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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订婚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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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傅抓着他没放。
司霂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他可以在别的事上面一再纵着沈傅,但是佘珩在,不行。
这个人如今掌握着沈傅的生死。
司霂语气还是冰冷,他将沈傅的手扯了下来,“滚。”
沈傅心里咯噔一声,司靖濯居然让他滚?!
一时间整个屋里静如死灰。
沈傅咬着下唇,手指动了动,终是没抬起来。
佘珩放下茶杯,“本相还有事,先告辞了。”
司霂准备行礼,佘珩却按下他的手,摇了摇头。
司霂送走了佘珩,坐回了刚才的位置。
“许墨。”
少年猛地回神,“啊……王,王爷。”
司霂将那杯茶喝下后,许墨又为他倒了一杯。
沈傅看着司霂有这么个少年伺候着,攥紧了拳头。
司霂慢慢悠悠地喝完这杯茶,起身,甩手就将那只杯子打碎了。
他掠过沈傅的那一瞬,对上沈傅的眼睛,那双眼睛通红,一副快要哭的样子。
司霂心脏微微颤了颤,飞很快又避开了。
“回家。”
沈傅充血的眼睛垂了下来,看着坐在地上的许墨。
司霂这个人,原来喜欢乖巧的。
沈傅一动不动,他看到许墨,想起了言馨,原来这些人都比他更懂得怎么取悦司霂。
他觉得他好像逃不掉是个痴情种的事实。
沈傅推开司霂,跑了出去。
他边跑,边在心里一遍遍提醒自己:他这辈子和司霂没关系。
他这辈子和司霂什么都不是,他凭什么管。
司霂手指神经质地抽动了一下,没拉住他。
沈傅没回岐王府,一个人凭着记忆找到了宸王府,宸王府更靠近皇宫,以前上朝什么的也方便。
宸王府自从沈策离开封都去勒北后,便闲置了。
以前沈策还叫人定时打扫,后来他身体不好,被人们从夺权篡位的人选中拉下来后,宸王府再未被人提起过。
沈傅推开那高大阔气的红门,整个院里连棵活着的树都没有,房子也失了颜色,蒙着一层厚厚地尘土。
沈傅走到正殿里,觉得自己收拾收拾也还能住。
他心里跳出这个念头的时候,司霂的那句“滚出去”几乎同时在他脑中循环。
即使司霂上辈子不爱他,但他不会这么冷言冷语的,还叫自己滚。
司霂这样的人明明一句脏话粗话都没说过。
他觉得自己好像是惹着司霂了,但转念想,沈傅还是觉得自己有理。
惹他什么?沈傅在心里絮絮叨叨地骂了司霂好多次。
沈傅将正殿的床榻收拾了,整个人扑了上去。
他合上眼睛,挥之不去的全是司霂的身影。
也不知道他爹在地窖里藏没藏什么老酒。
沈傅睡着了。
他再醒来已是一更。
说难听点,沈傅觉得整个王府静得鬼都不愿意来。
他爬起来,准备去地窖找点好酒。
路过后院时,想起来他很小的时候,跟着他爹回来过一次。
“爹爹!”沈傅越过门槛急着往屋里走,他在勒北哪见过这样大的房子。
沈策拉着他,笑道:“慢点,别摔着了。”
“爹爹,封都的王府这么大!为什么我们要住在勒北啊?”他夸张地伸开双臂比划了一个很大的圆。
沈策那时快到不惑之年,才有了沈傅这么一个孩子。
他虽然这个年纪才有孩子,他并不会过分宠溺,从小对沈傅就是万般严格的。
但沈傅记得很清楚,那一次回到封都,他父亲没了平时对他的条条框框,他有问题沈策就回去耐心地解答。
“傻孩子,”沈策道,“因为爹爹要守着勒北。”
沈傅那时年幼什么都不懂。
沈策带着他在后院里埋了一坛在家中放了好几年的酒。
“爹爹,您埋酒做什么?”沈傅学着父亲将那土踩实,问道。
沈策犹豫了一下,“以后沉舟要是回来了,将这酒……拿去订婚吧。”
沈傅不懂,但他还是笑笑,“祖父也给爹爹埋过订婚酒吗?”
沈策点头,没继续回应他。
从那一年离开后,他们就再也没回过封都。
沈傅想起那坛酒。
还订婚酒,他此前快二十年人生,连个女人都没见过。
在勒北那些大老爷们堆里,能见到女人可就稀奇了。
他自嘲般地笑了。
他上哪去找个媳妇儿喝订婚酒。
沈傅下意识地就想到了司霂,司霂也是个男人,怎么能叫媳妇儿呢?
