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藏着一本日记》迟荒

13、小狗

　　[小嘴抹了毒似的]

　　[一句话，让大家为我沉默]

　　苏书的话仿佛一个炸弹，一下去，有人慌忙地逃窜，而有人仍然面色不改，只有心知道，有没有疼。

　　谷听枫是率先逃窜的，她看见了伊眷初，也同样没有错过，伊眷初的别开的眸子。她的心被堵得发酸，眼眶也酸。

　　于是她总算管理好了自己的表情。

　　娴静的长相，没有格外出众的、让人一眼就能记住的特点，属于是，一眼看过去，会叫人觉得好普通的女生。

　　但多看几眼，似乎又别不开眼了。她的娴静带着深邃的引力，她的神情有让人平静下来的神奇魔力。

　　“不是的。”谷听枫开口，声音变得缓和，“我是，程老师的粉丝，所以有点激动而已。”

　　[注意看，小伊皱眉了。]

　　[前任两个字，让伊谷粉破防]

　　[别破防了，营业cp可能都没在一起过，前任都算不上]

　　苏书看了看谷听枫，又看了看程远霭：“啊，哦哦。”

　　“这么仔细一看，你俩好像也确实……不像。”

　　“误会，误会。主要是刚刚那种场景，太容易让人想岔了。”

　　谷听枫尴尬地笑笑，她的目光没忍住，又朝着伊眷初的方向瞥去。

　　伊眷初又一次躲避了她的目光。

　　苏书朝着房间里看了一眼，撇了撇嘴，有些丧气：“你们已经定好了吗？”

　　谷听枫回神，看看一旁从刚才开始就沉默不言的程远霭，又回头瞥了一眼刚刚被自己强行拖进去的行李箱。

　　“……”想死。

　　程远霭垂下了眸子，她的视线从陆芜的身上慢慢地回退到苏书的身上，想了想道：“嗯。”

　　陆芜是第三个逃窜的人。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了程远霭的身上，程远霭感觉到那道目光，于是她不躲不闪地迎了上去。

　　陆芜起初还能应付一二，到后来，也垂下了眸子，避开了视线的交错。

　　她并没有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那么自然。

　　可下一秒，程远霭看见陆芜和身后的巫湫笑着交谈起来，她又觉得自己想错了。

　　陆芜没有心。先离开的人，怎么会不心狠。

　　陆芜从未联系过她，也从来没有向任何人提及过她的存在。

　　即便在这里，也装着一副和她从未相识的模样。

　　七年的时间。七年没有什么交际的时间，程远霭偶尔也恍惚觉得，她和陆芜是不是真的从未遇见过。

　　十七八岁的日记，是不是她在混沌的饥饿里，高烧不止的雨夜里，迷乱地给自己编造出来了一个体贴柔和的姐姐。

　　假如，陆芜没有留下那一壶烧开的普洱青柑。她或许早就骗自己，她和陆芜从未相识。

　　可偏偏，阁楼里藏了一壶烧开的普洱青柑。

　　[就这样吗？就这样定下了吗？节目组，你不是爱搞事情吗？你怎么能让他们自己定要跟谁当室友啊！]

　　苏书长叹一口气：“好吧好吧，这个房间太亮了，我也不太喜欢。”

　　她回头，看向伊眷初：“那我就和你一起吧。”

　　“我晚上可能会熬夜，我尽量小声点，你睡眠怎么样？浅不浅？”

　　伊眷初挠头：“额，我晚上睡觉不太老实，翻身动静很大。”

　　苏书拍了一下伊眷初的肩臂：“那你睡眠一定很好！没事了，你那点动静，我不会在意的。”

　　伊眷初还是笑笑，只是这笑也不真诚：“那就好。”

　　她余光瞥向谷听枫，和谷听枫的视线对上，只一瞬，两人都挪开了目光。

　　[节目组，我求求你搞点事情，你看看这俩孩子，眼睛都要瞥成对眼了，给个机会呗，我挺像看看她俩在一个房间怎么偷偷看]

