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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一手消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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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光线明媚,是晴朗暖和的天气。
季容妗瞠目结舌,懊恼又悔恨,昨晚怎么没多等一会,这睡一晚,把她膈的浑身酸痛。偏偏对面的人还一脸理所当然,叫她说不出话。
沈竹绾见她脸色缤纷多彩,一时也没有打断,静静欣赏了一会后才道:“驸马既已起身,那便一同用膳吧。”
准备在沈竹绾走后继续睡下的季容妗:“……”
她往窗户外看了看,眼里中的情绪逐渐从震惊变为生无可恋,最后欲言又止地看向沈竹绾。
沈竹绾微微抬眉:“驸马有何话想说?”
季容妗踌躇半晌,一脸悲愤将话憋了回去。她慢吞吞地开始穿衣,系腰带,然而古代衣服毕竟有些复杂,季容妗磨磨蹭蹭了半天,衣服倒是穿得差不多了,就是像被揉成一团的废旧纸张,乱七八糟。
“公主殿下,那我先去洗漱了?”季容妗拽了拽衣领子,乌黑的墨发穿插在洁白的衣袍下,黑白相间,像是一副随意勾勒的山水画。
少女乌黑的眼睛依旧带着些朦胧的睡意,许是昨夜没睡好的缘故,看起来面如金纸,眼下还有两个浅青色眼圈。
沈竹绾迟疑了一瞬,在季容妗转身前道:“等一下。”
季容妗依言停下脚步,转身,一股熟悉的冷香扑面而来。
愣了一瞬后,她便看见一只如葱根般细白的指节,正往她的衣领子伸去。
下意识的,季容妗捂住自己的衣裳,连忙后退,如受惊的兔子般警惕地盯着沈竹绾:“殿下,你想做什么,这是另外的价钱,呸,我是说这乾坤朗朗,大白天的不好吧。”
金喜腾地一下红了脸,随后溜出了门,并贴心地给二人关好了房门。
速度之快,沈竹绾都没能出声叫住她。
片刻后,季容妗看着沈竹绾悬在半空的手缓缓收回,脸色也逐渐冰冷时,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她突然意识到,沈竹绾可能是想给她捋一捋她乱七八糟的衣裳,而不是她想的那样龌龊。
可她竟然躲开了!
她躲开了!
季容妗想按自己的人中给自己紧急呼救,但她看着沈竹绾的脸色,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开口说话的好。
屋内气压连连降低,季容妗看着神色莫辨的女人,最终顶着压力结巴道:“殿……殿下,要不您先去用膳?”
半晌,沈竹绾终于将目光从季容妗脸上移开,转身,飘逸的衣裙划破屋内空气,连背影都透着股冰冷恼怒的气息。
季容妗一脸生无可恋,她低头看了看自己乱七八糟的衣襟,叫道:“冬梅,进来一下。”
房门的吱呀声很快响起,冬梅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几步走到季容妗面前,焦急道:“驸马,您是不是又与殿下犯冲了?”
季容妗有些尴尬地摸摸后脑:“没有呀,怎么了?”
“没有吗?”冬梅狐疑:“那殿下从我身边路过的时候,我怎么差点被冻成伤寒?”
季容妗:“……你是懂夸张的。”
季容妗不欲继续那个话题,张开双臂道:“先帮我把衣服捋一下,这个破衣裳怎么穿都不整齐。”
冬梅熟练地上前帮她捋衣裳,嘴中还在嘀咕道:“驸马,你真的没有和殿下犯冲?”
季容妗:“……没有。”
冬梅再次不信任地看了她一眼,继续低头为她捋衣裳。
季容妗被看得心虚,但到底没有说出自己的猜想,万一只是她自作多情了呢,公主殿下万一根本没有帮她整衣服的念头呢,那她说出来岂不是很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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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沈竹绾用完早膳后,季容妗才姗姗来迟。
她看着白袍少女整洁如新的衣裳,淡淡收回了视线,站起身:“金喜。”
金喜自殿下出门后便感受到自家殿下那冻人的气息,一直在整个用膳期间,都没敢说一句话。会错主子意思,还闹出了乌龙,关键她还溜得贼快,金喜心虚不已。
眼下殿下终于叫她,金喜立马会意,道:“公主,马车已备好。”
沈竹绾点头,转身欲走。
季容妗连忙出声:“公主殿下。”
沈竹绾顿住脚,偏头瞥她。
侧脸绷紧,半垂的眼睫划过丝丝不耐,仿佛季容妗若是说不出什么,她下一秒便会美丽冻人。
季容妗有些心虚,可到底还是歉意地笑道:“早上的事真是抱歉,公主殿下,是我误会了。”
少女面容清俊眉眼温和,微风带动她白色的衣袍,连同乌黑的发梢,那歉意的笑便鲜活地动了起来,像岸边的芦苇,春风一吹,便如波浪般漾开。
沈竹绾看进少女眼眸深处,那里干净澄澈,没有繁杂的心思,没有肮脏的想法,只有一片赤诚的歉意。
半晌,沈竹绾收回目光,继续踏步前行,喉咙中发出若有若无的一声轻“嗯”。
季容妗没听见,她看着沈竹绾的背影,一头雾水:“冬梅,你说公主这是原谅我了,还是没有原谅我呢?”