况且还是个守了“寡”,儿女双全的男人。
沈傅觉得他大概率这辈子喝不上那订婚酒了。
他跑到后院,找了好半天。
他提了把生锈的铁锹,把他觉得可疑的地方翻了个遍。
他一边挖一边抱怨,“真是……这老头子当年也不做个记号,这要是……”
这要是打算娶媳妇儿,酒都找不见真是枉费老头子的一片苦心。
沈傅又生生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娶媳妇儿就想着娶媳妇儿。
沈傅生气的一铁锹下去,碰到个硬邦邦的东西。
又挖了两下,发现果真是那坛酒。
瓶口蒙着的红布褪了色,沈傅挖那坛酒跟挖谁家古墓似的,小心翼翼地用手将两边的土刨开。
他把那坛酒抱到了正殿门口,自己又找了杯子来。
他自己斟了一杯,快二十年前的酒,和现在的酒不同,味道更浓郁些。
沈傅以前听老头子说,他刚出生的时候,老头子是想埋“状元红”的,但沈傅出生在勒北,一是老头子觉得地方不对,二是他不指望自己的儿子能中状元。
后来有一年他们回来了,沈策就埋了酒,决定让儿子订婚时喝。
二十年前的酒,虽然浓郁,却微微泛苦。
沈傅喝上瘾了。
他觉得他辜负了父亲的一片心意,他大概这辈子也不会娶妻生子。
这订婚酒,他上辈子没来及喝,这辈子便想起来了。
司霂回到王府上,心里一团乱麻。
沈傅的确是傻,傻得连命都不要了。
也怪他自己,不和沈傅说佘珩能控制他。
他只是为了护着沈傅,那傻子觉得自己安全了,就跑去找死。
司霂一只手按住了太阳穴,心道这小情种没一天让他省心。
过了酉时都未见他回来,司霂的心便悬起来了。
晚上吹着风,司霂都顾不上自己的新裘衣去哪了,拉开门跑出去了。
柏尘还没出门,人就跑没影了。
他现在又要顾着孩子,又要关心着司霂的安危,总是顾了一件事就得丢下另一件事。
司霂跑出去,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小商小贩大都收摊回家了。
沈傅能去哪?
别说他长这么大,就是上辈子也没来过几次封都。
他能去的除了岐王府,也只有宸王的旧居了。
司霂一路狂奔,跑到宸王府。
跑得急了,他倚着门口的红木柱子咳了一阵。
随后他推开了大门。
果不其然,远远地就看见沈傅坐在正殿的门槛上。
他走过去,见沈傅在喝酒,微微蹙了下眉,“世子殿下。”
沈傅不胜酒力,二十年前的老酒没喝几杯就倒了。
勒北的酒哪能和封都的酒比。
他眼神失焦,晃着看见了个人影。
“司……靖濯?”他指了指大门的方向,学着今天司霂的语气对他说,“滚出去。”
说完他就笑了。
他起身,踉踉跄跄还险些被门槛绊倒。
司霂扶住了他,“怎么又喝酒?”
“王爷……喝不喝?”他避开问题,反问司霂。
“宸王府荒了快十五六年了,你上哪弄的酒?”司霂真害怕这个要酒不要命的小情种被人害了。
沈傅还能听见他说话,能回答他,“老头子埋的。”
司霂也坐到了门槛上,沈傅扑到了他的腿上,枕着司霂的膝盖。
他埋着头好半天,然后嘟嘟囔囔地问道:“司靖濯……你是不是喜欢乖的……嗯……还有像今天的那个许墨,听你话的?”
司霂摸了摸他红着的耳朵,“嗯。”
沈傅心里的问题得到了证实,他又爬起来倒了杯酒。
他是个将军,在勒北打了多少年仗的少年将军。
他斗不过这些出生在封都的精明人,他上辈子跟着司霂死心塌地的,这人不喜欢自己;轮到这辈子,他不当痴情种,这人又说喜欢乖的,听他话的。
他不问,不问他在司霂心里听不听话,乖不乖,他摸索到司霂的肩膀,将自己撑起来,飞快地在司霂唇上啄了一下。
司霂的嘴角扬了扬。
“世子殿下不乖,不听本王的话。”
沈傅点头。
对,他不乖,他不听话,当然司霂不喜欢他。
沈傅不想再讨论这个问题了。
喝醉酒的人思维快,但都是乱糟糟的。
他将那杯酒喝完,又倒了一杯。
酒未沾唇,司霂便拉过他,贴上了他的唇。
司霂吻得很轻。
那酒洒出来了许多,分成两条顺着沈傅的小臂慢慢往下滴。
他们时而交汇,时而分离,最后在关节处,又积为一滴滴酒。
沈傅将剩下的酒倒进口中,司霂也吻了上去。
司霂喝不了酒,他既在吻怀里的人,也在和沈傅赌自己的命。
司霂尝到那酒的味道,“宸王埋酒做什么?”
“老头子说……这是订婚酒。”
司霂回味着浓郁的酒香,沈傅又枕在司霂腿上,拿着酒杯的手无力的下垂。
司霂摸着他的头发,替他散开了。
“世子殿下确定是订婚酒?”他低头在沈傅的耳边又道,“本王怎么觉得……是女儿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