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我一下》末予_

2、小熊，好黑

　　苏昭宸也不是完全没和顾清有过交集。
　　初中毕业的那个暑假，星城机场附近出过一场严重的交通事故，可能因为一家人都是知名的艺术家所以引起了很大的轰动。顾鸣和高秋宁夫妇以及小女儿当场死亡，15岁的儿子失踪。监控只拍到了顾清从一家画笔店出来。
　　后续警方的调查结果显示，是刹车失灵导致的车体发生严重撞击。事故发生时，车内只有三人。
　　外界对此众说纷纭。有人传是这一家得罪了人;也有人传在永安街看到过他们;还有人传小儿子一直都是个精神有问题的……
　　真相是什么，外界不知道，苏昭宸也不知道。但有件事可以确实，苏昭宸那天在永安街做玩偶兼职，看到了顾清去取画笔。那家店的画笔一直挺有名，顾清经常过来定制，顺利逛逛这条街的美食。而这次，顾清刚进小巷口就被人打晕带走了。
　　视线一直在顾清身上的苏昭宸当然第一时间发现，着急忙慌的就追过去。还好天气热老板给换了个轻便点的布朗熊套装，不然真不知道苏昭宸哪儿来的力气追他。不过也许是对方还拖着顾清，影响了速度。

　　“放开他！”剧烈的运动让天气显得更加闷热，苏昭宸能感受到他整个人被浸在汗里。
　　只是他太冲动了，完全没有想到有同伙的存在，刚追上就被绑了。
　　“强哥，怎么办？”
　　“一起带走，他报警了钱就拿不到了。”

　　他们被带到了一个废弃工厂。路上不知道是太热还是晕车，他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透进来的月光，隐隐映出顾清在他旁边。
　　可能是注意到了他的动静，顾清开始说话，“你终于醒了，不好意思啊被我连累了。你也是够傻的，干嘛跟着我们。”
　　“我…”
　　“他们绑我应该只是为了钱，不会伤害我们的。你放心，等我爸妈带钱过来，就会放我们走了。”顾清说话的声音异常冷静，好像对这件事习以为常。见苏昭宸不说话，他又继续说，“我小时候就被绑过，没想到这么大了还是不长记性。”
　　“这位小熊先生，这么热的天你不憋得慌吗？”
　　苏昭宸这才想起自己仍是全副武装，“头套老是掉，就让老板帮忙用夹子固定了。”
　　“哦，真惨啊，车上又闷又热你居然没中暑。”
　　顾清和苏昭宸就这么一句一句的聊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传来了交谈的声音。
　　“强哥，新闻上说，人死了。”
　　“我艹，老子就想要个钱还能碰上这事儿。”估计是心烦，男人狠狠踢开旁边的铁桶，吵醒了在屋内已经睡着的两人。
　　“那现在怎么办？撕票？”说话的人对屋内使了个眼色。
　　“撕个屁票，人死了钱又拿不到，还想让老子搭条人命？”夏强用力敲了下对方的脑袋，“新闻上怎么说？”
　　“目前说是刹车失灵，撞上刚建的石像，一家人当场就没了，死状那叫一个惨。警察正在找这小子呢。”
　　“妈的，算老子倒霉。算了，这段日子先去避避风头。”
　　“就这么走了？可是钱……”
　　“钱钱钱就知道钱！”夏强吸气，拉过旁边的人降低音量道，“跟着我混还能少了你的？你放心，自会有人处理，这小子就看他造化吧。”
　　也许是达成一致，两人开车离开。

　　“小熊，他们刚刚说什么？”顾清现在有点乱，接着开始慌。
　　“死了？谁死了？他说爸妈死了？呵，怎么可能，我下车的时候明明还好好的，哪儿来的刹车失灵。”
　　“小熊，这儿好黑。我想回家，爸妈一定很担心…还有我妹，今天是她的生日。她那么喜欢画画，我还买了画笔，”顾清想到了什么，“我画笔呢？对，画笔掉在那个巷子了，那儿没有监控，丢了就找不着了……”顾清的情绪逐渐失控，理清一切后又慢慢沉默。
　　苏昭宸戴着头套，什么也看不见，但他能感受到顾清深深的恐惧。
　　“别怕。”他实在不会安慰人。
　　顾清和苏昭宸都被绑得死死的，他们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但总得做点什么。
　　“山城上，星点点，小儿郎，踏歌遥…”苏昭宸就这么一遍遍哼着妈妈曾常唱的歌。

　　在那个满是黑暗的废弃工厂里，他们被关了三天三夜。曾经骄贵的小少爷和他的小熊饥渴、狼狈，无助。
　　苏昭宸昏过去之前，还能听见顾清虚弱的啜泣声。他想，要是真这么死了其实也不亏。但是他不想顾清也这样，顾清就该一辈子都是骄傲的。

