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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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块疑似亢奋到磕了药的木牌，带着我从埼玉一路跋山涉水跑到了东京。
虽然托惠的福用上了遁术，但因为这招耗能大到离谱，又不好随便抓人来祭五脏庙，所以我只能憋屈的遁地一会儿，再跑步一会儿，再遁地一会儿，如此交替反复了十多回后，我想把旱魃弄死的念头愈发强烈了……
没错，自打经历过那起山村供神事件后，我开始养成一个习惯，那就是把所有常理难以解释的事情，通通推锅到顶着我躯壳的旱魃身上。
我有预感，这牌子抽风的事儿八成也跟她脱不了干系，如果我说错了，那就当我没说。
怨气冲天地追着那块那块滑不溜手的木牌继续狂跑，不知拐过几条岔道后，视野中突然出现了一块立满石碑的荒地，与此同时，那牌子就像电力耗尽的玩具一样，咣当一声砸了下来，掉在铺路的石碑上。
我扶着膝盖站定，弯腰把牌子捡起来，一面吹掉上面沾着的浮灰，一面眯着眼睛打量那些高低不一的石碑石柱。
在这片碑林上方，大团大团狰狞的咒灵挤在半空，其密度值之高，仿佛凭空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沙丁鱼罐头。更叫人毛骨悚然的是，这罐头还会时不时漏出一两声呜咽，或是直接淌下几滴红得发黑，腥臭异常的液体……
到这时，我基本已经确定自己闯进的是什么地方——这是块古坟场，或者说直白点，这地方曾经是块乱葬岗。
通常情况下，这种死人特别多，并且还有大部分是冤死枉死之人的地方，阴气都非常邪，如果想要克制这股阴气，最常见的办法是就地修建商场或者学校，靠人的阳气和文气去镇压邪祟。
但那是中国的做法，在异国并不通用。
我踮起脚，仔细辨认了一下立在外围处，那块最大的牌子上的字，然后震惊地后退了数步，真虎啊这帮日本人……这地方居然是一个参观景点！
固然我之所以能看见这些咒灵，是因为我现在就算个阴物，但普通人里总有一两个火气低的吧，他们在这种地方参观时难道不会吓出个好歹来吗？
我心情复杂地摸摸下巴，等等，这么说来，好像依稀是听过日本人对灵异现象很狂热的传闻，想到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如此热爱没事找死的人群存在，我不由得产生了一点微妙的敬佩。
然后毫不犹豫地朝天抛出那块木牌，用风决把它固定到阴气浓度最高的位置，念诵起烂熟于心的古咒。
“引信在此……魂齐聚，亡路开！”
片刻的寂静后，无人的空地上方瞬间狂风大作！离奇的是，这些风并不四散开去，而是默契的凝聚向一处，形成一个巨型漩涡，就在漩涡正上方，一个黑洞逐渐浮现，将原本月亮的位置彻底覆盖，眨眼的功夫，天色就暗了下来。
毫无疑问，这则突然形成的黑洞，便是我要寻的黄泉入口。
入口一出，那群挤成沙丁鱼罐的咒灵也立刻陷入了躁动，个个都削尖了脑袋想要钻进去，趁着它们暴动，我果断的蹬地起跳，踩着那些奇形怪状的躯体，纵身跳进叩开的黄泉路中。
“不好意思，请问最近的鬼市在哪？”确认过没找错地方，我随手抓住一个过路的白影，好声好气的问到。
“鬼市……鬼市……嘻嘻，告诉你，你能给我什么好处？”这鬼咧嘴一笑，飞翘的嘴角鲜红，几乎要扬到眉毛上去了。它滴溜溜地转着眼睛看我，又尖又细的声音难听得要命，跟拿钉子在玻璃上划的动静差不离。
我捂着耳朵，抬脚把这个敬酒不吃吃罚酒的家伙踹倒在地，没好气地重复。
“我再问一遍，鬼市在哪？”
它看着道行就不高，被我一脚踩下去后，整个下半截身体就化成了一滩乳白色的水雾。倒霉鬼挣扎了几下，发现徒劳无用后，扯着袖子呜呜地哭起来。
“别打我……我带路。”
哪里还有半点初见时气焰嚣张的影子。
我满意地抓着那鬼的衣服，把它从地上提起来，拨了拨它的头。
“怎么走，哪个方向？”
鬼哭丧着脸看了看我，又期期艾艾地把脖子扭转三百六十度，看了一圈周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总觉得在它用求救的目光转了一圈后，以我和这鬼为圆心，诡异的出现了一个真空地带。
