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圆青衫》凉夜埙

8、西湖水（下）

　　这厢动静太大，几乎大半个西湖的注意力都集中了去。湖边渔船上的二人不可能不注意到。二人相视一眼，命船翁也将船驱了近，只是那大船周围已被画舫挤得水泄不通。不过二人目力甚好，虽依然相隔甚远，倒也能将船上动静看个清楚一二。慕容白看着那少年一直低着头不动，应是晕了过去，底下的一些风流惯客已开始叫价，不由叹道：“想不到天下竟有这般折辱人的事情。”却看司龙若有所思盯着那少年，又迅速扫视过整片西湖，并无异样。慕容白看他目光中略带疑惑不定，奇怪道：“怎么了？”
　　司龙又将目光投回船上，慕容白也看过去，这回那管家正将那少年从台子上放下，灯光刚好打在少年脸上，慕容白心中一跳：“怎么是他？”司龙声音开口淡淡：“你认识他？”慕容白想了想说：“好像是一个认识的人。”
　　司龙没吭声。慕容白心中念头如电闪，眼看着那边竞价结束，一个脑满肥肠的中年男人欢喜地跳上船将那少年接过，迫不及待地就往画舫内去。旁边司龙开口：“我去放火，你去救他。”说着转身一个纵跃不见，慕容白立刻向那画舫飞去，船公抓准时机大叫出口：“走水啦，走水啦——”
　　那几家靠得最近的画舫一起被火烧了起来，船内歌姬舞女和着游客一个个连哭带嚎，其他家的船怕殃及池鱼，只敢隔开几丈远的施救。那人就扑通通地全部落下水左落汤鸡，一时之间好不热闹。慕容白已找到那少年的位置，直接将那中年人拎丢入水，将身上外衣解下裹住怀中人，然后又趁乱回到自家船上。司龙已回来等在那里。
　　慕容白看那少年依然双眼紧闭，伸手探了他的鼻息：“还好，应该只是吃了些迷药。”司龙眼神复杂，慕容白小心翼翼：“师兄，他就是那个人要你看的……？”如果不是，以司龙的身份和一贯谨慎的性子，按理不会淌这种浑水。而若不是顾及司龙，他也不会努力按捺自己救人的冲动。不过还好，人总是救下来就是了。

　　司龙脸色依然阴沉不定，慕容白看不出他心中所想。过了会儿，那少年慢悠悠醒转过来，慕容白叫他：“小山兄弟，小山。”少年眸子里渐渐清明，看着他半晌，眨巴眨眼，似认出了他是谁，忽然拽住他的袖子埋住脸，呦呦痛哭起来。
　　慕容白心中一松又是一痛，哄着他：“别害怕，你已经安全了。告诉大哥，是哪个恶人这样待你？为兄定要替你出气。”小山却只是不抬头地哭。司龙忽然站起来走出船舱到外边去了，慕容白从船上找出些点心奉到小山面前，又倒杯茶给他，小山接过吃起来，慕容白摸摸他的头：“慢些吃，吃完就睡会儿吧，一切等明天再说。”
　　他照料小山睡下，自己也出了船舱，看到司龙背影静默伫立，听得他出来问道：“他怎样了？”慕容白说：“吃了东西情绪也稳定了些，现在睡下了。”他不敢问司龙和这少年到底有何关系，司龙也不说别的，两人静静看着湖水从船旁流过。快要黎明时司龙忽然道：“我有事先回京去，你帮我好好照顾这孩子。”慕容白点头说好，过了会儿司龙又说：“今年秋天的开科取士，你也来参加吧。我等你。”慕容白微微一怔，“你大哥那边我会去跟他说。”他应声，如果是为司龙做事的名义，他大哥慕容渊也是不会拒绝的。只是这样一来，那么是要小山也跟着去京城就是了。

　　司龙又入船仔细看了睡熟的少年半晌，脸上那一种难以言说的神情，像是混杂着心潮起伏的回忆，让慕容白看得很是纳闷。他轻轻抚过小山光洁的额头，拉他的手放进被子，又似为他身材如此纤瘦而惊奇。末了他让划船的阿福留下照顾慕容二人，自己赶在天亮前离开了。

　　次日小山醒来就看到慕容白坐在自己身边，看他睁开眼很高兴：“醒了？要喝水吗？吃鱼粥吗？”小山却把头埋进被子里，慕容白想了想明白了缘由，他背过身：“小山，为兄口拙，不知道说些什么才能让你高兴。但是，如果你愿意，过去的那些事情就当做了一场梦，以后就跟为兄在一起生活，为兄一定会护你周全。”他说完等了半晌，身后没有回音，一转头看到床上人正手忙脚乱穿衣服：“你这衣服都不合我的尺码，叫我怎么穿呀。”小山半真半假的抱怨着，脸上眼角却犹带一丝泪痕。慕容白心中柔软：“待会儿上岸我们去买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