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圆青衫》凉夜埙

10、毒发

　　转眼他们离杭州已走了半月有余，小山掐指一算，又近月中，他的“子午还童丹”快要发作了，可那陆归云依然没有任何消息。小山有时做梦想，莫非陆归云真的放过他了？可他把他搁西湖上任人凌辱，目的不就是为了让慕容白和那个玄衣公子出手救他吗？现在目的达到了，他接下来还会有什么动作？
　　他猜不透。陆归云极聪明又城府极深，他在归云山庄三年里和他斗智斗勇结果吃了不少苦，唯有嘴皮子上能胜他一二。也曾旁敲侧击了不少次陆归云为什么要待他如娈童的理由——要知道，他原是唐门一等一的杀手，陆归云完全可以利用他去做更多有价值的事。可他就一门心思将他拘在身边，做自己变态时发泄的玩具……现如今又忽然将他弃之不顾，小山只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慕容白和那玄衣公子是陆归云的目标，而自己是他布下的一颗不知道作什么用的棋子。

　　棋子也好，弃子也罢，不管怎样，现如今陆归云不来找他都是一件大大的好事。倒是慕容白这边令他有些忧虑。这世上本不该有无缘无故待人的好，可慕容白不仅救下了缘仅一面的自己，还什么都不问地将他纳入羽下。他是真的就是一个滥好人，还是其实另有计较呢？
　　太多的疑问缠绕上他的心，不能安生。但是目前最重要的是应付十五那晚，他需要一个人独处，因为他不想让慕容白看见自己毒发的样子，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这也是他将柳菲菲留下的一个原因，若是她同行，那么他们夜间只能住客栈而不能在船上过夜了。

　　趁着在客栈休息的时候他独自上街去买了些药材，熬制了好几种麻药和止痛剂。陆归云给他吃的解药是水音以千年灵芝炼成的药丸，虽不过是解一时之毒治标不治本，但胜在奇效且对身体大为补益。他短时间内炼不出那样贵重的药，只能用些麻药和止痛剂暂时熬过一两回。

　　到十五那晚，小山吃过饭后推说感冒，煮了汤药端入房早早休息。慕容白担心他想跟过去照顾，小山笑道听说今晚城里有灯会，让柳菲菲拖着慕容白去逛夜市。那二人出门后他才松口气，回房打坐。他被陆归云禁制的那几年，武艺也退步不少，但是仰仗灵芝之福，内力倒是略有增厚。夜渐深，他估摸着时辰起身准备喝下汤药。这时，一个熟悉的黑影出现在窗旁。
　　小山搁下药碗习惯性冷笑：“我还以为不会再见到你了。”
　　“以后你不用回山庄了。”来人开口。
　　听到意外的话，小山抱臂：“什么意思？”
　　“庄主说，你留在他身边已经没用了。”黑暗中也可以想见，阿来和他的声音一样面无表情。
　　“所以他决定放我了？”虽然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性，但亲耳听到，小山还是几乎不敢相信。
　　“庄主说，他也不会对唐门怎么样。”阿来似看穿了他所想，又加上一句。
　　“我说过，唐门与我早无半分干系。”虽然他当初与陆归云便是为此立约。小山心思飞转，不对他怎样，也不对唐门怎样，那便是要对慕容白这边怎样了，软下口气：“阿来，你老实告诉我，陆归云对慕容白有什么阴谋？”
　　没有回答，小山醒悟过来，明知道这种事情陆归云根本不会告诉下人，他也是关心则乱了。
　　他恢复冷静：“那么，阿来你此行难道就只是传一句话而已？”

　　依然没有回答。小山还要说些什么，黑影忽然跃窗而出，然后房外听到慕容白的声音：“小山，你还没睡吗？”
　　小山头大，没想到慕容白担心他还是早回来了。他抄起桌上药就喝下，然后往床上一躺，含含糊糊回答：“我已经睡啦，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时辰已到，小山的骨骼又开始了每月一次的伸缩。慕容白在外面见无动静本拟转身，却又听到了奇怪的卡啦响，初听以为是老鼠，仔细一听小山的呼吸极为急剧而颤抖。他心觉不好，又是敲门：“小山，小山，你真的没事吗？”
　　可怜小山哪里还有那功夫应他，只将牙咬唇死死，盼麻药早些发生效用让自己意识不清才好。慕容白得不到回应终于强行推门而入，将灯点上，一看床上小山整个人绷得直直，脸色惨白惨白，而那奇怪的卡啦卡啦之声，正是从他身上发出。
　　小山瞪着慕容白，喉咙中挤出五个字：“点、我、昏、睡、穴。”

　　阿来在月下骑马奔行，希望赶在黎明前赶回归云山庄。
　　他想起上月底，当他报告说有人劫走了唐一山时，庄主只点头说了一句，那个人不用再去管他了。他当时心中诧异，就多问了一句：“庄主是要……？”陆归云似笑非笑看他一眼，他连忙解释：“属下不明上意，生怕自己做错了事情。”陆归云说：“他该起的作用已经起到了，以后就当他不曾出现过这山庄。其余的，就不用你操心了。”
　　他握紧缰绳，手心里一粒圆圆的东西被汗水浸得湿润了。他不觉有些懊悔，那是上次庄主多给他的一粒解药，他估摸着唐一山快毒发了送来，却没能来得及给他。
　　不过，就算能救得了这一时，又哪管得了下一月呢？
　　算了，也罢，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