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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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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年关,唐云还没有回来。
舒颜见唐霄越发焦躁,心里有些担忧便想帮忙打听唐云的消息。
但没想到自家娘亲和伯母竟然对此事毫不知情,都说唐云只是回镖局处理事务,等到过年的时候就回来了,舒颜也不敢多问。
除夕,夜空中时不时就会炸裂美丽的烟花。
舒颜同唐霄站在落雪的院子中看着漫天烟花,“阿霄哥哥,烟花好漂亮啊!”
唐霄看着烟花下舒颜的笑靥,眉眼间的神情也变得温柔几分,道:“是挺漂亮。”
“好了,别在院子里傻站着了。”姚锦笑着唤他们,“再不吃饭就要凉了。”
“来了!”舒颜拉着唐霄的手就往屋里面跑。
进屋后唐霄将舒颜身上披的毛裘脱下,扫了扫她发间的落雪。
落座后,舒磊便道:“你们两个这段时间都长进不少,尤其是阿霄,真不愧是云哥的儿子。”
唐霄听着舒磊毫不掩饰地夸赞不好意思地红了脸,端起杯子起身对舒磊行礼道:“这多亏了师父的教导。”
舒磊笑着应了唐霄这一杯,唐霄仰头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但在汁液入口的时候,唐霄忽然察觉到了不太对劲。
嘴里面甜到发腻的味道,让唐霄脸上的表情顿时僵住了,鼓鼓的两腮含着“茶水”,不敢相信地看着舒颜。
舒颜低着头,戳着自己的小手,小声地解释道:“医书上说了,阿霄哥哥现在不宜饮酒,茶喝多了也不好,所以我早就派人将我们两个人的杯子里面都放上了果酿,就是用果子碾成汁再配上蜂蜜冰糖之类熬成的。”
舒颜看着唐霄艰难地把果酿咽下去的样子,嘟囔道:“……我觉得还挺好喝的。”
唐霄听此也不敢说这个果酿不好喝,只能违心地点点头,道:“还、还可以……”
宁兰茹见此也是无奈地摇了摇头,让人给唐霄倒了一杯温水去去嘴里的甜腻。
唐霄将温水一饮而尽,低头就看到舒颜捧着那果酿一杯又一杯地喝着,眉头一蹙,“你别喝太多,当心日后牙疼。”
“才不会呢!”舒颜扬起小脸道,“上次牙疼之后,我就从医书上找到了一种草药,将它碾成粉同盐一起用于每日漱口可以去除嘴里面的异味和污秽,绝对不会牙疼的!”
“那也不行。”唐霄心知自己说不过舒颜,只好紧紧地盯着她的杯子,势必只能让她再喝一杯就不能喝了。
“颜儿现在可是有小大夫的样子了。我听说你就用了几个月的时间就将那本医书上的药材都记住了。”姚锦看了一眼宁兰茹,笑道,“跟你娘亲小时候一模一样。”
“娘亲小时候!?”舒颜每次听别人谈起自家娘亲年轻时候的事情都格外有兴致,连忙问道:“娘亲小时候是什么样的?伯母见过吗?”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有什么好说的。”宁兰茹打断了舒颜和姚锦的交谈。
但奈何姚锦不听她的,瞧着宁兰茹微红的脸颊,笑道:“你娘亲小时候可出名了,她的事情江湖上的人都知道。”
舒颜眼睛顿时亮了,好奇地追问道:“是什么?是什么?”