它悲叹一声，认命了。
“呜呜呜……我，我如今连腿都没有，走不得路啦，这位大人，您顺着我手指的方向来吧。”
哦，这活儿我熟，想当初五条悟就是这么对待我的。
回忆起这桩旧事，我有样学样的把这抓来的鬼夹在腋下，叫它用手臂指明方向，然后继续埋头赶路。只是我忘了，当初五条悟这样对我，他身高一米九，我身高一米三，跑起来自然是他潇洒我狼狈。而我现在效仿他夹带这只鬼，我身高一米三，这鬼虽然下半身已经让我踩没形了，可上肢却还是保留着接近一米的长度，属于巨型负重，在视觉效果上，夹着它赶路的我看起来十分滑稽。
一路上，时不时有鬼魂用奇异的视线扫射我，然后匆匆飘走。
我并不喜欢这种被当成热闹看的感觉，一路上都在用眼神凌迟这只被当成指南针使用的鬼。
那只抓壮丁抓来的鬼叫我瞪得瑟瑟发抖，欲哭无泪，伸出的手指颤得像个弹簧。
在我们各自煎熬地同行了一刻钟后，前方拥堵的道路终于出现了一个缺口，从那个缺口拐出去，一个规模不大的集市便出现在眼前。
“大人，已经到了……那个，请问，我是不是可以走了？”鬼恭敬地仰视我，大概是想起了我对它声音的嫌弃，这次它连嘴都没张，机智地改用了腹部发声。
发现它还有这能耐后，我挺稀奇地多看了它一会儿，这家伙被我一盯，顿时吓得冷汗直冒，惨白的鬼脸更加惨白……我无语的松开手，让它赶紧滚。
鬼大喜过望，一路鞠着躬跑出去二里地才直起身。
把目光从那个谄媚的鬼身上收回，我抬起手看了眼表盘。现在已经是子时，我最好在子时结束前离开黄泉，不然会有想走走不掉的风险。
时间紧迫，我眼观六路，认真在这个集市上寻找起自己需要的东西。
我要找的是一件合适的衣服——之所以要强调合适，是因为这衣服不是买给我自己的，而是要用在山田身上。
在巫术中，死人的衣服是用来抵消死咒的最佳道具，只要生辰对得上，再供奉一定量的牲畜，就能糊弄过法则。
所以在我原先的世界里，鬼市上最抢手的生意就是衣服——只要操作得当，这就是能白捡回来一条命的交易，钱再重要，能抵得过命？是以总有大把的术士上赶着来给鬼送钱。
我虽然知道这么个情况，但之前确实没干过这事。
师傅曾经这样教导过我——需要动用这种路数来蒙骗鬼神的人，百分之百都干过亏心事，像这样的因果能不沾就不沾，于修行有碍。
但师傅一定想不到，穿越异世后，他那原本算得上师门之光的徒弟，居然光速堕落成了这副模样。
我心事重重地拿着山田提供给我的日期，走向一个偏僻的摊位。
鬼的集市其实和人的集市没有什么差别，饰品、食物、玩具，卖什么的都有。在鬼市里交易的也不一定就只有鬼，生魂也可以进来做交易，只要双方谈得拢，便是跨阴阳也无妨。
我看中的这个摊位，显然就是专做服装生意的。
摆摊的鬼老板全身都透着一种腐烂的绿色，在它暗绿的皮肤上方，还长着一层类似苔藓的绒毛，仔细看的话，那些绒毛还会像沼泽地一样，鼓起一个个小气泡。
这位长相很伤眼的老板，特意先掀起眼皮看了我一眼，这才扯着嗓门嘻嘻笑起来：“了不得，我们这地方好久没来过活人啦，小妹妹，你想买件什么样的衣裳啊？”
我还没回答，它已经精神抖擞地探出那双又长毛又流脓的手，从摊位下方抽出一大摞女装，飞速在我身上比划起来！
不得不说，它这店里的衣服种类倒是丰富，从水手服到洋装到和服都应有尽有。
我胸闷地拨开它快要怼到我脸上来的手臂：“我不是给自己买，XXXX年X月X日出生的男人的衣服，你这有么？”
摊位上挂着的桑皮纸灯笼闪了闪，鬼老板幽幽的声音传来。
“哦，原来你是来买替死衣的啊，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真是嫌命长！”
我抬起头，冷淡地问：“少废话，有没有？”
它咧开嘴：“别急躁嘛，有是当然有的，只是，你愿意出什么价来买呢？”
鬼唯一的共性是贪财，但我并不确定日本的鬼想要的是哪种财——我认知里鬼界硬通货是纸钱和香火，不过也有一些看不上这些玩意，指明要金玉的。可现在这个世界该按什么流程走，我一点儿头绪都没有。
我皱眉：“你先开价。”
鬼老板搓着手，绕着我转了两圈，但凡它所经之处，都留下了一滩又一摊黏黏糊糊的脓液，看着十分恶心。
我悄悄地站得远了点，说实话，我有点害怕它转起圈来把那玩意儿溅到我身上。
很快，老板就报出了它要的价格：“一个亿，要现金。”
