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儿当家》九溪

37、第 37 章

　　037 双喜又临门

　　冬日日短，未到酉时，便已是暮色四合，天地苍茫。

　　看到狼头飞一般蹿出院门，张秀对几个小的道：“你们阿娘回来了。”

　　小姑娘们愣神一瞬，而后一片欢腾，你追我赶往院外奔去，没多久，远远便听到刘秋花的惊呼声：“兰子梅子，你们哪来的新衣？”

　　张秀捂嘴偷笑，揭开锅盖，鸡汤独有的香气刹时间溢满厨房。

　　张秀取过勺子一勺一勺往碗里盛汤，猫儿第一个冲进来，这家伙生就一只灵猫鼻子，大老远便闻到香味儿，然后便毫不犹豫地跳下大车撒丫子狂奔，为了这口吃的，她是什么都顾不上了。

　　张秀管不住闺女，任由她毫无淑女样地捧碗喝汤，自己则来到厨房门口，冲着刚进院门的一群人热情招手：“快过来，快过来，大家都快过来喝口热汤暖暖身子……”

　　等到人手一碗鸡汤，她又道：“看好自己的碗，呆会儿就用这个碗吃饭，不要拿错了。虎子，英姑，还有兰子，喝完汤就去堂屋帮你们二叔移火炉，给桌子挪出位子，我们要吃夕食了……”

　　今晚的夕食极是丰盛，主菜虽只两样，萝卜羊肉煲和鱼丸炖粉条，却都是用盆装的，再配上香喷喷的白面馒头，别说是九里村，便是在这茅家镇上，也少有人家这样待客的。

　　苏有林和两个男客吃了半下午的咕噜羹，肚里装不下东西，便不再上桌，只将火炉挪到大门旁边，一边笑看女人孩子摆桌子，一边围炉烤馒头。

　　饭菜摆好，张秀特意空出中间位置，让虎子跟自己去厨房端来一个大陶盆，揭开盆盖，但见奶白色的汤里漂浮着一朵朵蘑菇，两个女客同时惊住，半晌才开口：

　　“天，这是蘑菇吧？”

　　“这时节哪来的蘑菇？”

　　火炉边的蒋二虎蒋阿虎哈哈大笑，便是蒋兰香和蒋英姑也偷偷捂嘴笑，只有蒋梅香不明所以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直到两个当家媳妇随张秀到偏房走了一遭，这事才在众人的笑声中揭开谜底。

　　宾主重新落座，蒋婶子尝了蘑菇又尝蘑菇汤，赞道：“真鲜！刚刚喝汤的时候就尝出鸡汤里面加了蘑菇，我还当是干菇来着。”

　　蒋阿良道：“可不只是加了鲜菇，还添加了其它好东西，我们刚刚吃的咕噜羹就是用它做的汤底。”

　　“咕噜羹？”

　　两个女客一脸迷茫，于是蒋二虎又是一番解释，刘秋花由衷赞道：“这可真是好东西，想不到秀儿你竟有这等好厨艺！”

　　张秀连连摆手，正要解释说这是跟自家小猫学的，干饭猫却抬起头，稚声稚气的问：“爹，你说我们把炉子搬到码头上，专门卖这个汤，会有人花钱买吗？”

　　众人一呆。

　　片刻过后……

　　蒋二虎竖起大姆指：“这主意使得！”

　　刘秋花双眼放光看向小猫：“小猫你这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蒋婶子坐的最近，一把搂住小猫猫，喜不自禁：“这可真是一只招财猫呢！”

　　苏有林更是喜的合不拢嘴：“不错，不错，这个主意不错。汤底不难调配，也不用弄的像咕噜羹那般复杂，蘑菇本就味鲜，姜葱加上半只鸡几根大骨头，顶天几十个铜子，码头上有上百脚夫，还有来往船工，我们就做他们的生意，三个铜钱一碗，里面加勺糙米饭，肯定好卖。”

　　蒋阿良接口道：“直接在码头上支锅子炖汤，三文钱一碗，有饭有菇还有油水，这生意做得！做得！”