“你娘亲跟你差不多年纪的时候就能识百草,九岁的时候就能给人看病了,十岁的时候被药圣林然看中收为关门弟子。等到十四岁便俨然成为江湖上的医者圣手,名声不亚于她师父。只不过、”
姚锦话语微顿,看着宁兰茹越发红润的脸笑道,“一日采药捡到了你爹从此便跌入了情网。你爹将你娘从谷中掳走了,关起门来谁也不给见。你娘也甘愿从此退出了江湖,在家中相夫教子,把她师父气得直说要将你娘逐出师门。”
姚锦笑道:“这事啊,当时可是闹了大半个江湖都知道,当时可是羡煞了一众人等。要知道药谷的掌上明珠可不是一般人能求娶的,没想到竟然便宜了你爹。”
宁兰茹从脸红到了脖子,舒磊挑眉看着宁兰茹害羞的样子笑着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宁兰茹瞪了舒磊一眼反而惹得舒磊大笑。
姚锦看着这两个人,打趣道:“呦呦呦,这可真是羡煞旁人了。”
宁兰茹的脸更红了。舒磊见好就收,他娘子到底还是脸皮薄,若是惹急了,他可没什么好果子吃。
舒磊说道:“好了好了,嫂子嘴下留情,来来来,我们吃饭。”
正在这个时候,门仆忽然来报道:“老爷,夫人,唐老爷回来了。”
姚锦听此立刻站起身来,满心欢喜却又故意板起脸地说道:“这个死鬼到这个时候才回来!”
唐云一进门就听见姚锦的话,一脸无奈地说道:“夫人饶命,夫人饶命,这次是为夫不对,这大过年的就饶过为夫这一回吧。”
舒颜偏过头就看到唐霄一改前段日子的烦忧,眉眼间皆是笑意。
唐霄见舒颜笑眯眯地看着自己,轻咳了一声,耳垂微红,夹了一块豆腐递到了舒颜的碗中,道:“多吃饭,少说话。”
舒磊吩咐仆人多添了一副碗筷拉着唐云坐下,“来来来,云哥回来得正是时候,方才嫂子可是没少拿之前的事情打趣我,快快快,先自罚三杯。”
舒颜看了看眼神一直黏在姚锦身上的唐云,追问道:“那唐伯伯跟伯母是怎么认识的啊?”
宁兰茹看了一眼脸颊微红的姚锦,打趣道:“没想到当年一代嫉恶如仇的女侠竟然也栽倒在别人的怀中。我怎么记得某人刚知道唐云这个人的时候还同我说,‘此人满手沾满鲜血,必将为祸人间,我一定要为民除害’,结果怎么‘害’还没除,先把自己搭进去了?”
姚锦听见宁兰茹提及自己当年的‘豪言壮语’脸顿时涨得通红,心知这是宁兰茹“报复”她呢。
唐云还是第一次听说自家娘子居然是这么评价自己的,一时间竟有些委屈,“夫人,我是杀过人,嘴也笨不太会说话,但也不至于这么十恶不赦吧。”
姚锦看了一眼眼巴巴看着她的唐云,嘟囔道:“那我这不是误会了吗!我当年听闻江湖上出了一个专门干杀人生意的人还以为他是什么大恶之人。哪曾想你接任务也是有规矩的,不杀善人不杀好官,说到底其实还为民除害了呢……”
姚锦越说声音越小,最后抵不住众人打趣的目光,拿起杯茶喝了两口,偏过头看着门外的红灯雪景。
舒颜难得一见豪爽干练的姚锦有小女子的一面,悄悄地捅了捅唐霄的胳膊。
但还没等她说话就被唐霄喂了一口糖糕,低声说道:“你可别趁机打趣她,不然我娘可是要‘报复’你的。”
舒磊喝一杯酒,看着唐云和姚锦说道:“我还是第一次听云哥和嫂子的事情,没想到竟也如此有趣,乃是天作之合。当年云哥忽然冒出个嫂子来,可让我们兄弟‘严刑拷打’了许久,都没漏半点风声。”
“就你油嘴滑舌。”宁兰茹笑着看了舒磊一眼,似有些感慨地对姚锦说道,“当年我听说你陷入情网,还是那个唐云的时候可把我吓坏了。连夜派人出谷去查那个人的底细,这才知道他的规矩。早些年还是一个富家子弟,后来家道中落了才走上了这条路。”
“是啊,”姚锦说着,语气忽然变了味道,飘着酸意道,“他之前还跟一家姑娘定过亲昵,还说是一位很好的姑娘呢。”
