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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冻豆腐” ...

  •   一响二通三语声,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叹息,翻动纸张的动静就此戛然而止。
      秋烁推了推眼镜,那个女人接通几十秒愣是一个字没蹦,他不由自主的烦躁起来。
      张素妤从下午开始就没好脸色,她知道秋烁在学校犯了事,手头上的繁琐工作更是给她火上浇油,延迟几十秒在跟他说话只是缓解下过硬的语气。
      “喂?烁烁我有两件事跟你说说。”
      秋烁:“长话短说。”
      “高一开学考就把你整的四脚朝天?”张素妤冷笑一声接着说,“翅膀硬了?你刚多大就学会打架了?你觉得我和你爸很闲吧。”
      秋烁保持冷淡的态度:“试就没法考,你现在说有什么意义?”
      张素妤:“我替你感到惋惜,你这个孩子怎么都不知抬举,我是你妈我会害你吗?”
      秋烁淡然一笑,没有说什么。
      他活这么大从来没觉得这个女人有感情,她没资格代替他亲生母亲,她演的戏也就勉强欺骗她自己。
      “你还不认我这个妈?我带你不薄,你有没有良心?”
      “你做好本职工作,你我之间不越界不掺和不想当然,我哪天会想通”秋烁接着说,“如果你在逼着我做你理想中的秋烁,到时候别怪我不给秋齐面子。”
      秋烁脾气上来说完便挂了电话。
      而她留下烦人心的话一遍又一遍冲击秋烁的大脑,秋烁无力抵抗只能默默蹲下,缓解下过激的情绪。
      待云层渐薄露出微弱的星光,不远处隔房传来钢琴声,音调偏生疏时长零零碎碎,倒像个稚嫩的新手。
      秋烁朝北边瞥一眼,然后又被突然热闹起来的馄饨店门口夺去目光,他一汪湖般清澈的眼眸倒映着几个人在说笑告别。
      他刚要站起身就被手机震动定住,他抬手看着屏幕显示的来电人,瞬间让他怔住哑口无言。
      一年不超过打三次电话的秋齐,这会儿来震他,估计不会有什么好消息值得他去盼望。
      不过秋齐好赖是他亲爹,他能接。
      电话那边的秋齐发出挪椅子的声音,紧接着又清了清嗓子,他对孩子照顾不周的愧疚涌上心头,明明是一家人,却感觉到了渐行渐远的模样,有着时隔半年的问候,永远败在第一句话怎么开口。
      他嘶哑的嗓音对他说:“……秋烁,我说几句话就挂,没有你不爱听的。”
      秋烁和他们俩对视一眼,然后站起身来走向一处节能灯下。
      秋齐指腹轻触旧铜相框,几颗晶莹剔透的泪水打在一家三口合影的玻璃面上,相框里存放了几十年前的老照片,那时候秋烁差不多刚会爬,黑白人像图,边角略微缺陷,已经成了他过度疲劳后摄取幸福的纪念宝库。
      “你自己在外面留个心眼,健康生活大于一切,然后……你后妈的事来日方长,人的心胸要豁达大度,她做错什么我会说她”秋齐接着说,“你妈妈生前给你留了十万块钱,卡我已经托人给你邮过去了,密码是你妈生日的月份加上你出生的日期,这可能是她留给你最后一个珍藏品了。”
      秋烁有个坏毛病从小到大都没改好,他每次听见关于任何一物或某个人关于他的母亲,他都会有控制不住想掉眼泪的欲望。
      孩子小小的就离开了母亲的怀抱,哪怕以后闻到风有母亲残留的发香,他也会傻傻地等在原地,迟迟不愿离开。
      秋烁靠在墙上头埋在手臂里,他强制性的压回要落点的盐水,无精打采的打发走了秋齐。
      等他情绪恢复一点儿精神没那么焦虑了,才听见宛如潺潺流水声的钢琴声奔波他的脑海,这次的音乐行云流水般褪去了稚嫩的影子,像无形的手牵引着他声源的方向。
      他脚下慢吞吞的迈步,眼眸里彰显的皆是不可思议和期待。
