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声》文孙

33、回忆的围城

　　姜离抱着瑞安的胳膊熟睡着，还有着婴儿肥的侧脸，“妹妹现在在干什么呢，已经好久没和她聊天了，妹妹小时候就很喜欢粘着自己，只要瑞安一放假，简直就是跟屁虫，瑞安九岁以后的快乐都是围着妹妹转的。瑞安九岁前爸爸都是在外地打工，瑞安总是会偷偷想念着爸爸，一个人躲在房间角落哭。爸爸每年都会在春暖花开的时候背着行囊离开，再到白雪皑皑的时候回来。瑞安童年的记忆没有动画片，没有棒棒糖，更多的是和爷爷奶奶坐在一起吃饭，瑞安为什么记得那么多吃饭的回忆呢？，村里人都会玩笑说瑞安是被爷爷养大的。瑞安确实除了上学，剩余的一日三餐都是在爷爷家吃的。瑞安永远比太阳起的早，瑞安从小便没有在家里的炕上躺着超过八点，在鸡嗷嗷叫的第一声，瑞安穿上衣服，跑到爷爷家门前，拍响爷爷家的老旧木门，天还是深蓝色的。爷爷会穿上板鞋下地给瑞安开门，瑞安一溜烟就爬上了炕头“大宝贝来啦”这是瑞安和爷爷的暗号，“嗯”。瑞安就趴在炕头上和爷爷奶奶看老电影，瑞安从来不会要求看动画片，瑞安每日如此从她会奔跑的时候吧。瑞安会帮奶奶端菜洗碗，早上的一碗玉米粥，水煮菜蘸酱便是瑞安的最爱。爷爷喜欢吃鱼，瑞安只要跟着爷爷就永远有肉吃。你如果问瑞安“妈妈做饭好吃吗”。瑞安也不知道或是不记得了。爸爸常年在外，妈妈一个人在家务农，妈妈很节俭对吃的大多都是青菜白菜炒点肉丝。夏天的时候，早饭一热后，午饭和晚饭直接都吃凉的。妈妈是最不喜欢做饭的，瑞安有时候放学回来饿了，就直接冲进厨房，把凉米饭吃个精光，等到妈妈回来的时候发现米饭没了，妈妈会摔打着碗筷，尖叫着责骂瑞安吃光了米饭，为什么不去爷爷家吃饭，家里又没有好吃的东西。瑞安害怕这种大叫声，摔门声和妈妈的脸。瑞安多么希望能有人帮她遮住妈妈的脸。瑞安想爸爸，可爸爸从来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瑞安每晚都是哭着睡着的。瑞安的枕头哭啊哭，哭出一圈一圈的泪痕。瑞安有一次实在害怕妈妈找到自己，连奶奶家都没敢去。瑞安藏在隔壁邻居家的空院里躺在水泥地上，把自己缩成小小一团像土豆似的，睡到了水泥地都喘着热气。瑞安就这样哭着一年一年长大着。等到了妹妹的来临，爸爸也永远回来了，瑞安开心地冲向爸爸，瑞安怀里拥抱着的是妹妹的童年，妹妹的童年里会有爸爸。瑞安会在冬日里砸开冰面，给妹妹洗着脏裤子，路过一个大人都会夸瑞安一声“真懂事”，九岁的瑞安脸还是孩子模样，使劲揉搓着双手想暖一暖手指。瑞安很喜欢妹妹，瑞安把盆里的衣服都晾晒后，会先把手伸到被子里热乎以后，再去摸妹妹小小的手掌，白嫩的小手在有些肿胀泛红的大手里，显得更加珍贵。放学后的瑞安会推着妹妹转圈圈，妹妹就这样一圈一圈长大了。瑞安读初中了，只有早晚在家，和爸爸妈妈的沟通越来越少，瑞安孤独的长大了，学业一般，妈妈说“只要尽力了就行”，瑞安的很多人生道理都是从家人身上学到的。只不过代价痛了些。中考后的假期，妈妈把瑞安赶出了家，让瑞安自己去打零工，妈妈觉得瑞安考的高中太过普通，让她在邻居面前挂不住脸面，瑞安也是在那次知道了爸爸只是爸爸，沉默不语的是瑞安的童年，是爸爸。瑞安觉得自己踏过了每一片红色土地，坐错了客车，半路下了车，黑车司机又拉着瑞安上车，瑞安跑啊跑，最后静静站在火车站，瑞安离家越来越远。
　　妈妈是善良的，瑞安的学费妈妈是按时给的，三年高中，瑞安把半条命搭了进去，高一的时候瑞安下课都不会离开座位，只知道学习，把曾经落下的功课全补上，但是学习是要动脑子的，不是一根筋就能达成的，瑞安所有的不甘心都凝结在了心头，一日一灼，瑞安只有自己，瑞安多么希望自己可以成为铃声后奔跑出教室的其中一员，同学们都朝着大门口的父母跑去，又来给他们送吃的了。爸爸妈妈一定在辛苦的干活，他们很忙，瑞安安慰着自己过了一年又一年。高考在即，一次次的模拟考都在耗着瑞安的心血，周末回家，妈妈抱着一大盆衣服放在了门口，瑞安换下校服，妹妹正在看着动画片，笑得眼睛圆滚滚。瑞安揉搓着厚重的外套，眼神平静，爸爸突然站在门口“你不学习，在这洗衣服”。瑞安只傻傻笑了笑，瑞安什么时候有过选择。瑞安那时候还不知道自己的心已经病了。在高三的最后一次考试中，瑞安的名次下滑了七名，瑞安出了老师办公室扶在二楼的楼梯上，瑞安觉得自己喘不过气，这也注定了瑞安的三年悲惨结局。瑞安狠狠地摔进了深渊里。妈妈对高考后的瑞安就像妈妈从来不喜欢小狗一样，小狗还可以踹几脚，妈妈也很无奈吧。瑞安想复读，瑞安歇斯底里的挣扎着“我可以贷款，以后工作了自己还”，妈妈狠狠的一巴掌，“考在哪里就读哪里，供你读完大学我们就不管了”。妈妈是想把小狗丢掉吗？。瑞安望向爸爸，那是最后的希望。爸爸依旧沉默不语，爸爸很喜欢小狗的呀。瑞安累了，就放过自己吧。瑞安和同学找了一家餐馆做起了服务员，暑假工只有一千六的工资，瑞安记得第一天下班后躺在床上，腿疼到连弯曲都不会了。两个人互相鼓励着终于拿到了工资，瑞安给妹妹买了零食和衣服，剩下的钱都给了妈妈。瑞安一个人去了大学，坐着大巴车，自己搬行李，取被褥。瑞安像一只被压迫的气球，在阳光温热的一天炸开了，积压了无数的夜晚都碎了。瑞安很少说话，上课也都随便听听，只要不挂科就行，空闲时候就在图书馆从天亮坐到天黑。姜离转过身继续睡着，夜对瑞安来说同样难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