 ,他是退休优秀老师 ,是我们这里远近皆知的大好人 ,乡亲们都知道的 !”
来人为首的先捏起一脸愤怒的“薄林生”的脸确认一番 ,挥手让手下们把“薄林生”簇拥着押上外面不知何时停好的黑色防爆车 ,这才上上下下打量这位老太太一眼 ,“成玲女士?”见对方迟疑地点了下头 ,“我们是特殊警务部门 ,”说着拿出工作证与逮捕令向老太太公示 ,“据我们了解 ,您确实是位好老师 ,但是您的老伴不是 。其中详情我们不便透露 ,另外您子女的工作已经通知暂时停岗 ,大概这两天您的子女就会回来,他们会照顾您的 。”
成玲老太太又是吃惊又是害怕 ,“我老伴到底犯了什么 ?他就是个普通的老师 ,他到底干了什么啊 ?您们是不是弄错了啊 ?”
对方是位老人 ,这位国安分区证件上“闵三行”名字的负责人倒是耐心了些 ,“详情情况我们会公布 ,但现在不能 。您放心 ,我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
根据他们的调查 ,这位老太太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但还是要审查一番的 ,事关夏国机密 ,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
“薄林生”有一子一女 ,长子薄功成 ,是纡兰城某大学的大学教授 ;次女薄琴 ,银林大学的生活老师 。都是在编制之内 ,接触的都是高知份子 ,或是当地富豪或是当地政要 。因为他二人的工作与身份 ,甚至用不着他们去费心思 ,那些人为了孩子都可能会主动巴巴地贴上去主动提供一些便利 。
想到这里 ,闵三行更加有些焦灼了 ,不知道银林与纡兰的同事会不会真的让这二人回到岭州 。
而在此两小时之前 ,纡兰的薄功成在自己家里与银林的薄琴在和学生家长在聊天的时候被当地分区的国安侦缉队控制住 。
这二人都受过高等教育 ,比较沉稳 。虽然心下有些莫名与不安 ,但终究自认还没做什么亏心事都没有很慌乱 。
在经过当地的国安分局审查 ,这二人倒没有参与其父亲的间谍行为 。于是将他们二人通知学校进行停职 ,并第二天由当地国安人员将他们押回原籍在其岭州的家中与他们的母亲进行软禁 。
直到这时薄家兄妹才知道自己的父亲竟然貌似参与了与外国情报交易的活动 ,心下又是悲伤又是愤怒 。回家一问发现自己的母亲也不知情 ,一家子都陷入愁云之中 ,“为什么啊 ?这日子不是很好的吗 ?父亲他为什么啊 ?他图什么啊 ?”长子薄功成心态有些崩 ,原本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与打理得整整齐齐的衣服此刻都显得很萎靡 。
“咱们兄妹从小没有让你们操过心 ,工作也是自己在外面找的 ,没让你们二老走关系 ,我们一家子待遇又都不错 ,谁不说咱家书香门第 ?我都谈了一个很好的女孩 ,我们都准备结婚了 ,这谁不羡慕着咱们 ?爹他到底为什么啊? ”
薄功成低吼着 。
薄琴坐在母亲成玲身边 ,不敢置信的问自己也问着母亲 ,“妈妈 ,爸爸真的做了这么大的错事吗 ?为什么啊 ?您到底知道不知道他错得这么离谱啊 ?”她的眼中满是血丝 ,从她知道自己父亲可能背叛了国家开始 ,她就一直这样 ,逮着谁都问 ,“这不可能的对吧 ?这是犯法啊 ,为什么啊 ?老爷子为什么啊 ?”
成玲早就眼泪哭干了 ,瘫倒倒在沙发上 ,不可置信干哭着 ,“我不知道 ,老薄是做了啥啊 ?我认识他的时候他是那么优秀的老师 ,我敬仰他 ,心甘情愿地为他生儿育女操持家务 ,他说支持他的教育工作 ,我从来没有后退过 ,帮他备课给他三餐送饭 ,风雨无阻 !我这辈子真的 ……真的 ……从来没有对不起他们薄家 !他爸妈去得早 ,我在他面前都不敢轻易说自己爸妈的事 ,怕惹他伤心 ,他父母去的那会我都不敢随便回娘家 ……老薄啊 ……不 !”她突然神情一收振作起来 ,对女儿薄琴道 ,“一定是国家弄错了 ,一定是弄错人了 ,你们去打听打听 ,这一定是抓错人了 。”她状如疯狂地紧紧抓住薄琴的手臂 ,“你爸不是那样的人 ,他不是那样的人 。”
不说成玲与儿女们如何难过 ,此刻 ,在纡兰国安分局的审讯室 ,蓝田宝冷冷看着坐在审讯椅中的“薄林生 ”,他冷笑一声 ,“久仰大名了 ,大名鼎鼎的‘引导人‘,咱们终于见面了 ,何不说一下你的真名呢 ?用着别人的名字 ,用着别人的身份 ,占了别人的家产和父母 ,这些你用得习惯吗 ?”
“薄林生”抬头望他一眼 ,脸上是又疲惫又愤怒冤枉的表情 ,“你们说什么别人的东西 ,我是岭州的退休老师 ,你们抓错人了 ,你们这是草菅人命 。”
蓝田宝冷冷道 “我们已经找到了薄林生的遗骨 ,经过DNA鉴别 ,与他现有仍活于世上的侄孙血型相近 ,而你 ……”
说着拿出一沓文件 “啪”地扔到他面前 ,“这是你的DNA检验报告 ,你的基因与薄家完全没有任何关系 。”
蓝田宝咬着牙 ,“五十年啊 ,你们五十年前就已经害死了薄家的小儿子 ,薄家两个长子都已经过世 ,但是他还有侄子与侄孙在世 ,我们仍能通过基因鉴定来确定你的身份 。而且我们用的是自己专用的鉴定部门 ,可不是随便外面一家医院 ,你们在医院做鉴定的那个内线我们也找到了 ,没想到吧 ?他虽然已经在前两年就已经出事故去世 ,但他留下一个账本与偷拍的相片指认你是当初指使他做基因鉴定的人 ,而且他预感到你会将他灭口 ,特地用邮件设定时间 ,只要他一死无法上网打开邮件重新改时间 ,那封邮件就会自动发到国家安全局对外的信箱之中 。怎么 ?你还要为你的主子隐瞒吗 ?你真以为在夏国的地盘上会瞒过一切吗 ?”蓝田宝突然用青月语大喝一声 ,“金田春 !”
“到 !” “薄林生”一震起身如同五十年前那样用自己最快的速度起身应了声青月国语却被审讯椅的手铐拉扯,反应过来才知不对 ,这才颓然坐下 。
没想到五十年就这样付诸白白东流 。“薄林生”——不 !应该称他为金田春 ,嘴角抖动几下才低下头 。他身处夏国多年 ,经历过那么多 ,早知若是出事 ,故国不会有人来救他 。年轻时父母早早过世 ,他总觉得事业最重要 ,有了事业之后 ,就可以建功立业 ,安享天伦之乐 。但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
故乡的英花他再也看不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