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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6、12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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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过后,谁都没再轻易提前同性恋这个话题。
章如晨只是在日复一日琐碎的家务中沉沦,美好的大学生活仿佛已经永远远离了她,留给她的只有生活的鸡毛蒜皮。
似乎永远都看不到希望一样,只能被困在这个小房子里,做永远做不完的家务,收拾被故意搞出来的破坏。
她的梦想是做一个医生,做一个可以心系病人的好医生。
而这些与她的梦想没有丝毫的瓜葛。
如果要一直这么做下去,恐怕忘了梦想也不是没可能。
年与时驰,意与日去。
如今真正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只觉残酷且悲哀。
这几天除了日常做的这些,还增加了一项活动,和妈妈一起去麻将馆,看别人打麻将。
只有在这个时候,妈妈才会安安静静、专心致志地看,没有狂躁,没有辱骂,更没有推搡打骂,只是被麻将吸引着注意力。
每一天都被吵得头疼,对麻将炙热的氛围里,只有她格格不入。
想拉妈妈回家的时候,总是要费九牛二虎之力,有时候走到一半,妈妈便会挣脱她,又跑进了麻将馆里。
再想拉她回去的时候,有个肚子很大的老男人说:“你这孩子,真不懂事,你妈想耍就让她耍会儿,天天就是让看一会儿,又拉回去了。”
“就是了,打个麻将有啥,玩一会儿开心一会儿,现在哪有不打麻将的人?”
三三两两的声音传进了耳朵,环境太过嘈杂,章如晨没分辨出来是谁发出的声音。
竟是都在指责她不懂事。
困惑弥漫上章如晨的心间,她做的难道错了吗?
“你松开我胳膊,我想玩,我不想回家。”任翠美尝试把胳膊从章如晨的手里拉出来,却没成功。
“你又不会玩麻将,你留在这干什么?”
“我不会玩,我还不能学了?”
“那你有钱吗?输了怎么办?你一个新手能玩过人家?”
“输了就你给我掏,我能输多少钱,花你一点钱,真是难死了,以后我老了,还指望你养老呢?你能指望个屁!”
“你能不能讲点道理,我们状况你又不是不清楚?活着就已经很艰难了,为什么要去打麻将赌博啊?输光了我们怎么吃饭?”
“我不讲道理,大伙听听,我那孝顺的闺女说我不讲道理。没钱就饿着!”
“小姑娘,你不能说话这么难听,我们就是打打麻将,我们跟赌博没关系,我们一局才五毛、一块,一局顶多输十来块,哪个赌博就输十来块的?”
“刘哥说得对,我们就是娱乐一下,大家一起开心开心,根本够不上什么赌不赌博。”
任翠美彻底甩开了章如晨的手,走到一个空位置坐下,“人家说得对,你妈我也只是太苦闷了,所以才想玩一下快乐一点。”
章如晨站在那里,脚下仿佛有钉子在扎,嘴微微动了动,只好说:“我回家做饭了,你一会儿记得回来吃饭。”
便转身就想走出这片让她觉得沉闷、无聊的地方,却被叫住。
“回来,给我点钱。”
章如晨无语,默默从兜里掏出二十块钱,给了妈妈。
“玩一会儿就回家,要是我还得下来逮你,你以后就别想玩了。”
任翠美边学着玩,边记着章如晨说的话,打了几把下来,反倒赢了十多块钱,心里高兴的很。
急急忙忙跑回了家,正巧章如晨做好了饭。
章如晨心里的担心减少了一些,她真的很怕妈妈在玩麻将玩上瘾,幸好听话玩了一会儿就回来了。
玩一下真的没什么,怕的是上瘾,更怕会越玩越大,最后输得一塌糊涂收不了场。
如果往后可以像今天这样,大概偶尔玩玩倒也不是个坏事吧。
饭后,任翠美趁着章如晨洗碗的时候,偷偷摸摸从她的包里把所有的现金都取了出来。
时不时朝章如晨望一眼,看到她还没洗完,又拿起了她的手机,却发现解不开密码,一阵鼓捣,反倒让手机关机了。
任翠美很生气,直接把手机泄气似的丢到了地上。
听到声响,章如晨走了出来,看着妈妈手里抓的钱,被翻得乱七八糟的包,地上躺着的无辜手机。
连忙走过去,拿起手机查看,前后一个屏幕一个后盖都碎了,可见摔得多狠。
“你摔我手机干什么?”章如晨也很生气,自己一天天当牛做马、任劳任怨、挨打挨骂就算了,连个手机都要跟着她倒霉,她们哪得罪人了?
