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欺骗 ...
-
袂山的梅花开的正盛，秋风掠过，卷起地上的花瓣，夹杂着沁人的芳香。
沈傅走到沈宣铭最后所在的那棵树下，梅花已经掩盖去了所有的痕迹。
沈傅蹲了下来，扫开那些花瓣。
地上的血迹已经干涸。
那血迹分明是生前中毒才会有的颜色。
沈傅站起身。
一抹粉红色的影子从眼前掠过。
沈傅一个箭步追上去。
是一个粉发少年。
“宣……”
少年一愣。
他发现这个人不是沈宣铭。
沈傅轻轻一笑，“认识沈宣铭？”
现在会出现在袂山的，大概只有一些沈宣铭生前认识的人了。
现在六皇子的死已经传的人尽皆知，沈傅也不觉得奇怪。
“你……”
少年试图挣脱沈傅的手，“放开！”
“这么激动做什么？”沈傅抓着少年的手愈发的紧了，“我又不是坏人。”
谈栎没有说话。
粉头发的少年看着只有十一二岁，沈傅也便不为难他，“沈宣铭死前你见过他吗？”
谈栎迟疑不决。
“小孩子要乖一点。”沈傅放开了他，又伸手将谈栎圈在怀里。
沈傅蹲了下来，心说这小孩长得真水灵。
谈栎用一双水灵灵的粉色眸子看着他，然后从袖口滑出一弯弩，抵在了沈傅的太阳穴处。
沈傅的眉毛上挑。
小孩还挺野。
但他很快就感觉到少年拿着弩的手在微微地颤抖。
“第一次用？”
谈栎咬着唇，这个人真的把他都看透了。
“我只是想让沈宣铭在地下安息而已。”
“你……是宣铭哥哥的……”
“他的哥哥。”
谈栎有些疑惑，他在袂山里也没出去过，宣铭哥哥唯一跟他提起来过的只有一个人。
勒北的永蓟王，沈傅。
“你是世子殿下？”少年虽然有些疑惑，但是还是将弩收了起来。
沈傅微微颔首。
谈栎取出了一封信。
沈傅大概能猜到，沈宣铭是给这少年给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宣铭哥哥走之前说，要我把这个交给你。”
沈傅却没有应谈栎的这句话，道：“你是袂山的蝶族人？”
谈栎摇了摇头。
沈宣铭的母亲是蝶族人，况且沈宣铭不是一个乐意与小孩子有交集的人，他一直都闭门不出，有什么事情都交给沈湘来做。
沈宣铭能认识的应该只有他母亲的娘家人。
小孩在和他撒谎。
沈傅微微勾了勾嘴角。
“要把这交给我？”
少年点头。
他把东西塞在沈傅的手里，飞快地往黑暗处跑去。
沈傅带着那封信，回宫去见了沈岁攸。
“陛下，深夜来访，多有打扰。”
沈岁攸坐了起来，在烛火的映照下，那屏风后面分明是两个人。
沈傅也不敢问。
他低着头，“陛下，这是六皇子生前交到蝶族的东西。”
“嗯。”
沈岁攸裹了衣服，从屏风后面走出来。
他接过沈傅递过来的信。
“唉——”
沈岁攸叹了一口气。
他深知沈宣铭觊觎他的位置已久，他不能将皇位传给一个他不可控的人手中。
沈岁攸抿着唇将那信逐字逐句看完。
“这样，明日你去将岐王放了吧。”
沈傅抬眸看着沈岁攸。
他起身，到沈岁攸的旁边跪了下来。
“谢陛下。”
沈岁攸摆摆手，有些孩子们的事他无论如何都做不了主，“回头把这都护的位置也还回去吧。”
“是。”
沈傅前脚刚走，屏风后面传来一个富有磁性的男声。
“奚生——”
沈岁攸拉了一把衣服，坐定。
“朕准你这么喊了？”
“回陛下，没有。”
一个上身裸露的健壮男人走了出来，小麦色的皮肤，在烛火下更加得富有张力。
他径直走过来，在沈岁攸面前单膝跪地，“是臣僭越了，求陛下责罚。”
沈岁攸低低地瞪了他一眼。
“可是陛下，您……”男人不安分的手顺着沈岁攸的脚腕向上摸，“陛下都这个年纪了，还是这么令人销魂……”
沈岁攸抬脚踹在了男人的胸口上。
顾琏珏一个重心不稳向后倒了一下，随后使坏般地又枕到了沈岁攸的腿上。
沈岁攸：……
狱城。
司霂正睡得好好的，被不速之客——沈傅扰了清梦。
“咳咳……时辰不早了，世子殿下，”司霂轻咳两声，拉了拉衣服。
沈傅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明日我们就能回岐王府了。”
司霂轻笑，“回去？”
“世子殿下之前还说本王囚禁你来着，怎么就想着要回去了？”
沈傅不接他的话，沉声回应道：“陛下肯放人了。”
这对司霂当然是个好消息，但是沈傅不知道会不会和他回去了。