      曲子是《沉稔》,是谢稔独创的曲篇,那时候的他年龄还小,没能力让人尽皆知这个曲子,只有他们二人知道《沉稔》真实存在。
      谢稔埋头弹琴,听见有人走过来,然后他向后微瞥一眼,瞄到了秋烁模糊的身影,回过头又继续把曲弹尽。
      秋易盯着他听曲出神的侧脸:“谢稔的比赛用的曲子,是真好听。”
      秋烁沉浸在音乐的海洋,而他自己又像大海捞针般追溯一颗有形状的水珠。
      他觉得谢稔像那颗有形状的水珠,因为……
      待阳入海,斑斓影光,未触既散,满盛洋芒。
      刚认识第一天,如同走过了几十年,“想念他”对秋烁来说,假话中包庇真实的情深,真话里隔膜一层没底气的胆怯。
      半晌后,几声脚踏木板掺进乐声,走步声略微与钢琴曲相恰。
      谢稔弹完最后一个钢琴键,立刻坐起身给下楼那位女士让回座位。
      他主动去搀扶她,小心翼翼送她坐到椅子,然后他俏皮转身对候在门口的二位嘚瑟挑眉。
      “走,咱们出去聊。”
      晚风阵阵吹拂,偷偷带走一种又一种清香。
      三人围坐在台阶上,像极了酒足饭饱之后聚在一起闲聊的老大爷们。
      谢稔:“我这手露的,相当不错吧。”
      秋易对他竖起大拇指:“够意思!这要不拿个第一,评委老师估计都没品味。”
      谢稔摆摆手:“你们知道那个女人是聋哑人吗?我找她借乐器的时候才发现的。”
      秋烁眸子闪过一丝光,然后瞥一眼正在练琴的女人。
      秋易不理解对他说:“你知道她是聋哑人,怎么借的?”
      “她识字,我在她手掌写出的字跟她进行沟通”谢稔顺便抓住秋烁的手,食指指腹在他手掌中一笔一划写出接着说,“就这样,没难度啊。”
      秋烁被谢稔温热的手掌揣着,他顿时情不自禁慌一下,倒也不排斥这样行为。
      谢稔愣了一下,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动作,然后连忙解释:“但是我没吃她豆腐啊,我大好青年不会占别人便宜的,我就一个食指在她掌心写字着。”
      秋易听见谢稔的解释没忍住笑了,看着秋烁不知所措的脸,他反而故意挑逗:“我看你们俩的手是你情我愿不想分开,谢稔你把我哥这块冻豆腐吃干净我还真会高兴。”
      谢稔听了秋易说的话也笑了出来,那句话并没有引起不适,这种玩笑他还是禁得起开。
      “你把你哥说成冻豆腐,估计你们回去,他八成把你踹下水道里。”
      秋烁推了下眼镜,不善言辞的他五指交叉,埋头看地上的蚂蚁搬家。
      秋易:“啧……你把我哥想的太夸张了,冻豆腐嘛,还是很软的。”
      谢稔托腮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他对他莫名产生了好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性格相差太大的原因,提起了他对他做好兄弟的打算。
      “行啊,你推荐的这道菜相当不错,不过我想要个联系方式,不知道这块小冻豆腐何时下锅。”
      秋易:“好办,明天早上肯定给你手机号,我今晚求死他同意好吧。”
      谢稔拍了拍秋易的肩膀:“再好不过了,就信你。”
      秋烁抬头仰望夜空,额前几根碎发恍惚他炯炯有神的双眸,他表面无动于衷,其实暗地里早就接受了谢稔这个人。
      若问早在哪、有多早?
      他觉得《沉稔》一出,多虑必输,像身临其境在十一年前那场秋光,寻到了未曾了解,但曾相识的并肩伙伴。
      那种稔熟的感觉,是毕生难忘的甘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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