　　堂屋里更加热闹，几个男人商议起摆摊位置，几种汤式，定价几何，饭桌上的女人们一面奋力吃饭，一面竖起耳朵听，间或还插上一两句，差点忙不过来。

　　过了一会儿，蒋婶子终于听出点味儿来了，道：“二郎，听你们的意思，这个蘑菇我们家也能种？”

　　苏二郎笑道：“当然能种。只要一个空房间，放些烂木头锯木屑进去，再放一个火盆，门窗关好，不要透光，然后就是经常进去洒洒水，让房里有湿气，种出蘑菇不难。对了，进菇房前要洗干净手脚，最好换衣换鞋，不要把脏东西带进去了……”

　　苏二郎侃侃而谈，待他讲完，蒋二虎两口子目光对视，蒋二虎拍板：“虎子明天就搬到柴房住，把他那间偏房空出来种蘑菇。”

　　蒋婶子不乐意了：“柴房也是一间屋子呢。我听他二叔的意思，房间矮还更容易保温，空出来种蘑菇不是正好？还是让虎子跟我们一起住吧，反正我们正房够大，还能再放一张床。”

　　此言一出，蒋阿良两口子却是坐不住了，刘秋花连忙道：“这哪成，哪能让虎子……”

　　“成，我说成就成，”蒋婶子打断她，极有气魄，“我们正房本来就比你们偏房大，英姑又跟兰子梅子住一起，虎子让出来刚刚好。”

　　蒋阿良略一沉吟，点头道：“多出一间柴房种蘑菇也好，只是以后赁房子的钱我们一家一半，不能再让你们多出房钱了……”

　　两家人心思都在蘑菇上面，也没过多拉扯，事情就此定下。

　　种蘑菇的场地这就有了，接下去，便是种蘑菇的人了。

　　种蘑菇不是力气活，但蒋二虎和蒋阿良都是伤病未愈，帮不上忙。一番商议过后，大家一致决定蒋婶子明天待在镇上，带着虎子英菇和兰香一起学，等到步入正轨，她再出去赶车送货。

　　蒋阿良叹息：“现在只能辛苦你们了，等到过完年，我这伤也该好了，到时候我去赶车，秋花你到码头摆摊卖菇汤。”

　　蒋二虎也道：“我这伤怕是好不了了，不过再等一两个月，行走当是无碍，可以帮着种种蘑菇……”

　　众人又是一番商议，最后决定，头一茬蘑菇还是要卖出去，主要年前蘑菇价高，码头来往的货物也多，来回都是满车，赶车送货这等高收入，也不能放弃。等到过完年，货物量减少，很可能满车去空车回，那样的话，蒋婶子干脆就不送货了，正好留在镇上种蘑菇做生意。

　　苏二郎点头道：“这样也好，蘑菇汤是小生意，我还罩得住。”

　　听他这样一说，众人这才意识到苏有林这粮仓伙计的身份来得有多及时，不禁感叹起天意，每个人都很兴奋，人人脸色通红，堂屋里笑声连连，仿佛一人喝了一坛青田酒。

　　谈笑间蒋婶子忽然瞄到旁边虎子，顿时警铃大作，肃然道：“虎子，这个蘑菇的事情你可千万不能告诉其他人，任谁问你你都不能说，记住没？”

　　蒋虎子看向亲娘，一脸茫然，不明白好好的怎么就扯自己身上了。

　　见到他这副傻样子，蒋婶子顿觉心累，回炉重造的心都有了。

　　蒋二虎却不似她这般担心，他不甚在意地来了一句：“说出去也没多大干系。”

　　所有目光转向他，便是某只正在奋力干肉的假小猫都筷子一顿。

　　谁知虎子他爹紧接着又轻飘飘道：“他说出去，种蘑菇的法子被人学了去的话，也不打紧，反正饿不死人，至多就是拿不出银子送他进弟子堂而已。”

　　虎子整个人都懵了，他手握筷子呆呆望向自家亲爹，嘴唇微张却忘了说话，甚至忘了嘴里的鸡肉。

　　蒋阿良闷笑出声，要不是离的太远，他都想一巴掌拍到少年肩膀上：“傻了吧小子，过完年就送你去弟子堂，苏二叔帮你出钱，还不赶快谢谢你二叔！”

　　虎子又傻呼呼转向苏有林。

　　苏有林笑眯了眼：“虎子啊，等到过完年，叔就给你出入堂费，送你去弟子堂习武，愿意不？”

