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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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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翎儿,到娘亲这来。”
“翎儿真棒,等学会爹教你的招式,你就可以和爹一样当大将军了。”
“来,爹教你读兵书,等以后啊一定要当一个保家卫国的将军。”
“娘亲,爹爹呢?”
“爹爹啊去去了边疆,或许很久也不会回来。”
“没关系,那我就替爹爹保护娘亲。”
“好,翎儿真乖!”
……
“娘,娘,你不要去,别把我一个人丢下好不好?”
“翎儿乖,听话,在这里待一小会儿,等会娘就回来找你。”
“娘,我不要,我不要……”
“翎儿,以后一定要记住,莫要随了你爹的后路,平安……活下去。”
“好,我记住了。娘,娘,你不要去,娘——”
……
“娘!”
战宸星猛的从梦中惊醒,半响才将心中的滔天杀意压下去。他坐起身,看了眼窗外才发觉自己在承安府。
他疲倦的捏了捏眉心,倚靠在床头。
这种梦在这四年间没有一天间断过。五年前战家被满门灭族,还背上了个通敌叛国的罪名。他在被灭门那晚被他娘裴雪音藏在了床下的暗格里等出来后只有遍地的横尸,血流成河的战府。门匾被乱刀砍得破碎,满院盆栽七零八落,整个战府毫无生机可言。
他站在尸堆中喊着娘,喊着他那早就在战场上被万箭穿心的爹撕心裂肺。他从倒塌的房屋中挖出他母亲的尸体,早就没了生气。他抱着尸体痛哭,他恨,他恨朝堂上的那些人,恨当今圣上,他爹一生忠心为国,护了国家太平十几年,到最后却只落得个这个下场!
战宸星不再去想,他下床趿上鞋,唤丫鬟伺候更衣。
“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将军,已经巳时了。”
他“嗯”了声,待丫鬟给他穿戴好后对她说,“今日不在府里,让洛泽不必跟着了。”
“是”
那丫鬟退下去,战宸星拿起搁置在桌上的檀木扇出了将军府。
战宸星如今在邯都可是个小有名气的人物。一者是因为他那十连胜的战绩,再者就是他那绝艳到女子都自愧不如的容貌。他如今走在这邯郸街可谓是扎眼得很,随便的一袭青灰色衣袍都如仙人下凡。
“裴将军,今日这是要去哪啊?不来这百花楼玩了吗?”百花楼外面迎客的姑娘纷纷上前拉战宸星。
战宸星笑笑,“不玩了,今日去百讲堂玩,等回来啊给姐姐们带好吃的。”他对付的得心应手,毕竟好歹是整个邯郸街青楼的常客,这方式方法还不信手拈来。
他一边往百讲堂走一边抬手将沾在身上的胭脂粉拍掉。
百讲堂里的人听的认真,丝毫没注意门口来了人。战宸星进去后随手挑了个角落的位置,到了盏茶倚在榻上听书。
战宸星十打边部匈奴屡战屡胜的的故事在邯都人人皆知。也不知今日是不是凑巧,战宸星刚落坐便听讲书先生在酣畅淋漓的讲自己。
“当年那裴将军杀敌无数,在战场上那叫一个英姿飒爽,英勇神武,只见他手起剑落,瞬间数十人头落地,匈奴士兵一见情况不对,撒腿就往他们老窝逃。可裴将军能给他们机会吗?当然不能啊,当即就杀气冲天,没半个时辰就带着士兵们凯旋。”
战宸星闻言一笑,摇了摇头,低头抿了口茶。
“说书的你休要在这里胡说!”
那声音洪亮,愣是战宸星听了都吓了一跳。讲书先生更是手里的小板一掉,在台子上傻愣神。
“我怎的胡说?这裴翎将军可是皇上亲自下诏召回来的,还封了大将军和禁军统领,大家都晓得怎就成了我胡说?”
只见那人不屑的“哼”了一声,“还不知道战场上是怎么一回事呢!说是凯旋打了胜仗那就一定是他打的?大家伙也都知道,这裴翎自从回都以后整日吃喝嫖赌不务正业,敢问各位谁见过这样的将军能保家卫国?”
整个讲堂鸦雀无声,那人见状更加得意,“所以说这一定是他为了封官不择手段造假骗了我们所有人!”
