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让你跑的》未见鹤来

11、失眠

　　身边忽然躺了这么大一个人，丁余觉得很不习惯，他在黑暗中睁大了眼，怎么也睡不着。
　　过了会儿，丁余听见身边的人呼吸均匀，似乎已经进入了梦乡，便悄悄地起身打算自己去沙发睡得了。
　　谁知道丁余刚一掀被子就被逮住了。
　　“是有小偷还是地震了？”
　　丁余尴尬地把手缩回去：“没事，我就是活动活动。”
　　他心里纳闷，这明明是我自己家，我有什么好紧张的。
　　顾诚其实也一直没睡着，他刚在丁余身边躺下的时候就有反应了。
　　真尴尬，顾诚第一次为自己有反应而感到头疼。
　　以前不知道有多少漂亮的男男女女往他身上扑，但是顾诚高傲得很，一个也看不上，弄得一些人以为他那方面有障碍。
　　而现在只是看丁余露个背他都能头脑发昏，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难受。
　　喜欢吗？
　　顾诚在黑暗中问自己，两个人仅仅是相处了一个晚上，但是顾诚却觉得好像和丁余认识了很久。
　　好像在很久之前就该有这么个人，只是在某条路上两个人走散了，所以顾诚就一直找，一直找。路上也有很多的岔路口，很多的陌生人朝他招手让他换条路，但是顾诚不愿意。
　　他就是要追随自己的心。
　　有时候顾诚也会问自己，真的会有那个人吗？
　　没有人告诉他答案，周遭的一切光怪陆离，好像只剩下欲望。
　　顾诚转过头，借着月色看着丁余露出来的头顶，他伸出手想要触碰一下丁余的头发，一种没来由的渴望占据了他的身心，迫使他伸出手去靠近这个人。
　　丁余，你会是那个人吗？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九点了，好在今天上午没课，丁余麻利地起床洗漱，小嘉已经去上学了，这孩子很懂事，比其他同龄的小孩都要乖，从来不用丁余催促起床或者写作业。
　　丁余打开微信一看，小嘉果然发了消息过来，是一张学校门口的照片，还有一句话：哥哥记得吃早饭，还有不要和另一个哥哥吵架啦！
　　这小家伙，丁余忍不住笑了，回了一句知道了。
　　顾诚醒来的时候还是茫然的，他昨晚毕竟喝了酒，醒来的时候他花了一分钟才把思绪捋清楚，这是丁余的房间，他睡的是丁余的床。
　　昨晚好像还是自己死皮赖脸非要留下来的......
　　顾诚按了按太阳穴，觉得自己昨晚好像有点喝多了。
　　他穿衣服的时候有点嫌弃这件衣服沾了昨天的酒味，索性不穿了，从丁余的衣柜里翻翻找找，找出了一个差不多合身的短袖套上。
　　丁余刚刷完牙回来就看见顾诚拿着自己的衣服往身上套：“你干嘛呢！”
　　“穿衣服啊。”顾诚把衣服穿上之后微微皱了皱眉，“怎么这么皱？”
　　“你想穿不皱的就回去让人给你烫，翻我的衣服算怎么回事，入室盗窃？”
　　顾诚嗤笑一声：“这个屋子里除了你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丁余想也没想就顶回去：“你才是东西。”
　　顾诚伸了个懒腰：“待会吃点什么，我都要饿死了。”
　　丁余往厕所的方向一指：“您先去刷牙洗脸然后爱干嘛干嘛去别来找我，我很忙。”
　　这次丁余没说谎，他是真的很忙。
　　他得分秒必争地去挣钱。
　　这一点丁余并不打算告诉顾诚，他很清楚顾诚内心不会明白他的感受。像顾诚这样生来什么都有的人做什么都很轻易，但是他不行，丁余有时候会憎恨自己对钱的渴望。
　　为什么非要为五斗米折腰呢？
　　没有为钱所困过的人不会明白钱的重要性，因为没有那五斗米是真的会死，活生生饿死。
　　夏天不敢开空调怕费电，做好的饭菜吃不完就放在冰箱里留着继续吃两三天，舍不得开电视，冬天舍不得用取暖器，睡觉的时候四肢冰凉，半夜两三点的时候脚会冻得发疼，只能睡觉前烧一壶开水灌在塑料瓶里用来捂脚，没有时间去社交也不想社交，想到那些花在玩乐上的钱都觉得心痛。