　　[等一下，不对劲，55刚刚在偷偷看谁呢？！那里怎么没有镜头啊！怎么不给一个正面的镜头！]

　　[网瘾少女好像是真的冲着钱来的，她这个打量的表情都藏不住了，我的天啦，太明显了！收收表情啊妹！]

　　陆芜正同后面跟过来的巫湫说这话，人多的地方，似乎让巫湫这个不善言辞的人很是紧张，于是听着陆芜的说话声，她才稍稍平缓下来。

　　陆芜的目光一直望着巫湫，好像并没有偷偷去看谁的样子。

　　“那收拾好东西，我们在大厅里见吧？”

　　陆芜安抚了巫湫一会儿，她抬起头来：“厨房没什么吃的，可能一会儿需要有人出去买。”

　　“我和巫湫都有时间，如果一会儿有人没时间出门的话，可以把想吃的写在便利贴上，我们出门采购的就带回来。”

　　苏书第一个举手：“那个，我一会儿有点事，可能没时间出门。”

　　[我懂，晚上八点，什么游戏都该上线了]

　　[你这样是骗不到钱的啊！你怎么可以还盯着你那平板呢！果然是来错了节目，应该去隔壁]

　　苏书说着在挎包里摸了又摸，摸出一把零散的钱来：“姐姐麻烦你了。”

　　“我什么都吃的，不挑。姐姐你们买什么我都可以。”苏书抓着陆芜的手，神情恳切深情。

　　但下一秒，她一转头拖着行李箱飞快地往楼上跑去，一边跑，似乎还一边在在对着耳机里喊道：“别催了别催了，我来了！”

　　双马尾和一层层的荷叶边裙摆随着跑动的步伐摇晃，苏书一口气跑上了楼，连气儿都不带喘的，背包一扔，赶紧摸出平板，登上号。

　　[好年轻，好有活力。其实……我这种人也不是不能被骗，毕竟我见见的，就喜欢听人撒娇。]

　　陆芜望着手里的散钱，她抿了下唇，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来：“没人告诉她，节目组会给吗。”

　　巫湫望了一眼，默默地道了一句：“挺可爱的。”

　　伊眷初张望了一下：“我去看看有没有喝的。”

　　陆芜点头：“我还有点东西没收拾完，也要收拾一会儿。”

　　她看向巫湫：“我们上去吧。”

　　巫湫点头，不知怎么的她又看向了程远霭，视线在陆芜和程远霭之间徘徊了一瞬，她开口：“程老师一会儿见。”

　　程远霭也应了一声：“嗯。”

