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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小白现世 ...

  •   天地之间,风云狂卷渐消。

      莲明法相化作无数金光,袭向荒城,融入被昭华业火灼烧去污秽和莲明之后渡化的残念中,白雾凝聚成海,渗入金色光华浮流在荒城之中。

      昭华倚靠着沙石,微微仰头似是在望此间无尽灰暗的天空,忽地轻笑一声,神情已然是疲惫不堪,她缓缓阖眸——

      小和尚已然收了法相神通,眸中的七星莲华渐渐沉入眼底,复归自然。

      他甫一落地,耳畔忽有钟声,下一瞬震颤识海,犹如远古之音,苍茫沉郁。

      “归——”

      荒城之中闪着金色光华的雾海瞬间散开,流光月华般从荒城之中飞出,天幕之下,所到之处似有生灵诞生,万物庆贺欢欣。

      “归——”

      那一声“归”,悠远威严,莲明不由自主地跪匍在地,双手抵着额头,敬告土地,耳边生机萌芽,微小之声传来。

      他再次睁开眼之时,只见荒城轰然消失,风沙弥散,万物复苏,百草青葱自荒城中心萌发绵延万里,惚若春庭茂盛。

      莲明震撼地看着这一切,万物从无到有,生灵何其珍贵,此方景就好似他在话本之中瞧见凡人窥见神迹之时所感所悟。

      他如是凡夫俗子。

      荒城一点点消失,汇聚之处凝成白光,莲明看过去,此身亦忍不住前倾靠近。

      下一瞬,空间撕裂,小和尚不带反应过来,便被狠狠扔了出去。

      “啊啊啊——”

      “噤声。”

      小和尚晕晕乎乎悬停半空,骤然哑音,回首一见,昭华不知何时起身来到了他的身后,拎着他的后颈,轻描淡写地从他身上扫过。

      他连忙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噤声方才解开。

      莲明抬首望去——

      紫色绸衣的恶首太岁从撕裂的空间之中落地,一步一步向荒城消失之后凝成的那白色光团疾步而去,犹似恶狼见神明,癫狂渴望至极却又极度克制小心翼翼。

      太岁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显而易见的兴奋和焦躁,咧嘴大笑之时,喘着粗气胸腔鼓荡,隐约可见唇红之下虎牙尖利凶恶。

      莲明把一旁随太岁撕裂空间而出,在地上滚了几滚摇头晃脑的乌寒木扶起来,然后拼命压着他想要往昭华方向去的手,拉着他躲在一旁。

      “嘘,别过去!你没看到太岁发疯了吗,不疯之时便觉胆颤心惊,他这般是要吓死个人吗?!”莲明死命按着乌寒木,企图挽救他免遭太岁祸害,“你听话,别搅乱。”

      说起来,其实太岁也并没有做什么祸害之事,只是不知为何莲明只要一看见太岁,便觉得骨寒,自灵识海之中透出的颤颤生畏。

      那感觉,比从万年之前那位佛子记忆之中窥见的洪荒之恶还要生冷,洪荒之恶让人觉得恶心,而太岁那一身如影随形的暗黑气息便如极寒之水,纯粹,幽晦。

      果不其然,莲明见昭华神色复杂地望着那团白光。

      良久,苍白如素的面上,眉眼之间添了一分轻浅笑意……

      只是,无端让人生出彩云离散,琉璃破碎的惶惶之感。

      莲明躲着只看了一眼,便已经失了神,心中涌现出无限酸涩,回神之时已是两行清泪。

      昭华望着那团白光,分明是在笑,那笑本该如风洒脱如火热烈,可凤眸黑白分明之间凝沉如水,山色空茫……

      失落荒芜之感顿生。

      太岁神色兴奋到有些癫狂,可动作十分小心,一点一点试探着将手伸进那团白光之中,嘴中还小声念念叨叨不知道再说些什么。

      莲明离得远,隐隐约约耳边听见些泛音,犹觉额间针扎,连忙捂住耳朵下个禁制隔绝太岁之语。

      “……您回来了,您终于回来了,哈哈哈哈哈,我总算又可以见到您了……”

      太岁喃语传入昭华耳畔,他这般模样,让昭华不知为何心下一阵阵空落落的,眉头缓缓皱起,识海之中一阵阵翻腾。

      她抬手按了按眉心,心下思量。

      好像,忘记了很重要的事情。

      业火已成,她的记忆也早就就被灼烧得混乱不堪了。

      许是,这种感觉太过强烈,如海如潮难以平复。

      昭华捻了捻手指,默默复盘推演关于洪荒这件事,从万年之前到如今,从将屿山到镇海关,还有接下来的一步……

      所有的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平稳发展,毫无任何意外发生。

      她轻轻的吐了口气。
      罢了,只要这件事没有任何意外发生,其他的也就无所谓了。

      忘了便忘了吧。

      忽地白光骤然原地消失,太岁目眦欲裂,伸在半空的手僵愣无法收回,昭华见之也是讶异。

      怎会?