　　丁余曾经过过很长一段这样的日子，他想尽办法地赚钱、省钱，但是钱来得这么艰难去得又那么容易。
　　所以当顾诚开出一千块的价码时丁余立刻答应了下来，那时候看着顾诚一副意料之中的神情时，丁余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可笑。
　　但他没办法做出一副清高的样子去拒绝钱，有了钱就可以早点和那个人渣断绝关系，也可以换个好一点的环境让小嘉过得好一点。
　　丁余很小的时候他爸妈就离婚了，他生父在离婚之后扔了两万块钱就再也没有露过面，妈妈独自一人抚养他长大过得很是艰难，后来丁余上了初中，妈妈在别人的撮合下和李军结婚了。其实丁余很明白，妈妈并没有那么想要一段新的婚姻，只是她需要有人帮自己撑起这个家。
　　可惜妈妈看走眼了，李军在追求妈妈的时候一直伪装成一个上进的好人，可结婚之后他的本性很快就暴露了。
　　他嗜酒、滥赌，不断地将家里值钱的东西偷出去卖，还在外面欠了一屁股债。
　　丁余记得妈妈年轻的时候一直很美，但后来那张美丽的脸上有了斑和皱纹，头上也有了白发。
　　明明妈妈的年纪并不算老啊。
　　李军的赌债还了一次又一次，但是很快又会有新的人找上门。那时候丁余一直住校，只有周末的时候才能回家，他并不知道妈妈要怎么面对那些上门讨债的人，明明她是最应该受到呵护的人，却在这段婚姻中吃尽了苦头。
　　在这样的压力和折磨下，妈妈在一个寂静的周末猝死了。
　　那天早上丁余照常起床，照常去买了早点回来叫妈妈和小嘉吃饭，可是等他回来的时候却听见小嘉的哭声。
　　他冲到妈妈的房间，看到妈妈栽倒在地上，小嘉在妈妈的身边害怕得大哭。
　　丁余就这么失去了世界上最亲的、也是最爱他的人。
　　在妈妈刚刚去世的时候丁余曾经有一段时间不能接受小嘉，他受不了小嘉的身体里流着一半属于那个人渣的血液，所以丁余很少连名带姓地叫他的名字。
　　要是说一点埋怨都没有也不可能，丁余那时候也还小，自己还没成个大人就要拉扯一个刚刚上小学的弟弟。
　　每次在街上看着别的小孩和妈妈并肩走在一起的时候丁余都有种冲动，他想跑到妈妈的坟头问一问，妈，你为什么要走得这么早，你怎么忍心丢下我一个人？
　　但是他从来也没有在扫墓的时候说过这些话，丁余能想象到假如他妈妈还活着，听到这些话得多难受。
　　没有人告诉丁余怎么坚强，他只是在一次又一次的碰壁中去学会怎么面对自己的人生。
　　李军在外面欠了债无力还款，很快就被催债的人找上了家门。丁余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一个一个应对的，后来他实在没办法继续这么心力交瘁地过下去，索性带着小嘉搬了家。
　　他周一到周五上学，周末就去打零工，他怕别人不收未成年，咬着牙说自己十八岁，黑心的商家压榨他的工资他也忍了，只要能赚钱，只要能生活，丁余什么苦都能受。
　　可是没想到李军这个王八蛋竟然还敢出现，毕竟小嘉的户口还在李军名下，所以只要李军找到了小嘉就能找到丁余。
　　李军老得很快，他乞求丁余能帮他还债。
　　丁余当时只有愤怒，他不知道这个人渣凭什么觉得自己会像妈妈一样被他吸血。
　　可是李军简直毫无下限，他说假如自己还不上钱，那就只有去卖儿卖女了，他只有一个亲生儿子，那就是小嘉，小嘉总不会愿意看着自己的爸爸被逼死吧？
　　丁余并不愿意帮他，但是丁余不敢赌，他知道那帮讨债的什么都做得出来。
　　要怎么才能一劳永逸地把这个累赘解决掉？
　　让他去死......
　　丁余的脑海中猛地闪过这个念头，事实上他不止一次这么想，只是这个愿望从来没有这么强烈过。
　　为了这么个人渣陪上自己的一生，他是真的很不甘心。

作者有话说

　　心疼小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