唐云听此,连忙开口解释道:“哎呀,这都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吃饭啊,吃饭。”
姚锦哼了一声,道:“这事可没完,你可还有一件事情瞒着我呢!就在咱们刚有了阿霄准备安定下来的时候,你外出办事大概半个多月吧,也不说去干什么,让我好一顿担心。结果回来之后怎么问都不说发生了什么,平白让我记挂。”
唐云听姚锦说起这话,脸色忽然变得有些懊悔,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却因喝得太急呛到了。
姚锦见此连忙上前,轻抚着唐云的背,“不过是提了两句,你着什么急,我又没有逼问你。”
唐云拍了拍姚锦的手,长叹了一口气。
桌上的众人也察觉到了有些不对。
舒磊神情陡然变得凝重,伸手拉住唐云的胳膊,暗示地说道:“好好的一顿饭,别说一些不开心的事情。”
但唐云却摇了摇头,道:“磊子,这事怕是瞒不了了。”
“出什么事了?”宁兰茹皱着眉头问道。
唐云解释道:“我前段时间并不是回镖局去了,而是去调查一件事情。”
唐云看着舒磊沉默了片刻,从怀中拿出一张纸来,“这是几日前有人扔在我家门前的。”
众人将纸条展开就见上面打开就看到血红的四个字—血债血偿。
舒颜见到那纸条忍不住惊呼了一声,想到前几日的信鸽更加忐忑了。
唐霄悄悄地握住了舒颜的手,问道:“爹,这是谁送过来的?”
唐云摇了摇头,道:“那日正赶上镖局有些事,人来人往的,没人知道到底是谁放在门前的。”
“我本来也不想理会,”唐云道,“且不说我们之前闯江湖时做的那些事,现在镖局的买卖也是把命别在裤腰带上。”
“但我不知怎么的心里一直不安就派人追查这件事情,没想到竟然与当年那件事有关系。”唐云叹了一口气,“也正是因为纸条,我才动了想让阿霄学武的念头。”
三个月前他的人就追查到了那封信的来历,但他不放心唐霄和姚锦,将她们送到舒府才顺着线索找了过去。
他发现这人若隐若现的踪迹十分诡异,就像是吊着他戏耍一般,让他着实有些恼火,更加想要追查出这人的下落。
三日后的晚上,唐云落脚客栈中的人竟在一夜之间全都中毒,像是给了他一个下马威,唐云也不敢轻举妄动。
又过了两日后,唐云终于追查到了那人的踪迹,一路追着到了河边的树林,借着茂密的树木隐藏着自己的身影。
忽然唐云眼前寒光一闪,一枚暗器擦着唐云的脸飞过,深深地钉在了唐云身后的树上,被暗器嵌入的那一小块树皮顿时变得漆黑。
有毒!?唐云眉头紧锁,观察着周围寂静的树林,冷言道:“阁下不必躲藏了,你我二人心里都是什么念头,想来也没有必要遮掩。出来吧,我们速战速决。”
唐云说完就察觉到从身后立刻飞出两根银针。
唐云侧身躲过,却发现对方居然瞬间来到自己的身侧,十几岁的模样却有着不同他这个年纪浓烈的杀意。
唐云看着那少年从腰际抽出了一根软鞭迎头劈下,唐云立刻拔刀相助,但那软鞭仿佛有千斤重,震得唐云虎口发麻。
唐云连退几步,抬头看向那已经收敛了杀意的少年,一身破烂的袍子,脸上五官倒是精致得美丽,但苍白的脸色却好似他马上就会倒地不起一般。
唐云眉头微皱,看这人的模样可不像是有如此功力的人,“小小年纪竟然有如此功力,当真让人佩服。”
那少年看向唐云的目光中翻滚着滔天的恨意,冷声道:“这也要多谢唐前辈。”
唐云听此眉头皱得更紧。
那少年见唐云看着他沉思的样子,不经意地抖了抖左手手腕,一个不同于他现在潦倒模样的白玉镯子露了出来。
唐云脑海中顿时闪过了一个场景,漫天火海中,一个孩子一脸惊恐地看着他,手中正抱着这只白玉镯子,“是你!”