她抬头,却见冬梅满脸幽怨,幽幽开口道:“所以驸马早上果然与公主殿下犯冲了是不是?”
季容妗:“……”
在冬梅幽魂般的注视下,季容妗迫不得已,将早上的事说了出来。
“什么?您说公主她想为您整理衣裳?!”
冬梅眼中发出赤橙黄绿青蓝紫的光,满眼星星:“太好了,太好了,老爷和夫人要是知道小……公子您如此得宠,一定高兴坏了。”
冬梅兴奋完便一脸感叹地看着季容妗道:“若是您一直失忆就好了。”
季容妗:“?”
她敏感道:“难不成我以前不得宠?”
冬梅一顿,道:“自然不是,您以前也得宠,但今日这种事还是头一回,那可是我大乾朝唯一的公主殿下啊!”
季容妗不懂冬梅莫名的兴奋,但还是很配合地长“哦”一声,而后立马收敛道:“吃饭。”
冬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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饱餐了一顿后,季容妗开始在躺椅上躺尸,她现在是伤员,带薪休假的那种,比起每日都要上朝监国的沈竹绾,她可是清闲了太多。
只是人一闲下来就开始想东想西,比如原主明知道打不过林长存,为什么还有事没事去找事?从周围人的反应来看,原主从前应当是个沉闷的人,那她平日里是怎么与公主殿下相处的?还有原主的家人到底知不知道她女扮男装,以及他们口中那些所谓的,自己和公主殿下很恩爱到底是不是真的呢?
从前没细想,如今仔细想想,觉得有些地方还是略有存疑。
季容妗躺着躺着忽然从躺椅上起身,冬梅吓了一跳,问道:“驸马您是要做什么?”
季容妗:“没什么,出去一趟。”
片刻后,季容妗打扮完毕,坐上马车晃晃悠悠地往府外去。
“驸马,您要去哪呀?”冬梅有些不解地问道。
“不去哪,就随便逛逛。”季容妗对着外边的车夫道:“到了坊市将我放下便好,我自己逛逛。”
外面传来车夫的应声。
冬梅不再出声,以为自家驸马只是在家躺着无聊准备出去逛逛。
马车很快到了坊市,此时尚早,坊市人也不算多,季容妗便一家一家地进,冬梅跟在她身后,看着自家公子每进一家店铺便四处晃悠,不时点头把玩,还同掌柜的说话,但——就是不买。
逛得久了,冬梅便有些倦了,季容妗贴心地让她回马车休息,一番推辞过后,成功打发走了冬梅,再之后,季容妗便开始四处流窜,逢人便问——听闻我大乾驸马与公主恩爱无比,可是真的?
问的人很多,大多数都给了肯定的答案,少数因为爱慕公主或嫉恨季容妗的人,不仅给出了否定答案,还放言——三年内他们肯定会和离!
季容妗大喜,连问——真的假的?
那人摸摸鼻子——猜的。
季容妗:“……”
很快,季容妗便到了一家糕点铺子前,排在了最后边。问了一上午,听得的传闻无非就是冬梅说的那样,一点另外的线索也没有。
恰此时,身后传来一道小心翼翼的声音:“是驸马吗?”
季容妗诧异回眸,便见一个年轻的穿着小厮服的男子正谨慎地看着她。
季容妗眸子垂了垂,摇头道:“谁叫驸马?我不认识,你是谁?”