战宸星坐在角落里好整以暇的看着那人丝毫没有为自己出头的欲望。他拿着木扇轻摇,微风带起几缕发丝抚过他精致的面庞。
他本就是故意的,故意让所有人看到他的荒淫无度,不谙国事。他要报杀族之仇又不能走他爹的老路,于是他自从回了邯都便整日混花楼,逛赌场,一喝就是个醉生梦死,为的就是让当朝皇上秦泓烟放松对他的警惕。所以他不能姓战,这个字对整个大都都很敏感,所以他用他母亲的姓配上了他的字。
十五被灭门,十六以裴翎自称参加邯都武举。当时还是先帝在的时候,他看着先帝在武举台上杀红了眼,最终独擅胜场摘得头筹。
先帝非常看好战宸星,封他边疆将领,当年就率兵出征打了第一场胜仗。他常冲在前锋,骏马奔过之处皆是尸体。他拿着十斤重的剑横在身侧就是匈奴攻打大都的一道荆棘。上战场他惯戴面具,废旧铜铁打造的面具戴在脸上也如金银一般。
十打边部匈奴凯旋的事当然存在,但他回邯都后就从没对人说过,只有当时的十次捷报成了他现在的神话。
“呵”,一声轻笑打破了讲堂的寂静,所有人都同时望向门口。
一只偌大的鸾轿十个人抬着,轿帘绣着两只金色的四爪飞龙,飞龙面目狰狞,张牙舞爪,霸气之势难以言喻。
“私自妄议邯都大将军你倒是敢的很。”随着声音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将轿帘轻掀,一旁候着的太监赶忙跪趴在地上做成人凳。沈川镜踩着人凳下轿,目光散漫的扫了一眼讲堂,无意中看到令他意料之外的人。他唇角微翘,似是笑了一声又收回目光。
众人一见沈川镜连忙跪地,齐呼“拜见九千岁”
战宸星愣在榻上没动,方才他为什么感觉沈川镜在朝他笑?
沈川镜这人他没见过几次,却听过他在外的名声,狂妄,凶残,甚至连当今圣上有时候也不放在眼里。他手握东厂和二十万鬼兵,几乎掌握了半个邯都的生死。
早知道他今天就该看看黄历再出来,被他盯上可不是一件好事。
等战宸星回过神来沈川镜早让众人起了身。
“方才你说裴将军什么?”沈川镜居高临下看着跪在自己跟前的人语气里竟带了点柔和。
“回九千岁,小人方才什么都没说。”
“小人?”他弯下腰挑起那人的下巴直视着他的眼,“叫什么?”
那人哆哆嗦嗦说话都不清楚,“小,小人叫萧玉”
“原来是萧大人的儿子,多有得罪。”说罢收回挑着人下巴的手,作势要把人扶起来。
“不不不不,是小人唐突,不该一时糊涂妄言裴将军,望九千岁恕罪。”萧玉磕头躲避沈川镜就要扶上他的手。
沈川镜见状笑笑,“那既然萧公子知道自己有罪不如自己领罚如何?”保持着弯腰的姿态逼得萧玉连身子都不敢抬,就一直趴在地上。“你是想要五十大板还是本督请你去东厂坐坐?选一个吧萧公子。”
萧玉一听打了个哆嗦,沈川镜那温柔的语气就像一把凌迟他的刀,正在一层一层剐下他的皮肉。
五十大板打完掉半条命,请他去东厂坐坐还不如直接判他死罪。
他犹犹豫豫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可沈川镜没那耐心,见他半响不说话便直起腰,语气徒然变冷,“萧公子若不选那本督帮你选,本督仁慈,知你不喜那不见天日的东厂,那既如此就赏你五十大板吧。”说罢抬了抬手,“来人,拖下去。”
“别,别,九千岁饶命,九千岁饶命,小人知错了,九千岁鸿恩就饶小人一命吧!”
沈川镜丝毫没有要让人停下的架势,仿佛观戏一般站在一旁。
战宸星本来不想参与,但一想这人刚才还帮着自己污蔑自己名声也有些于心不忍,这么好的帮手呢是不是?
眼看着萧玉要被拖出讲堂,战宸星连忙起身。
“九千岁消消气,这萧公子年纪小说话没些数只能算他无知不懂事,又何必惩以重罚脏了九千岁的手呢?”
