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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相见,只是同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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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是休年假,可是朱小北并没有给自己太多的休息时间。回了一趟老家看望父母,见过几个同学老友,更多的时间则是埋头温习资料,查看2008年整个英语片区的业务数据。接近年底,正是整个DH国际写总结订计划的时候,她离开总部两年,有两年的时间并没有真正接触到英语片区的业务内核,如今再来强补,想到再过不到一个月,就要向总部递交明年业务计划,更加不敢马虎。
第一天上班的时候,何维彬过来她的办公室,“你看布置得还满意吗?”
朱小北刚跟属下碰了头,开过会,根本没有时间打量自己的办公室,草草看了一眼,才发现同样面积的副总办公室里可没有微波炉和小冰箱,甚至椅子上还放着一块蜀绣手工的靠垫,怎么看都不是行政部的手笔。
“这算不算是特殊待遇?”她放下手上的文件夹,倒了一杯水给何维彬递过去。
“看看还缺什么?”他喝了一口水,看着朱小北。美女就是美女,即使曾经天真,如今干练,但还是那么赏心悦目,至少这些琐碎的事情他对着另外几个副总可做不出来。
“可惜没有咖啡豆,只能喝速溶的。”
“得寸进尺。”他突然想伸出手弹一下她的鼻尖,可是手指刚从杯子上移开,理智终于觉醒,方觉莽撞。虽然潜意识里,他觉得这是再正常不过的动作了。
“何总,你看你什么时候方便,我还有好多问题想请教你。”朱小北装作没有看见他神色的变化,转移了话题。
“随时欢迎。”他习惯性地摊开双手,耸了耸肩。如果彼此之前没有纠葛,跟着这样的人一起工作,倒真是一件惬意的事情。
“刚刚跟下面的人碰了一下头,为什么今年整个英语片区的业务量下滑那么厉害?而且退掉的订单那么多,公司却没有采取任何措施?”
“其实去年年底订任务的时候,就已经考虑到金融危机和油价波动带来的业务下滑,但是最大的原因还是来自内部。你知道上次卖去美国的N—1,还没运出厂,就在对方工程师的眼皮底下返修了25次!昨儿又收到工程服务队的E-MAIL,他们说对方装好后试运行了一段时间还是不满意,要求退货。”
“舒总不是最重视质量吗?怎么可能会变成这样?”
何维彬停顿了一下,“言总走了之后,DH国际这边也陆续走了很多人,有的去了大公司,有的干脆自己做,当然也有些人也去了言总那边。这些事情你都是知道的。后来舒总不得已就抽调了很多厂里的技术骨干过来填补这边的空缺。质量下滑也跟人员调动有关。”
“这些人懂外贸吗?”
“可能也要有一个熟悉和磨合的过程,连我都赶鸭子上架了。你可以想象下面的人是什么样的状况。”
“所以,销售也下滑?质量也无法得到保证?”
“可以这么说。”
“Howard,我们去一趟厂里看看。”
吃过中午饭,何维彬开车跟朱小北一起去了厂里。DH的厂部离市区还有四十多分钟的车程,一路上朱小北一直在翻看资料,问题络绎不绝,何维彬倒是知无不言,有问必答。外贸销售并非他的长项,所以他也对整个DH国际的业绩忧心忡忡。如今朱小北回来,从工作的角度讲,他求之不得。
“如果照你这么说,我们跟生产系统的摩擦一直都很大?”
“去一次吵一次,他们过来一次,也要吵一次。即使开总经理办公会,当着舒总的面也要吵。他们说我们销售不得法,每天坐在家里等生意上门,出国建立办事处就说我们去度假,我们一提及产品质量,他们就耳红脖子粗,简而言之就是产品就是这样,卖不掉都是我们的错。”
“我记得鲁总不是这样的人啊。”
何维彬看了朱小北一眼,“鲁工基本上被架空了,现在厂子那边人事斗争激烈,几个副总抢着上位,乱得很。”
“原来如此。”
“你在俄罗斯,难道听不到这些消息?”