……行吧，看来无论在哪个世界，钱财都是鬼永恒的追求，就是不知道死人要现世流通的钱币能干嘛。
我握紧了拳头，灿若桃花地笑着问：“你说多少？”
老板警觉地看着我，它也对着我笑，一笑，这脸上的皮肉开始扑簌簌地往下掉：“一个亿，这已经是很公道的价格了我跟你说，这还是看在你第一次来的份上给你打了折呢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它的话并没有说完，我脸上带着祥和的微笑，用它摊位上的衣服包裹住手臂，狠狠把这个贪心不足的死鬼捶进了地里。
五分钟后，老板艰难地尝试着把自己从地里拽出来，兴许是因为动作过大，它身上挂着的肉在此期间掉下去不少，我心平气和地揣着手站在一旁，用脚勾起一块烂到长蛆的肉，用力踢回到它身上。
它白森森的骨架晃了晃，转头看向我时，目光里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惊恐。
我说：“报个合理点的价格吧，不然我可能一会又忍不住手滑了。”
最后，我要的衣服以两千万的价格成交，老板满脸堆笑地把衣服递给我，我一边接过来，一边随口打听。
“你死多久了？”
“在下不才，是大正时期死的。”
听到这个时间点，我顿时来了兴致，也不嫌弃它那总是掉皮掉肉胡乱流脓的身体了，我朝他凑近了些，拽着他的桡骨问。
“你知道黑岩鬼退治吗？”
老板看起来已经快要哭了，它胆颤心惊地看着我抓着他骨头的手，嗫声道：“啊……似乎是有听说过这么一个名字，似乎是个作家吧？他好像还杀了挺多人来着，这位大人，我死之前也只是个商人，跟那些写书的真的不熟啊！”
我点点头：“不熟也没关系，我只是想知道他什么时候死的。”
老板的脸绿了，连牙齿都开始咯咯作响：“大大大大人……这我真的不不不不知道……他挺长寿的，直到我死的时候他都还活着呢……”
是么？那这还真是让人意外，我本来以为山田那种人的前世，应该会被咒杀死亡才对，没想到他还能寿终正寝……真是老天没眼。
提着打包好的衣物，我在老板点头哈腰的恭送下离开了鬼市。
但我还没走出去几步，就看到了和我一样的生魂入侵者。
并且，对方还是个熟人。
“惠？你怎么会跑到这里来？”我把衣物包裹藏到身后，惊讶地看向板着张臭脸的伏黑惠。
他闻声转头，看见我的时候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我是被一个怪人抓来的，那家伙现在不知道跑哪去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默默盯着他，心想，黄泉路也能随意被抓来，他是遇上什么人了，该不会是无常鬼跨国执法吧……
不过难得眼下就有了一个报恩的机会，我略微思考了一瞬，一把抓起他的手腕，拔腿就跑。
“这地方不能久留，我先带你出去再说。”
他慌乱地被我拖着跑了几步，虽然搞不清楚状况，但还是任命的跟着我一起跑了起来。
就在我已经找到之前打开的通道，准备一鼓作气把他推出去时，一个轻快的声音突然在我耳后炸响。
“好久不见小朋友，原来你跟小惠认识啊？”
我立刻后退一步，震惊地扭过头：“五条……悟？”
来人伸出一只手，熟练的把我的头发几下抓成鸡窝！我咬牙切齿地怒视他，跳起来一口咬住他的手腕。
乍一看，我是叼着他的手腕挂在了半空，但我自己却能感觉到，其实有一层不可见的屏障，阻隔在他和我之间，我根本就没有真的碰到他。
……这人果然难对付，可恶。
我恨恨地想。
“呜哇，你是狗吗？好啦快松口，真是的，我还没计较你当时招呼都不打就偷跑呢，你倒反过来生气了……”
他小声抱怨了几句，随后在伏黑惠防范的视线中，一手抄起他，另一手则抄起我，压步起跳，快速冲向黄泉路的出口。
“不过么，我现在心情还不错，一会儿再跟你慢慢算帐。”
我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一时拿不准这家伙到底打算对我做什么——万一他把上次那个村子的锅全扣在我头上，打算抓我去坐牢可怎么办？
天地良心，那真的不是我干的啊！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九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