“……”小厮看了他好几眼,最后肯定地看向季容妗头上的纱布:“是我呀,我是林公子的近仆,在将军府我与驸马有过几面之缘。”
季容妗:“哦——你认错人了,我不叫什么驸马,我姓季,你可以叫我季公子。”
小厮看了又看,眉头都皱成麻花了,但看着季容妗那极其肯定的表情,一下子又不确定起来:“哦,好吧,那可能是我认错了,抱歉,季公子。”
“没事没事,你认识咱们大乾的驸马?”季容妗瞧了瞧,见前面还排着很长的队,便清清嗓子:“听说我们大乾朝驸马与公主殿下感情十分好,是不是真的?”
那小厮说起这个顿时没了先前畏手畏脚的模样,上下打量她一眼道:“公子不是这的人?”
季容妗微笑:“怎么说?”
小厮已经认定她初来乍到,便搓了搓手指,挤眉弄眼:“想知道?”
季容妗看了眼他磋磨的手指,假装没看见,道:“当然想。”
小厮手都要搓出火来了,见季容妗还一点表示没有,顿时磨牙道:“公子一点表示都没有?”
季容妗这才假装才看见的模样,而后伸出扇子将他的手按下,压低声音道:“我这也有些驸马的消息,可以与你交换,保证外人不知道的那种。”
“真的?”小厮不信地瞧了她一眼:“我可是林公子的仆从,你应当知道我们林公子与公主驸马之间的事吧,我这里还有更详细的,可是一手消息。”
季容妗:“我这也是一手消息,保管你们公子感兴趣。”
小厮狐疑地看着她,半晌道:“好,那你先说,我怕你什么都不知道诓骗我。”
季容妗爽快答应,附在他耳边压低声音道:“你怕是不知道吧,其实驸马她有龙阳之好。”
小厮瞳孔地震,一口否决:“不可能,我在将军府见过驸马几次,她可都是来找我们公子切磋的,至于这切磋的缘由,就是为了打败我们公子,证明自己能配得上公主殿下,她怎么可能有龙阳之好!”
季容妗:“……”原来原主去找林长存切磋的缘由在这。
“那或许是消息错了吧。”季容妗摸了摸下巴,不死心继续道:“这公主殿下与驸马真如传闻中那般恩爱吗?”
小厮虽然满脸不情愿,可还是道:“是如此没错,不然她也不会有事没事来找我们公子切磋了。”
“那跪求成婚圣旨三天三夜也是真的?”
“是。”
“从你们公子手中抢婚也是真的?”
小厮牙酸道:“是,我们公子还因此郁闷了好几日,最后得知公主一开始属意的就不是他。”
季容妗顿时震惊:“那是谁?不会是驸马吧?”
“是。”小厮说到这已经咬牙切齿起来:“公主殿下一开始属意的就是驸马,但是传言传着传着就变成我们公子了,驸马不知道这件事,以为公主殿下真的要与我们公子成婚,所以去跪了三天三夜,以求公主收回成命。”
季容妗叹了口气,顿时牙疼起来。
原本以为冬梅说的多少有夸张的成分,现在看来,还真是一点没夸张,原主与公主殿下属于相互奔赴了啊这是。
季容妗没再问了,可那小厮却还一直在她耳边絮絮叨叨,无他,都是骂“驸马”的话,毕竟他是林长存的仆人,心向林长存也正常。
季容妗很大度地没有与他计较,并时不时附和他的说法,一起骂那个所谓的驸马,一顿操作下来,小厮奉他为知己,差点要与她结拜成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长队终于排到了季容妗,那老板很是热络地与她招呼:“哟,是季公子啊,又来为你夫人买桃花酥?”
季容妗眼睛转了转:“是,和以往一样的分量便好。”
“好嘞。”
那老板开始称量,身后林长存的小厮出声道:“季公子的夫人也喜欢吃桃花酥啊?”
季容妗面不改色:“是呀,我夫人最好这口。”
“巧了不是。”小厮眉飞色舞道:“我们家公子也最爱这桃花酥。”
“那是挺巧。”季容妗随口说了句,恰此时老板已经称量好,便将东西递给了季容妗,季容妗利落地付了钱,与小厮告了别,转身走了。
冬梅先前被季容妗差遣回马车,等候许久,终于见到季容妗回来了,不仅如此,她手里似乎还提着些什么。
她连忙接过东西,扶着季容妗上了马车,随后跟进去,认出这是李记的点心:“驸马喜欢吃这个?”
季容妗问了一上午,有些疲惫,闻言正闭眼准备休息,便随口回她:“带给公主的。”
霎时间,强烈的如灯泡般的目光炯炯地盯向了她,冬梅睁着两个探照灯,道:“驸马你真的,我哭晕……”
季容妗睁开眼:“……”
好好说话,还有,闭上你的探照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