“可能有点印象,但不是很关心。”冰天雪地的地方,想的只是如何拿下IRC的单子,哪里还有精力关心那场地震之后的后遗症。
“言总的离开,让整个DH过了两年还没有恢复元气。”何维彬突然悠悠地叹了口气。
“成功之后而不自相残杀,实在不是一件容易事。”
“说的也是。必须双方都苦苦忍耐,而手握大权名成利就的人,又有几个是肯为了旧情忍耐的?”
说到了这么敏感的事情,彼此都看着前方,不再说话了。
到了厂里,鲁总走过来迎接,拍了拍朱小北的肩膀,“小北啊,可以啊,去了一趟俄罗斯就为DH立下了汗马功劳。这下未来两年,我们都不用为订单发愁了。”
“鲁工,过奖了。为什么我刚才过来的路上,看见一分厂的大门是关着的?”
“哎,工作量不饱和,从以前三班倒到现在连白班都够呛,舒总不愿意裁人,就组织员工培训,现在只有三分厂有活做,还是只是些外加工的活儿。今年的日子不好过啊。”
说着说着,朱小北也理解了何维彬刚才的意思,生产系统抱怨没有活做,丝毫不谈及自身的问题,拿鲁总的话说,没活做,还谈什么生产,即使有质量问题,也是技术研发部门的图纸不符合客户要求造成的产品问题。
回来的路上,朱小北呼出一口长气,“维彬,以你的经验,你觉得一个制造型企业过了井喷式的发展期之后,是否真的会懈怠下来?刚才给我的感受就是马马虎虎,所有人的态度也是马马虎虎。还是在后方的人感受不到市场的严峻?”
何维彬很享受朱小北对他称呼的变换,这样的变换让他感觉两个人又近了一点,他微微笑了一下,“鲁总是要退休的人了,积极,主动这样的气质跟他的心态不符合。至于那几位副总,心思都没有在生产管理上。”
虽然何维彬说的有失偏颇,可却不可否认这的确是事实。朱小北叹了一口气,“我们自顾不暇,还是把业务抓好才是正事儿。”
“对,你说的对,自顾不暇。包括以前的大客户,他们自身融资有困难,即使想买我们的产品也不可能像以前那么爽快。我这段时间一直都在想这个问题,有没有办法从销售手段上突围。”
“你是玩资本运作的,能这么想,简直太本能了。不过这倒提醒了我,按常理来说,我们一签下合同,拿到信用证就可以抵押贷款,但反过来,你说我们能不能拿产品为客户做抵押贷款用于支付货款?等到产品交付使用,或者说规定一个什么周期,然后返还贷款?相当于为客户做一个小型融资计划?”
何维彬激动地立刻就把车停在路边,也不管这还在高速公路上。“你跟我想到一块儿了!你知道吗?我一直都在琢磨这个事情,但是一呢,这在国内没有先例,还没有乙方做产品还附送金融服务的,但你想我们这毕竟是大宗的产品,动辄几百万的价值,世道好的时候当然就是银货两讫,但眼下主动为客户解决融资难题,还怕没人要吗?”
“我也觉得可行,但要具体讨论一下怎么操作。”朱小北也是无心之语,但大家能想到一块,想来这法子应该是好的。一时间也有点激动,脑子里就不断地盘算着具体的操作过程和规则。
路过加油站的时候,何维彬干脆把车停在那,两个人就在加油站超市门口的椅子上买了两瓶水,聊着聊着天就暗了。
“你在哪啊?怎么第一天上班就不见人影儿了啊?”朱小北接起电话才知道已经快8点了,姜敏娜在电话那端抱怨不休。
“对不起,对不起,还在回城的路上。我忘了今天跟你吃晚饭的事儿了。”
“走吧,我送你回去。跟敏娜约好了?”虽然彼此都意犹未尽,但实在是天色不早了,何维彬拿起外套,朝车走去。
“要不跟我们一起吧。”朱小北随口提议。毕竟大家都饥肠辘辘了。
何维彬直觉地不想跟姜敏娜吃饭,但转念一想,随便她打趣吧,也就答应了下来。
姜敏娜看见何维彬跟朱小北一起进来,倒也没说什么。三个人有说有聊地吃了一顿晚餐,何维彬心里直纳闷,为什么姜敏娜居然放过这么好的机会,没有拿他开涮?还是因为顾及老友的面子?