　　苏昭宸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身上的小熊套装不见了，顾清也不见了。
　　打开手机，热搜上还挂着警方通报。“失踪家属已被找到。”
　　甚至有媒体放出了去医院采访他的视频。就在这家医院，但顾清已经离开。
　　他回去了，要一个人面对巨大的变故，出院的时候还被那么多记者围攻一定会难受得喘不上气。
　　其实苏昭宸没注意到，视频里一起被围堵的，还有夏衍，当时就站在顾清旁边。
　　……
　　回去之后，苏昭宸在门外抽了好几根烟。十七八岁的少年，不知是懊恼还是夏夜悸动。几千个日日夜夜，堆积起几本厚厚的日记，却走不出一步。像是脱不下的玩偶服，永远活在面具之下。
　　顾清喜欢夏衍，但他还分不清顾清看夏衍时眼底到底是怎样的情绪。
　　但他自己还乱糟糟的，他自嘲般笑了笑。
　　也许是被烟呛到，他轻咳了一声，收拾后起身去洗澡。
　　顾清回来的时候，苏昭宸正好从浴室出来。栀子花香与少年心动撞了满怀。
　　“不好意思，我…我看门没关，就进来了。”顾清的声音有些沙哑。
　　“你哭了？”苏昭宸心跳得及快，他来不及想自己的身材是否应该还可以，来不及想烟味有没有散尽。看到顾清眼眶微红，他顿时慌了神。
　　“我没事。”
　　苏昭宸不知道以他现在的身份能做什么，大概保持沉默更合适吧，他真的不太会安慰人。所以他在书桌前就这么安静的坐着，静静地听顾清粗缓的呼吸声，听浴室水声撒落，听雀噪蝉嘶。
　　直到熄灯，顾清才从里面出来。“你明天还要军训，早点休息吧。”
　　“我是个夜猫子。”苏昭宸想了想，“打游戏吗？”
　　“啊？学霸也会熬夜打游戏？”其实顾清从不熬夜，在家天黑前睡，在学校熄灯前睡，今天只是心情不太好。“我没怎么玩过游戏，很菜。”
　　“我没带电脑，王者吧。下载了吗？”
　　“嗯。”和夏衍玩过几回，想到这，顾清的眼尾又红了些。
　　苏昭宸走过去，把手机的二维码展示给顾清。还没等他疑惑便开口，“微信加一下，我好邀你。”
　　“哦，好。”
　　顾清的头像是三只白色的小猫，不知道什么品种。“清”，微信名与他平日的作风不太一样。
　　看着顾清的王者20星，“很…菜？”
　　“一直是夏衍在玩，我不怎么会。”说到夏衍，顾清的声音小了一些。
　　“嗯。”…苏昭宸没再深究，“你想玩什么？”
　　“辅助吧。我只会这个。”
　　“好，看视野会吗？”
　　“啊？”
　　“你跟着我就行。”
　　“好。”
　　他们两个的号平时战绩都太漂亮了，排上的人自然不会差。但是顾清是真的不太会，进行到一半正在直播的队友已经开麦阴阳。
　　“听筒关掉。”
　　“是我太菜了。”
　　“你意识可以的，只是不熟练。”

　　[Defeat]
　　“再来。”此刻顾清的悲伤情绪已经完全被菜到自我怀疑给取代。
　　[Defeat]
　　“再来。”
　　…“再来。”
　　……“再来。”
　　………“再来！”
　　[Victory！]
　　“呼，这次终于没拖你后腿了。再来！”
　　“我…今天不能玩了”
　　“怎么了？”
　　“防沉迷…”苏昭宸脸烧得通红，从耳根蔓延到脖子。
　　顾清看了眼时间，2:18…
　　“看不出来啊，你居然还没成年”顾清对着苏昭宸笑，忍俊不禁之外更多的是惊讶，大概是觉得他有超于年龄之外的成熟。
　　“那睡觉吧，再不睡你明天真起不来了。”
　　“好。”

　　苏昭宸这一晚真没怎么睡，26度的空调还是莫名燥热。
　　走廊的脚步声开始密集，他正想睁眼就听到了顾清的声音。
　　“这位帅气的室友，该起床了~”
　　他心情好的时候真的很像小猫。
　　见苏昭宸睁眼，顾清又继续说，“我看大家都准备好了，你再不起，可没时间吃饭了。”
　　“知道了。一起吃早餐吗？”苏昭宸其实并没有吃早餐的习惯。
　　“我去找阿衍，他有早八，得吃早餐。”
　　“哦。”
　　“不过真得谢谢你，我今天睡得很好。”苏昭宸不知道，这真的是顾清难得的好觉。
　　……
　　两周的军训时间过得很快，哪怕教官总是把他们带到树荫下训练，苏昭宸也还是晒黑了不少。顾清每天都去陪夏衍上课，偶尔会过来给他和王梓铭送水。
　　王梓铭有一次悄悄对他说，“这小子真厉害，居然能装病得到免训资格。”
　　“嗯？”苏昭宸皱眉，他其实真的在怀疑顾清是不是病了。
　　“我爸说涉及隐私不告诉我他报的啥病。但是他说了，一定要我好好对待这位室友。你是没见到他那个头疼的样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啥绝症。”
　　“绝症……”
　　“呸呸呸，你可别胡说啊。看他天天活蹦乱跳的，能有啥问题。”
　　一直到训练结束，苏昭宸的话都很少。一个麻烦且严格的免训申请，怎么会被装病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