“裴将军倒是清闲,本督今日还真是荣幸能在这枯燥乏味的讲堂遇到裴将军。”
战宸星丝毫不在乎沈川镜的调侃,面上依旧挂着笑,手里把玩着那把檀木扇。
“确实清闲,禁军营今日歇班,臣无事可做便来这百讲堂消消神。”
“消神也不能日日消神吧,百花楼,清月坊可不见得是能消神的地方。”沈川镜的语气又变的柔和,方才的冰冷早已不复存在。
“所以萧公子所言无过。”战宸星捻展扇子轻扇了下,”九千岁也是秉公执法,不如今日就当是卖臣个面子,这五十大板就免了吧。”
沈川镜这才发觉自己不知觉入了套,他非但不怒反而还心情大好。他迈一步靠近战宸星,低头凑近战宸星的耳旁用两人仅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好,那本督今日就卖裴将军个面子,不过来日裴将军可是要还给本督的。”
战宸星挠了挠被沈川镜弄得有些发痒的耳垂,含笑道:“好啊,那这人情臣先欠着,等来日有机会了便还。”
“起轿,回府。”沈川镜走到轿前,又看了一眼战宸星,战宸星还是那副含笑的样子,木扇轻摇,与周围战战兢兢的人格格不入。一阵风吹过,青丝抚颜,一双勾人心魂的眼更显妩媚。
他不动声色的滞了一下,上了轿。
沈川镜走后百讲堂里的人全都如释重负,萧玉更是趴跪在地上不停的拍着胸脯。
“裴,裴将军,多谢裴将军救命之恩,之前是小人无知,不该随意诋毁您,您大人有大量放过小人吧。”
战宸星收起木扇弯腰将人从地上扶起来,“这有何计较?本就是事实有何来诋毁一说?”他语气温润,说出来的话不自觉让人听了心安。
萧玉悬着的一颗心沉了下来,他抓住战宸星的手,“裴将军真是活菩萨在世,我也没什么能报答您的,这样,您看我请您去醉香楼吃一顿如何?”
“好”
战宸星同萧玉一同出了百讲堂。醉香楼是邯都有名的酒楼,里面的菜品接近于御品菜,厨艺极好但也极贵,一道菜便是几百辆银子,非富贵人家根本不可能吃得起。可战宸星常来,他拿着厚重的俸禄反正也无所事事,便也经常进出些豪华奢侈地,与些浪荡子地成日混在一起,尽情挥霍。
“裴将军您看看可有什么想吃的尽管点即可。”他又要来了好酒起身为战宸星添酒。
战宸星招招手让他过来坐,顺便接过萧玉手里的玉壶给他倒了盏酒。
“萧公子不必如此客气,坐就是了,来这酒楼本就是把酒言欢,像萧公子这样反倒拘谨了。”他与萧玉碰杯,一仰头干了酒盏里的酒。“你且坐着与我聊聊,剩下的事小二去做就是。”说完又为自己添了一杯。
萧玉的眼神在战宸星仰头干了那杯酒后放松下来,他赔笑,“裴将军说的是。不过话说回来今日这事裴将军是真厉害,竟能从九千岁的手里将小人的命救下来,我在这先敬裴将军一杯!”
“我也没想到九千岁今日的脾气这样好,”战宸星夹了片羊肉,放在旁边的碗里沾了酱料,“九千岁以前也有过今日这般好兴致?”
“以前我不太经常出府,也就这几年常与同窗们出来吃喝才知晓不少。”他挠了挠头显得不好意思。
战宸星漫不经心的听着,“世间流传的那些九千岁可都真?”
萧玉一边嚼菜一边说,“这哪能都真啊!但也大差不差,称他杀人不眨眼的凶神恶煞也算是称呼得起的。”他又放下筷子,招手示意战宸星凑过来。
战宸星见状倾身向前,一股若有似无的百合花香飘进萧玉的鼻中。
“听说九千岁当年为国除恶,杀了前镇国大将军战无秋一族,无一人生还,还听说当时那个惨状都让人不忍直视。”他一个劲的说着,丝毫没察觉战宸星眼眸低垂,将显露出来的杀意隐匿起来。
“听我爹说,这战无秋早有谋反之意,亏得有人告知先皇,且人证物证俱在,先皇一怒之下派九千岁抄了战府,还一把火烧了。但后来不知为何这事就不让任何人在民间流传,凡事当时的知情大臣要么是先皇一派的,要么……”萧玉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战宸星听着一句话没说,这是他从没听说过的一个版本,而且听起来比他之前听过的任何一个都要真实。
“萧公子对战家的事了解还真不少。”
“那里,不过是些八卦之心。”
战宸星不再接话,他放下筷子,拿起酒盏轻晃着,看了一眼外面如火的骄阳,算了时辰又转回头来,“萧公子能否将这些点心打包?”
萧玉连忙说道:“怎么的可以,裴将军若是喜欢不如再给您点份新的吧。”
“好,多谢。”战宸星朝他一笑,萧玉差点就迷了眼。
待战宸星走后,萧玉又坐回桌上,他轻碰酒盏,一个黑衣人翻窗而进。
“盯着他,随时汇报他的一举一动。”
“是”
黑衣人应声离开,萧玉嗤笑一声,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裴翎,看你还能活多久!当年屠我雪国,害得我家破人亡,今日你若是死了也是罪有应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