　　蒋虎子猛的站起身，满脸胀的通红，瞧他那样子，苏小猫都怕他下一刻便要幸福到昏过去。

　　好吧，蒋虎子没有昏，他被嘴里的鸡肉给呛着了，咳的惊天动地。

　　苏小猫饶有兴趣地放下干饭的筷子，主要是她干不动了。

　　她在县城又是包子又是卤肉，吃了一肚子好东西，回家先灌一碗鸡汤，夕食还吃的不比蒋兰香少，赶饭桶了都。

　　但这个真的不能怪她，谁让她修仙还习武啊。

　　修仙还好，有灵气就成，可习武练的就是气血，气血打哪里来？那可都是用肉食给堆出来的！

　　她爹还以为只要给弟子堂交上五两银子的入堂费就完了……呵呵，天真。

　　别误会，她对送蒋虎子习武没有意见，这人天生一副武人筋骨，不习武太可惜了。

　　何况这傻孩子为了习武还见天上赶着给人骗，当然这个也不算大事，人嘛，总归是要犯几次傻吃几次亏才能长大，她又不是虎子阿娘，不操这个心。

　　她操心的是要不要教这傻孩子一两门武技。

　　不是教他习武，教习武艺那是弟子堂的事，蘑菇生意一旦做起来，这娃肯定能进弟子堂，苏猫早就想到这一点。只是没想到她爹如此大方，会帮他出入堂的五两银子，将事情至少往前提了半年。

　　她想的“武技”是如“天罡指”“一苇渡江”那样的高深武技，不是弟子堂教的大路货。这倒不是她烂好心，纯粹是两家人走的太近，且肉眼可见的越走越近，这样的话，培养一个强力打手便是势在必行，以后打家劫舍……咳咳，以后打杀悍匪劫富济贫……肯定用得上。

　　不过这事不急，要从长计议，现在她比较着急的是如何教授爹娘武艺。

　　没错，就是教授张秀苏二郎武艺。

　　没指望他们能够练出大名堂，更没想过要将他们培养成武者，那是痴人说梦。她唯一的期望便是他二人比普通人强上那么一丁点，只要一丁点就好，因为那一丁点，很可能便是生与死的分界线。

　　一想到这事猫儿就头痛，她爹还好说，只要能提升实力他八成会练，但张秀就不一定了，猫儿用脚趾都能想到她的反应，到时候肯定会说“我学不会的，你爹学会了就行”……

　　猫儿这厢浮想联翩，小眉头渐渐拧起。

　　蒋婶子那边却是听明白了，知道自家这个傻虎子终于如愿以偿可以进弟子堂习武去了，不知不觉间红了眼眶。

　　她嚅嗫着双唇，半晌也没能说出一句整话，终于一把捂住嘴，站起身奔到院子里，屋外很快传来低低的啜泣声。

　　张秀和刘秋花对视一眼，两人相继起身追出门，没多久院子里便响起二人的劝慰声。

　　蒋婶子泪中带笑，将话说的颠三倒四：“我不是难过，真的，我没有难过……你们看，这是喜事，大喜事，我哪会难过……嗨，瞧我这人，我这是在说啥呢，我就是太高兴了，我……我……”

　　蒋婶子话未说完，却听张秀一声痛呼，蒋婶子的声音戛然而止。

　　仅仅过了几个呼吸，蒋婶子声音再起：“秀儿，秀儿你怎么了，哎哟不好，秀儿该是发动了，她这是要生了，快，快，我们赶快送她回房间……”

　　刘秋花也急声道：“肯定是要生了，兰子，兰子，赶快去厨房烧开水……”

　　打从听到娘亲的第一声痛呼，苏猫便跳下凳子，一溜烟冲出屋子。

　　她看了看阿娘的情况，回转身，冲着木雕样呆坐炉边的亲爹大声叫喊：“阿爹，家里有两位婶子你不用担心，赶快去镇上请稳婆请于大夫……”

　　……

　　景治十一年十一月一十八日，戌亥之交，苏有林家喜添新丁，张秀顺利产下一男婴，重约五斤八两，大名苏锦冬，小名苏咕噜。

　　……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