等到何维彬离开,姜敏娜才露出本来面目,“你给我老实交代,今儿一天都跟他混在一块?”
“对啊。”
“啥也没干?”
“什么叫啥也没干啊,我们在聊工作啊。”
“哼,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今天DH国际的行政小妹都传开了,说你办公室的小冰箱和微波炉都是何维彬私人掏腰包给你买的,连冰箱里的吃的喝的都是他自己亲自去买的。这还没什么?”
“SO WHAT?”朱小北看了姜敏娜一眼。是不是做行政的都有这种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的嗜好?
“小枫,你是真的不需要做心理建设,还是真的对他一点想法也没有了?”
“敏娜,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再劲爆的八卦也经不起你一天到晚在我面前八啊。”
“那就是说你们真的只是工作关系?”
“Of course!”此刻的朱小北恨不得指天发誓,也不要看见好友那闪烁不定的眼神。所以人真的不能行差踏错,否则一辈子被人抓住小辫子,尤其是这个人还是当初错误的全程见证者。
刚到家,小北接到言若海的电话。
“第一天回去,感觉怎样?”
“马马虎虎,去了一趟厂里,感觉有点萧条。”
“大环境就是如此,没必要那么感伤。”
“如果只是大环境的原因,可能心里还会好受些。”
小北听到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下,想来这不是一个让人轻松的话题,也就扯到了别的事情上去。
“对了,上次我去陈哥那里把东西拿回来了,还一直放在车上,没来得及给你。”
“没关系,等你有空了再说。”
两个人又说了些闲聊的话,到最后的时候言若海突然说了句,“小北,你现在回来跟在俄罗斯的时候情形不一样了,不要像以前那么单纯,待人看事都是如此。”
“什么意思?”
“没什么,就是提醒你不要一味埋头做事,偶尔也要抬眼看人。”
挂了电话,小北才觉得心里有点怪怪的。在以往,言若海从来不会用这样“小人”的语气和逻辑来提点她做人做事的问题,而他说话的语气更不像是无心之语。难道他在暗示什么?
不过好在这样的问题并没有困扰她太久,刚一上班,事情千头万绪,她挂了电话之后打开电脑,就被若干封邮件缠住,书房里的灯一直亮到了凌晨。
第二天一早到公司,朱小北就被何维彬叫去了办公室,昨天他们在路上的突发奇想并不只是说说而已,何维彬当晚就把这样的想法告诉了舒总,舒总虽然是做技术出身,但是一听到目的是为了促进销售,虽然对里面弯弯绕绕的细节不太清楚,但大致还表示了认可,要求何维彬可以抽调财务部和法务部的人一起开会讨论可行性方案,所以刚一上班,朱小北就进了会议室。
这种帮客户融资的销售模式并非没有先例,但是对于DH而言,却是头一遭。而且DH的客户分布在全世界各地,因为实际情况的不同,不见得这样的销售模式可以作为标准套用到所有的市场。而在长达十多个小时的会议里,大家也达成了共识,可以先把美国舍尔法油田公司作为试点,一来舍尔法是DH的长期稳定客户,今年没有订单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受经济危机的影响,但是这种大型的油田公司资金信用一向良好,也可以减少金融风险。而市场部最新的消息回馈说舍尔法最近在投标北美的油田。
会议冗长,尤其是涉及到合同细节和法律条文,大家更是讨论得不亦乐乎。中途舒总还进来过一起,旁听了半个小时之后就定下了基调,如果可行,就尽快建立财务模型和拟定合同细节。
开完会出来,天都已经黑了。看得出大家都已经精疲力竭,连何维彬说请大家吃宵夜,所有参与会议的人都瘫软在椅子上,连连摇头,所有人都恨不得立刻回家睡死。
“不要开车了,我送你。”走到停车场的时候,朱小北正在掏车钥匙,却被从后面走上来的何维彬拦住了。
“你这么小看我?又不是做了一天苦工,开车回家的力气还是有的。”小北笑笑,拒绝了何维彬的好意。
“你今天早上来的时候是不是把车钥匙给刘师傅了?”