　　陆芜没有说话，她转头就要离去。

　　“陆芜。”程远霭突然开口，嗓音沉闷，如同醇香的烈酒，层层铺散开来。

　　没人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喊陆芜的名字。

　　陆芜也不知道，甚至隐约有些慌张。可她又不知道，那份慌张从哪里来。

　　是害怕程远霭说出她们过去的事吗。可是陆芜一直清楚，那些过往，最不想揭开的，是程远霭。

　　一个毫无污点，又没有任何绯闻的实力派演员，怎么会任由那些过往被窥见。怎么会想要和她这样一个黑料满身的人沾上半点关系。

　　程远霭是一个，自尊心极强的人。她都知道的。哪怕被那个男人打得浑身碰一下都疼，她都不会把伤疤露出来给她看。

　　于是她总是要抹黑走入那个潮湿的阁楼，甚至有时候要捂住程远霭的眼睛，才能掀起她的衣裳，涂上一瓶又一瓶的药。

　　于是偶尔她也要捂住自己的眼睛，假装看不见程远霭，又假装房间里只有自己一个人，程远霭才会吃下她做好的的东西。

　　假如她扯下了眼罩，假如和红着耳根，不想吃又不得不吃的程远霭对上视线，那她又得假装自己是一个瞎子。

　　这样别扭的程远霭，是说不出来的，说不出她不告而别丢下她一走了之的事实。因为程远霭是一个不会向任何人展示自己软弱一面的胆小鬼。

　　陆芜捏了捏自己的手心，强迫自己静下心来。所以她一直都不慌张，她一直都笃定，程远霭的视线哪怕在她身上停留上千次，也无法发出一声质问。

　　她是如此的卑劣，于是也忽略那些视线。

　　但她现在，却有一点慌张了。

　　大约是在节目开始前的那一次相遇，陆芜发现自己的心又乱了。

　　于是思绪混乱里，她又煮了一壶普洱青柑，在思绪渐渐回笼时，悄无声息地逃跑了。

　　陆芜回头，看向程远霭。

　　她的眸子，在和程远霭视线的无数次交错中，终于有了一点情绪——为什么，你会来这个综艺，这个完全不可能出现在你行程中的综艺。

　　程远霭忽的笑了。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笑，只是笑出来的瞬间，忽然觉得心里好受了许多。

　　她望着陆芜的眸子，那双看向她时带上了情绪的眸子，一字一句地道：“陆芜，一会儿见。”

　　陆芜放下心来，可又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脏躁乱。

　　一会儿见。她不想。程远霭会让她疯掉的。程远霭根本不是什么，听话的小狗。

　　那些捧着她的手，安静的、乖巧的，可怜的渴望地望着她的眼睛，喊她姐姐的情景，都不过是程远霭的伪装。

　　她窥见过那双被她捂住的眸子，那双向来温顺的眸子里，偶尔带着浓烈的占有的疯感。

　　可她也确实听话。陆芜心想。她要走的那天晚上，让程远霭回房间等她。程远霭果然没有在阁楼出现。

　　于是她从阁楼偷跑，跑到了很远的地方。

　　陆芜静静地望着程远霭的眼睛，她默了两秒，还是道：“一会儿见。”

　　她转身离去，步伐显得匆忙。

　　-

　　一刻钟后，陆芜出现在大厅里。

　　酒红色的头发斜挽在身前，陆芜在大厅里转了一圈，走到开放式厨房前，四处张望了一下，她将找出几块茶饼，敲碎了放进茶壶里。

　　透明的玻璃茶壶，茶叶在水的升温下，开始悠闲的转圈。

　　陆陆续续的，煮茶的功夫，所有人都来到了大厅。除了还在沉迷游戏的苏书。

　　程远霭是最后一个过来的，她走到大厅，只是看了一眼，便径直地走到沙发的另一旁坐下。

　　大厅里静悄悄的，每个人都一副想说话又不知道从何说起的模样。

　　巫湫从下来便亦步亦趋地跟在陆芜的身旁，偶尔冒出一两句话来。

　　“姐姐。”巫湫真的这样叫陆芜。

　　陆芜正在烫茶，闻言抬头看向巫湫，应了一声：“嗯？怎么了。”

　　巫湫正要开口，余光不小心地往周围一瞥，发现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她的身上，她一怔，噔时忘记要说什么了。

　　伊眷初露出一个别有深意的笑来：“陆老师，我以为，那网上都是骗人的。”

　　陆芜杂放下茶壶，给每一杯都倒上了茶水。

　　她端着茶走到大厅中间，在每个人的面前都放上了一杯茶。

　　“什么骗人的？”

　　伊眷初眼神左看右看，她似乎想找个和她有同样想法的人对上个视线，可看来看去，又只有谷听枫。

　　于是她慌乱地又将目光挪开。

　　“就是，好多人说，陆老师很喜欢别人喊自己姐姐。”

　　陆芜轻轻撩起耳发，侧歪着头看向伊眷初：“为什么会觉得是骗人的？”

　　伊眷初一愣，她啊了一声，忽的低下头去，望着手里的茶水，不敢去看陆芜。

　　陆芜轻轻一笑，她拿起托盘，就要从茶几前站起来。

　　但一只修长的手，推动着已经喝光的茶杯缓缓淡入她的眸子。

　　陆芜如何不熟悉那双手。

　　“姐姐。”

　　“我可以再要一杯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