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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变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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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祚大典办在周王宫内,温裳一身藕色束腰长裙,挽了贵女的发髻,袅袅一站,便引发众人惊叹。
这个时节下了秋雨,宫内青伞柄柄,苔痕青青,雨水重刷着宫内玉石地砖与琉璃瓦,洗涤着荡古宫门。
叶枕依旧一袭红衣,梳着高马尾,在苦寂的宫中是另一抹颜色。
一阵人群簇拥声,一个身穿锦纹黑衣,头戴银冠的男子走来,身旁一众人唤他二殿下。
北言初径直走到温裳身旁,伸手从兰舟手里接过伞,为她撑着。
记忆中萧涟音和这个表哥关系还不错,温裳也没表现出太抗拒,一时静默无言。
“听说你前几日坠了马,可还好些了?”北言初略带笑着问道,却不引人反感,就像普通朋友调侃一样。
那边的叶枕不着痕迹地瞥了二人一眼,腻在一起撑伞,真恶心。
青玉石板的地上满是雨痕,叶枕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那么涨。
“多谢表哥关心,我已经好多了。”温裳瞧瞧打量着这个二殿下,不得不说,他的模样是极为正气俊朗的,她喜欢男人穿黑色,北言初也刚好穿的黑衣。
他从身旁侍从的托盘里拿来两块紫米糕,自己吃了一块,另一块亲手要喂到温裳唇边。
早就听闻人间表哥抱表妹,如今倒是真的,温裳心里感叹,要是真有个纯粹宠她的亲哥哥就好了。
“阿枕就那性子,你身子弱,不必为她置气。”见她没有就着他的手吃,而是自己拿过来,北言初眼里闪过一次窘迫随意又恢复贵公子的模样。
萧涟音很爱生气,心思又天性敏感,是个不捧着就碎了的人。
雨一直潇潇的下着,温裳没有别的事可干,也没有什么要说的,周围公子或小姐嬉戏的声音都没惊扰到她。
准确来说,她站了多久,北言初就陪她站了多久。
终于,他又开了口:“你还记得孟玉婉吗?我母后要我我与她成亲。”
温裳也没看他,随口答:“孟小姐婉丽能文,实则良配。”脑海中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莫非他不喜欢这个孟小姐,来找她诉苦。
北言初苦笑一下,依旧爽朗道:“来几把马吊,好久没玩了。”
从小他爱玩,涟音也爱玩一直用很崇拜的眼神缠着他,他也愿意带这个妹妹一起玩。
一阵箜篌伴随着琴声,钟鸣声,温裳晓得这是周王宫对九渊仙宗的礼遇,她摇摇头:“殿下贵为皇子,怎可与臣女一同玩乐。”
一群模样较为年轻的修士们身着仙宗长袍,声势并不骇人,比寻常公子们还要低调。
温裳心里冷哼一声,面上的不屑忍了又忍没有显露出来,扶念之玉微微亮了一下,大概是受到来人灵气的影响。
“涟音,这么说话可就过分了。”北言初俯身到她耳边:“和你玩几局的话,我对这政务社稷并不感兴趣。”
他唇角微勾,模样诚恳,又带着一丝贵族公子特有的一丝丝浪荡,不令人反感。
这句话的言外之意便是如果有了你,江山也与我不过以敝履。
一个地位还不错的皇嗣,哪怕是哄女人这话也是绝不可能出现的,温裳心下微然,面上还是一笑,明眸皓齿,“那我可不敢耽误你,你加油。”
“我……那是自然。”北言初还想再说什么,又不想驳了涟音的话,万一她真的想他做帝王呢,那他可要努力。