司霂垂眸，沉默了半晌。
“世子殿下。”
“嗯？”
司霂继续沉默。
他能感觉到病情的恶化，最近他突然想通了，过了这个冬天，他想离开封都去游历整个大渊。
司霂喜欢江南。
可他抛不下的有太多太多。
他想了很多种死法，最后还是想怎么交代好遗言，怎么让大渊继续繁荣昌盛。
原本这些事都不是他一个废物王爷要顾及的。
沈傅终究是要回勒北的，就像亲手养大的鸟儿，开了笼子还是向往自由的。
“陪我，出去走走吧。”
沈傅点头，扶着司霂站了起来，“能走的动吗？”
司霂：“嗯。”
最近越来越冷了。
沈傅和司霂回到了岐王府，六殿下的事情也算告一段落了。
沈湘自从听说陛下将司霂释放的消息后，整日昏昏沉沉的。
“淮春，有酒吗？”
夏泯来看他，沈湘已经颓废得不像个正常人了。
“带了。”
沈湘提起酒壶就往下灌。
夏泯看着他，“你说你又是何苦呢？”
“夏淮春，你说接风宴那一晚，我明明……救了他啊，我明明看着他一天天变好，他怎么——”沈湘的眼眶猩红，水光映在夏泯的眸子里，异常地讽刺。
夏泯只是为了沈湘给他的钱才为他办事。
沈湘猛地放下酒。
“哈哈哈哈……我忘了你只是为了钱，怎么会懂我，会懂我的绝望。”
夏泯垂眸。
“也是，你们都在骗我，都在骗我……”沈湘转过身去，跪倒在了沈宣铭的床前，“宣铭，他们都在骗我，只有你对我好，只有你不骗我，但是……你怎么什么都不留给我……怎么什么都不留给我……”
……
回应他的只有长得没有尽头的沉默。
夏泯又放了一壶酒，“王爷，节哀。”
湘南王只有沈宣铭。
他怎么能放下。
“苏公公，”夏泯向门外的来者行礼，“湘南王他有些疯了，您有什么事别近身。”
苏敬安点头，略有担忧地看向屋内。
他在门口拦下了跟随他的人，独自一人进去了。
“王爷。”
沈湘的眼神迷离，哭了。
“宣铭？！”
苏敬安一愣，但他很快敛去了表面上的情绪变化，“陛下命咱家来整理六殿下的遗物。”
“宣铭，你说什么呢……”
沈湘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拉过苏敬安，嘴里不知再喃喃着什么。
“王爷，您自重。”
沈湘抱着他，手越缩越紧，“我就知道……你没有走啊，你没有离开阿湘，没有不要阿湘……”
苏敬安没说话，眼底全是看不见地犹豫。
最后苏敬安还是推开了沈湘。
“您看起来不太好，咱家改日再来好了。”
沈湘像是什么话也听不进去，苏敬安转身要走，他便喊住。
“沈宣铭！”
沈湘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跑过去一边抹眼泪，一边抽噎着道：“宣铭，你说我做错什么了，我都改，我都改……是我说错话了还是我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你说，你说……不要离开我——”
苏敬安有些无奈，但同时心里也是隐隐地悲痛。
沈湘又一次拉住苏敬安，轻轻再他脸上吻着。
他小心翼翼的，想是在猥亵自己高高在上的神灵一般，大胆却又收敛。
苏敬安：“！”
“王爷，放开。”他平静地说着。
沈湘一路向下。
他将苏敬安打横抱起来，无论怀里的人怎么动，他都死死地抱着。
沈湘将人压在了床上。
突然眼泪落到了苏敬安的脸上。
他像是被烫了一下，“沈湘！！你给我看清楚了！你看看我是谁！”
沈湘只是扯着嘴角笑。
他这次看的很清楚，白净的皮肤透着粉红的，是他的沈宣铭。
苏敬安哪怕再对沈湘有非分之想，他也不敢往面上表示，他知道沈湘心里的那个位置一直都是被沈宣铭所占据的。
“沈湘，你听着，我是苏敬安。”
“嗯……”
沈湘知道，但他不说。
他只想再纵容纵容自己。
谁都能骗他，凭什么他不可以？他也想骗骗自己。
他沈湘什么都没有了。
他只剩下一副仅剩皮囊的空壳，他怎么就不能骗自己，他怎么就不能用那些虚伪填满曾经的真心。
“沈湘！”
“沈湘！！你放开！放开啊……”
沈湘怎么都不理会。
苏敬安真的很像，很像沈宣铭怎么都不愿臣服的性子。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欺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