“我想摔就摔,设个密码防谁呢?给我解开!”任翠美理直气壮,“别说摔个破手机,我想打你的时候,我想打就打!”
“你要做什么?你翻我包干什么?”章如晨也翻起了包,看到妈妈手里攥着钱的时候,就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现在包里一分都没有,连个钢镚都没剩下,证明了自己的猜想,更加生气。
“我钱呢?你手里是不是我的钱?把钱还给我!”章如晨伸手就要去抢妈妈手里捏着的钱。
任翠美一把推开了章如晨的手,顺手扇了她一个巴掌。
“你同性恋这个事,我还没和你算账呢。你别又没事干找事,你的钱就是我的,我用点咋了?”
“我没事干找事?你要拿着钱去打麻将是不是?你要去赌博是不是?刚刚给你的,一会儿就没了?你现在又要去输钱是不是?”
“我输钱?我刚才还赢了十多块呢,我就是去娱乐一会儿怎么了?不行吗?我一天天就要被你栓在这个破房子里吗?我连个太阳都见不着!我都快被你憋疯了!”
“我栓你是因为什么?你以为我我没事干吃饱了撑的?你以为我不累啊?你看看我的手,我勒成了什么样?说得好像我是在害你一样,你到底有没有良心啊?”
任翠美抬手便是一巴掌挥到了章如晨的脸上,“小畜生,老娘当时就不该生你,连你也厉害得不行,想骑到我头上拉屎拉尿!”
“你以为我活着很开心?我现在最不想的就是被生下来!我他爹的为什么这么倒霉!为什么要生在这个破家!没钱又没爱!我只有永远都吃不完的苦!”
“你以为我愿意吗?我明明已经在努力往好的方向进步了,都是因为这个破家!我每次走,每次被绊!我招谁惹谁了!”
“就你有血,就你有肉,就你知道苦闷吗?我不苦闷吗?我不可怜吗?大学学费自己攒、生活费自己攒!”
“我都那么苦了,我一个八年临床的学生还要打两份工,时不时还得去再做临时兼职!我不惨吗?可你呢,你跟我要钱做什么了?”
“这段时间也是,你只顾着你自己,把姥姥推倒摔骨折,无休止地折磨我。我每天连睡四个小时都成了奢望,我还有永远都做不完的家务,收拾不完的烂摊子。”
“你哪怕跟我说,拿钱去买一些补品看姥姥,我都不会生气,可你呢,你是去拿钱干什么?”
“一劝你离婚,就是我不盼着你好,我想害你。到底是谁害你啊?是我吗?章生福对那么对你了,你现在偶尔提到他,都还是说他好?他好在哪?好在居然没打死你吗?”
“你到底分不分得清好赖?怎么你儿子一劝就离婚,我劝就要挨骂?我到底哪点对不起你了?合着同样的话,不一样的人说出来,就是不一样的?他是盼着你好,我就是害你啊?”
“还有说我同性恋恶心这件事,哪里恶心?我就是喜欢她。爱凭什么要分性别啊?一男一女在一起就好吗?没有出轨,没有家暴,没有闝娼,没有离婚,只有和谐美满吗?”
“你是女人,章生福是男人,你们俩现在不是也水火不容吗?好在哪了?你告诉我啊?”
“你考虑过我吗?在你的心里,有发自真心地同情过我吗?你爱我吗?我对你而言到底是什么?是没血没肉没情感的机器吗?”
“你们到底还有什么瞒着我?你自己的钱为什么不用?我是个活该被吸血的冤大头吗?”
“其他的我都不想再提了,我和你说我被老师欺负,你骂我的那句活该,我到现在都还记着。”
“我真的,很失望。”
“对你。”
章如晨亦是歇斯底里,长时间来积攒的委屈,说出来如决堤的大坝,来得凶狠。
任翠美根本不知道她有这么多委屈,一时愣在了原地,整个人都好像不敢置信,身形一下子颓了很多。
哑口无言,她连回复什么都不知道。
“你给我滚。”任翠美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声音小得连自己都听不见。
章如晨没听清,只是站在那里用冷冰冰的眼神看着她。
“滚!”任翠美突然嘶吼,吼叫才给了她一些力气,“滚啊!”
“滚就滚。”
章如晨拿起手机和包,便去抢任翠美手里的钱,撕扯之下,有几张钱直接成了牺牲品,变成了碎片。
没抢出所有的钱,章如晨便拿着抢到的碎片走了,宁愿丢到垃圾桶,都不想让任翠美有粘起来再去赌博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