“唐前辈记起来了?”那少年扯了扯袖子将那白玉镯子遮了起来。
唐云只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冒出,将他整个人拉入冰窟,“那你现在是来为你父母报仇的吗?镖局门前的纸条是你放的?”
“是,为了我戚家上上下下几十口人讨债。”那少年看着唐云道,“但唐前辈曾经放过我一次,我也不能恩将仇报。所以唐前辈自己选吧,放过你还是放过你家中一个人?”
“你……”唐云握刀的手陡然攥紧。
那少年见此,嘴角勾起,问道:“唐前辈后悔当时放了我吗?”
此话一出,唐云浑身一僵,握刀的手用力到发白。
唐云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说道:“不后悔,但我现在必须杀了你。”
说完,唐云提刀向那少年砍去。
那少年目光微闪,侧身避开,抬手挥出软鞭。
软鞭同刀相撞,擦出点点火光。
一时间风动树揺,刀鸣鞭响。
那少年灵活地躲过唐云奋力地一击,一掌拍向唐云的后背。
唐云急忙侧身避开却见那少年手势变换,借着方才聚集的内力将藏在指缝中的银针打出。
唐云提刀挡住飞来的银针,却被那少年趁机绕到了身后,一掌打在了唐云的身上。
唐云连退几步,抹了抹嘴角的鲜血,正准备运功提刀再上前却感觉到方才中掌的地方剧痛不已,一口漆黑的鲜血从口中吐了出来。
唐云见此便知道自己中毒了,抬头看向那少年问道:“如此毒辣的内功是谁教你的?”他为何从来没听过江湖上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那少年避而不答,走到唐云面前问道:“你想让我放过谁?”
唐云脸色苍白,被内力催动的毒蔓延到全身,五脏六腑仿佛被搅烂了一般。
那少年见唐云不说话,又问道:“你希望我放过谁?”
唐云的视线逐渐模糊,右手挣扎着握住了刀柄,一咬牙竟然猛地冲了起来。
那少年也没想到唐云居然还有这股力量微微一愣,连退几步匆忙避开了唐云的攻势。
唐云本想乘胜追击,但他刚迈出一步就因双腿无力跪倒在地上,双手撑着刀不断地咳血。
……
“就在我以为自己这一辈子就要到头的时候忽然从林中传来了哨响,那哨声低沉空洞仿佛从地狱传来的呼唤,令人毛骨悚然。”唐云说道,“那少年脸色剧变,暗黑色的脉络凸起在洁白的肌肤上,十分恐怖。想来他在短短几年内获得这么大的功力也是用了什么不得当的法子。”
唐云长叹了一声,道:“真是造孽啊。”
姚锦推了一下唐云,急急地问道:“那你怎么逃出来的?”
唐云道:“那少年听见那哨声之后,便顾不上我,急匆匆地跑出了林子。我挣扎着起身,但实在是没有力气。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我被一个女子救了,这才能赶回来告诉你们这件事情。”
宁兰茹让唐云将手伸出来为他仔细把脉,“云哥现在身子已经无碍,想来那女子的确医术高超,也不知是何许人也。”
姚锦问道:“此事与当年你瞒着我的那件事有关?你方才所说的那少年为了戚家而来,难不成是十几年前被一把火烧干净的那个戚家?”
宁兰茹看了舒磊一眼,舒磊眉头紧蹙,没有说话。
“是那个戚家。”唐云用力地抹了一把脸,道:“这事也赖我。若不是我,兄弟们也不会遭人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