      下一瞬,白光敛去芒,蹦跳着从太岁额间点过,火流星一般直向昭华。

      电光火闪,猝不及防。
      光团动作极快,莲明只见太岁骤然后仰倒地,而后一顿,发出低声笑语,昭华面露惊讶,好似有什么东西入怀,不由得后退一步。

      莲明揉了揉眼,不由得心下疑惑。

      鲜少见施主她如此情绪外露,面上露出一种如临大敌而后松了口气的模样,眉眼之间好似还有一线失落似的。

      这是,瞧见了什么?

      昭华将光团抱了个满怀,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太岁直接闪现到她面前,眼巴巴地看着那团白色光团,通身都是焦躁委屈,但又不敢伸手。

      晕出的光芒渐渐消散,只听“噗”的一声,一团白绒绒的毛球似的小兽显出来。

      如辉光耀目,如日月恒转。
      圣光临凡,如天道降世。

      “吼!”
      天地之音,震惶世间。

      偌大的白色虚影从那白色小兽身后显现,无数条通天锁链扣在虚影之上,天无际崖,震颤荒古,威严圣洁。

      只一瞬,莲明双目泣血。

      昭华和太岁具是满目讶异、眼眶微微泛红的凝视着这一幕。

      “噗。”
      昭华怀中的白毛小兽发出声响,诺大虚影骤然消失,太岁猛然回头望向白毛小兽,颤抖着声音询问:“为何会这样?”

      昭华只觉识海中“嗡”的一声长鸣,眼前一片模糊,眩晕来得猝不及防。

      眼见便要晕倒之际,白毛小兽轻轻蹭着昭华脸颊,柔和的白光从它额间传入昭华身体之中。

      那股眩晕之感骤然消失,昭华低头看向满面懵懂纯真的小兽,抱着的手忍不住紧了紧,恍然想起太岁方才询问,眼皮微不可察地跳了跳。

      疏淡的凤眸从太岁身上扫过,落在怀中的白毛小兽身上,强装镇定到有些心虚。

      太岁目不转睛地望着白毛小兽,已经要急疯了。

      大地一道道裂纹难以承受他的威势,自他脚下蔓延百里,崩裂。

      方才,小白为昭华治愈,昭华才不至于在众人眼前晕倒,那繁杂庞大的记忆中有关于怀中白毛小兽的一切也都逐渐清晰起来,包括万年之前自己为了争取时间,如何将小白与太岁偷天换日,将小白现世的时间生生拖后了一万年……

      昭华难得不知该如何应对太岁,一阵沉默。

      原来,太岁苦守荒城万载,死死不愿离开镇海关也是她干的。

      貌似,当年将其二者现世的时间转换之后,为了彻底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以太岁对于小白的依恋和重视为引,她给太岁下了禁制,要他驻守此现世之地,不得踏出半步,否则此时将再也见不到小白。

      昭华看向太岁狂怒疯癫的模样,神情镇定到诡异。

      毕竟,当年只是顺手而为。

      而今,小白现世,那禁制自然而然地也就消解了。她要如何解释才能既不令太岁察觉,又能够让他信服呢。

      若是假话,太岁真伪一辩,到时候便更难收场了。

      如此,昭华心中升起一抹淡淡的庆幸——
      幸好,小白神智没有觉醒。

      要不然,她肯定要被小白唠叨说教了。

      那可比糊弄太岁难太多了。

      “够了,太岁。”昭华冷声阻止太岁继续放出威势,震裂大地,惹得生灵惶惶。

      太岁眼中怒未消,皆是不解疑惑。

      他不明白,为何小白一现世变成了这副模样,连神化虚影也堪堪只得一瞬。

      太岁咬着手指,鲜血淋漓,识海中恶狠狠地搜刮着天地之间的一切,半点都未将昭华的话放在心上。

      他不满于此,于是天地世间便该为此付出代价。

      无论如何,小白现世变成了这副模样,纵然他搜寻不到答案,但必然是深受世间迫害所导致。

      小白神智尚未觉醒,那便由他代为惩戒世间。

      于是,山崩,地裂,干旱,大雨,天地灾祸……

      昭华淡淡冷眉,只说了一句,一切骤然停滞。

      她道:“小白不会喜欢尚未审判便降下的惩罚,你亦如是。”

      太岁眼尾泛红,那总是噙着恶劣笑意、玩世不恭的眼眸望向昭华之时,都是血丝。他不甘心就此收回对世间的惩罚,舔着干涩的唇声音沙哑问:
      “那你说,该如何?”

      且不说他有私情,单论小白觉醒出现意外,祂们身负之任便无法进行这一件事,便足够问罪世间了。

      他虽疯癫,可并非什么都糊涂。

      昭华摸了摸掌心酣睡成一团的小白,心下叹息,面上不显:“此事已成定局,小白既然神智尚未觉醒,那以她之能力,相必不会很久。”

      “我们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便是等。”

      太岁暴躁怀疑望向昭华:“等?只等,便够了吗?”

      昭华颔首。

      太岁焦躁却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他脸上的怀疑如有实质,俨然不太信任这个“等”字,张口便要再说些什么。

      却被昭华冷声打断:“你想要质疑我吗?”

      声音轻缈落在这黄沙之中,瞧着并没有什么威信可言。

      可是——

      太岁停下脚步,深深皱着眉,两眼直勾勾地看着昭华良久。

      风沙止消,依然满目荒凉。

      又不知过了多久,太岁一身怒意难消但又不得不低头似的,道了一句:

      “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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