奇怪的是,这个仙宗子弟穿着的弟子服是她从没见过的,款式和图案都发生了很大变化,记忆中负责人间捉妖祈福的都是若虚,怎么换了个这样年轻的人。
想来也不知,她自被魔息吞噬后,不知沉睡了多少年才投胎到人间
“兰舟,去找人问清楚,如今是仙历几何?”温裳小声的对兰舟说,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若是当真过了许多年,那倒更方便,让那些灭她族的人们放松警惕,待她功力恢复,必要将他们活捉用尽各种酷刑。
想到这里,温裳又忍不住笑了。
一整日都待宫里,那些弟子并没有什么能力能带她前往仙界或魔界,温裳没有关于他们的什么心思。
倒是兰舟向一位道友打听到了,今年是仙历戊戌年,竟已过了五百年。
夕日欲颓,薄暮洒在京郊的官路上,长公主派人传信,徐家在园子里设宴,让人把郡主接过来。
坐在铺着柔软华美的马车里,还有侍女在一旁侍奉着,果茶一应俱全。
兰舟看着自家郡主的身影微微出身,她总感觉郡主变了,变得性子更沉稳,也很少笑,可又没变,她还是喜欢把自己打扮的很漂亮,吃食喜好都没有变化。
明明毓宁郡主是何等天人之姿,掌上明珠,为何会常常流露出忧郁的情态。
秋雨又飘起了细丝,马车骤然一停,让正假寐的温裳不禁往前撞了一下。
“什么人!我家主子是当今陛下亲封的郡主,你们这些贼人还敢放肆。”车外轿夫拔剑出鞘,刀声铮鸣。
天子脚下,不会有这般蛮横的草寇,温裳心下一紧,她还刚复活,不能就这么肉身再毁。
打斗声很快就停止了,兰舟吓得捂住嘴忍不住哭,那些一直陪伴她们的下人们难道就这么死了。
马车的帘子被掀开,秋风湿冷的气息传入,让温裳的肌肤忍不住颤栗。
是两个蒙着脸身穿粗布衣的男生,看了一眼车内女子的容貌后便伸手要将她抓住。
相反的是,温裳自己竟不觉得太害怕,但若论武力,她的功法还未修复,定不能逃脱。
他们将她绑起来后往她嘴里塞了一颗药,温裳紧抿住嘴巴,“快吃下吧,我们就奉命办事的,也不好太为难你。”
一个蒙面大哥颇为洒脱的一边说,一边把药死死摁进温裳口中。
苦涩的滋味在口腔里弥漫开,为什么不研发一款好吃的毒药,温裳苦的说不出来话。
蒙面大哥见绑好了,转身去处理那个小婢女,用染了血的刀一步步走进马车。
这几日来,这小丫头一直陪在她身边,若要这么死了,她还是有点不舍的。
“你放了她!”温裳挣脱着绳子,大声向马车内喊道。
雨又变大一些,一滴滴水珠砸到她的脸上,明明还有不远,就能到徐家的园子了。
温裳垂下眼,等抬眸时,看到一个身着白衣的人。
男人不知何时而降,只轻轻施动威压,便令外面的那人跪倒在地,想来兰舟应无碍了。
雨水就快浸湿了她的衣裙,温裳珠钗插发,身上丝绫做的外衣沾了水变成格外飘缈的样子,姣好起伏的身姿被绳子捆住,一双桃花眸沁了水,艳杀秋日百态菊。
竟然是她。
重瀛见到她明显怔了一下,然后挥动术法,将她身上的绳子击断。
他还想要上前,却看到少女防备的姿态,只得冷声说:“你被下了药。”男人紧绷着脸,看不出情绪。
这是他当年救下的那个女人,那时的她看不见东西,不知道他是谁。
温裳晓得他应是会法术的,便稍稍卸下警惕,救了她总不能再杀她了吧。
只可惜,她还没等开口,药效发作,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少女倒地上,藕色裙角沾染上泥浆,传说中魑灵绝天独丽的脸被雨水冲刷如水中荷一样清冷。
她是苦的,重瀛一直都知道,昔年仙门诛杀衡音宗已成了禁忌,那些人也意识到悖逆了儒家之法。
城门就要关闭了,留温裳一个人到底不安全,重瀛横抱起她,往城外客栈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