“对啊,你怎么知道?我昨天就觉得刹车的时候有点怪怪的,就把钥匙给刘师傅让他帮我看看,但后来他不是把车钥匙放在我办公室了吗?怎么了?”
“刘师傅还给你留了纸条,他说你刹车油快没了,但是今儿维修部的老赵又去了厂里,所以没法给你加刹车油,叫你这两天开车注意点。”
“哦?我怎么不知道?”
“开会的时候我中途出来接电话,刚好碰到刘师傅在行政那里留纸条,我就顺便帮他捎个信儿,刚才在开会,我就没跟你讲。”
“哦,那就只好麻烦你了。”
等到朱小北大大落落地上了车,何维彬还有点小诧异。
“你就不怕我刚才那是骗你的?随便编个理由诳你?”坐在车上,何维彬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这有什么好骗的?还是现在你又反悔了,不想送我了?”
何维彬哑然失笑,“不,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就一点也没怀疑过我的居心?”
“你能有什么居心?”朱小北觉得他问话问得忒奇怪。
“OK,小北,我这样跟你说。虽然我们一起在DH共事的时间也不短了,但是实际上我们并没有什么机会接触,甚至我进了DH国际之后也是如此。之前我一直在担心,是因为我们之前的一些原因,你或许也认为我们做同事会很尴尬,所以在尽量减少我们接触的机会。甚至在你回来之前,我也有过这样的疑虑,担心我们会合作得不太顺利。所以,我一直担心,你心里会不会有什么疙瘩,在工作方面?”
“那现在呢?你得出了什么结论?”
“我发自内心地觉得我跟你工作很愉快。说句真心话,在DH国际做了快两年,一直感觉很吃力,好像用了很大的力,但是都打在了一团棉花上。但是你回来之后,我觉得我们合作得很愉快,而且也很有默契。你看今天的会议,在以往可能开一个月的会,都不会这么快就有结果,但是……ANYWAY,怎么说呢,我突然觉得继续留在DH,不再是个错误。”
“难道你之前想过离开吗?”
何维彬看了朱小北一眼,眼神的意思很明确,“难道你没有想过吗?”就是那么一个眼神,就有了点尽在不言中的味道,朱小北也讪讪地笑了笑,不再避重就轻,刻意回避他的问题。
“尴尬,可能在得知你进DH的时候有一点,但是说实话,至少这两天我并没有这样的感觉,或许我们之前都想太多了吧。真正工作起来的时候,是不会考虑到这些的。再说了,我也非常欣赏你做事的魄力,相信在你的手下工作也是一件很惬意的事情。”
两个人把话说开了,反而轻松了许多,至少朱小北是这样认为的,终于不用一直拿工作当做两个人之间谈话的谈资。一路上彼此也有说有笑,甚至开到了市区,何维彬还带小北去了一家粤式茶餐厅喝了点粥当宵夜。
“早上不好打车,明天早上我还是来接你吧。”何维彬把朱小北送到小区门口,才跟她告别。
小北笑了笑,倒也没有推辞。
新的财务模型很快就做出来了,在财务部审核通过之后,法务部也很快列出了合同的框架条款,但是具体的合同细节还是要根据产品而定。在内部讨论通过后,何维彬决定亲自去一趟美国,探探舍尔法的风声。一来这是一种新的合作模式,虽然对方在回函里明确表示出意向,但是具体的合作细节还是要亲自去谈,二来去是实地看看近来舍尔法的财务状况是否跟预估的有差异。因为这是第一笔新型销售模式的合同,全公司上下都不敢掉以轻心,所以何维彬准备亲自去一次,朱小北现在是英语片区的副总,当然也要随行。同行的还有销售部和法务部的几个同事。
去美国出差之前,朱小北还是把上次没有送出去的古玩送到了静园。去的时候言若海不在,瞿老板说若海去了江苏。朱小北原本想打电话跟他讲一声自己要出差的事情,但后来想了想也觉得没什么好说的,把东西放在静园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