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意》叶盛

9、长平街市九

　　第二日，天还未明韩风廷就醒了，他的双腿果然发了涨，无法只得坐起身来揉一揉以此来减轻痛苦，他虽是仙身自有疗愈的能力但伤痛的感觉他也是要体会的。好容易起了身，就在一条小路上见到了正要下山的司晨和他身边的少年郎。司晨一身教书先生的装扮比昨日显得更加儒雅易亲近，那个少年郎却是变了些面容的，没有昨日的放肆惑人，一身小童装扮，低着眸放在人群中都不招眼显得平平无奇。
　　他同他们说着话，话语中才得知在此山的山里还有几户人家，只是山路险峻崎岖实在不好走，外面的人不好进来里面的人不好出去，司晨就在无事时化作一位夫子，用术法凝成了一座山中学堂，为那里的孩子习课。本是无意之举却成了这些山里嫩芽的生机，三半山生灵性情本就温和无需多管，司晨也就每日坚持下来了，如今正要前去带那群孩子习课呢。韩风廷感念山神的善举，看向他的眼神就越发的敬重，他不由得轻叹：“山神所行之事如此有意义，使得风廷心中不由得惭愧，风廷虽自小熟读诗书，却只知行自身修行，着实不如山神如此有大爱，不知风廷在完成自身任务之时能否一同加入此事中？”
　　他说的言辞恳切，现下也确是缺人手，他看向楚白，少年低头不语。司晨思量了一会儿便回到：“神使不必如此夸赞，这本就是晨的本职而已，晨乃山神，自当护佑山间所有所有的生灵，不会因为有困难就放弃施行这个原则，神使既有心加入晨自当欢迎，现下就和晨一同到山中看看吧”说完两人便在前头先行，韩风廷便跟在后面。
　　行了摸约半个时辰，三人终于到了一处由草屋搭成的学堂前，还未推门便听见朗朗的读书声，声音清脆悦耳好似念诵的是凡世的诗文。司晨轻声解释到：“这些孩童都是山民的孩子，他们大多纯朴善良，学堂化的太好反而会引起他们的警觉，在凡世还是要教对他们未来人生有所益的文字。别怪我现实，现实就是真实。”韩风廷沉思着忽的摇身一变成了个清秀的小先生，摇着扇子口中道着“入乡随俗，入乡随俗”
　　韩风廷站在学堂后头看着正在盯着教书的司晨的少年，前些时刻司晨向这些孩童介绍了他的身份，孩子们高兴的欢迎着他，直到司晨开始授课，他本站在后面静静观摩着司晨的教学模式，却发现除了他之外还有一股及其浓烈的视线也在扫向司晨。
　　那是恶狼巡视自己领地猎物的眼神，贪婪而凶狠，甚至视线在微微撇向他的时候带着一丝挑衅，他都忍不住要侧目了，那个做书童装扮的少年郎根本不搭理他，面对这样强势的视线，山神还是未有所觉情态自若的做着自己的事情。他见着二人之间的默契熟稔也不说话，只是将视线转移至后面摆放整齐的册子中，册子扉页泛了黄是问答册子，应该是以前的学童留下来的课业，他抽出一本回身抬起手无声的询问司晨，司晨点了点头，他才放心翻开来看。
　　册页内部也早已泛黄，字迹却清晰无比，应当是司晨用特殊的术法小心保存着。韩风廷本是泛泛观着却不由得被其中一本的问答吸引住了，便小心的捧着仔仔细细的阅读。他看到越发认真，连司晨教授完了到他身边都没发觉，直到他轻轻的咳了一声韩风廷才回过神来，他面容狂喜，见着孩子们都回家了，不由得朗声道：“山神大人，不知这是何人作答？我看得这问答，问得古怪回的却精妙，若是有幸韩某真想结交一番，活了这些年月，头一次有人这般答”
　　司晨从韩风廷手中接过已经泛黄的册子，看见了问答不由得心下一惊——这是温酒之前留下的册子，他翻阅着只见上面问道：若答主的名姓在未出生之时，便已于仇人绑定于姻缘簿，答主知晓后当如何做？
　　回答的字迹龙飞凤舞力穿纸背，答：那是什么破簿子，整日里你画一个圈，他画一个圈的，呵，天底下叫温酒的姑娘那么多，你怎知他偏偏来认我，他认我，我不认他还不行吗？这本子要是人间的戏文情节，也属实是太烂了。
　　司晨看着这回答就已经能想到温酒当时的不满与愤恨，她好似没回的尽兴，又在下头添了几笔反问——续答：在你看来我是什么人，就算上面真是我，你认为我会为贪得所谓的早就定好的三四百年情爱时光，就放弃我说要做的事情，我的一切？太可笑了
　　司晨翻完册子后，不由得想着温酒当时的年纪，突然明白为什么她固执的，乃至不可劝说的要杀韩风廷了，仇恨早已深入她的骨血，日日折磨着她的心。所以当她一有机会就要下山，无论上天为她安排了什么剧本，她不在乎，她只想做自己要做的事情。由此他看向韩风廷的目光中又多了几番深意，他自不会将温酒的踪迹告知与他，便三言两语遮过去了。
　　韩风廷得不到答案也不伤心，他自知这册子早已泛黄，山间百年答主或许早就不在了，见着司晨面色凝重，还认为他想到了什么伤心事，便也不再追问，只不过在心底暗暗记下了温酒这个名字。
　　回山的路上三人都暗存心事，故一路无话。
　　…
　　晚间，楚白在泡茶的时候问司晨，为何今日看见那册子后脸色那么差，司晨手中翻着书反问楚白：“阿昭，你知道他拿的是谁的册子嘛？”楚白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是温酒的”
　　“温酒的？”
　　“对，而且里面的问题我从不知道，并不是我之前书写的”司晨边说着边回忆道：“温酒很小的时候确是在那里学过几天课，不过因为年岁同那些孩童有异，并且当时她族中突遭变故刚来三半山时并不愿意同人说话，显得比较孤僻，所以也就半月她就不来了，书中有不会的，就在山神庙单单来问我。那时确实有个问答册子，里面的问题大多是简单问题，并未有过如此严苛的。”
　　楚白理清了头绪说道：“你是怀疑有人在硬拉着给他俩往一堆凑？他俩怎么凑？见了面各给一把刀子看谁先捅死谁？这些所谓的姻缘簿真是越来越无趣了”司晨亦是不知，突然有一丝灵波突现他的脑中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他决定找机会试试韩风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