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声》文孙

3、故事里的人

　　爷爷给文夏拿了一个板凳，
　　“我俩是在我十八岁认识的，她比我小一岁，我俩当时在一个厂子里上班，她啊年轻时候可喜欢遛公园，我俩有时候下班就去附近的公园遛弯，一走就是俩小时，休息的时候就去稍远一点的公园走走，后来我问她“为什么总是公园”，
　　她说“公园空气好，还免费，”真是一傻姑娘，我俩那时候见面吃得最多的就是包子，我三个她两个。
　　有好几次我带她去面馆吃面，她都把我拉出去了，她就拉着我满是茧子的手，来回揉搓着老茧子，“咱以后也自己开个店，也招人帮咱们做，以你的手艺，你就做师傅教别人怎么做工就行，”
　　就从那时候起我俩有了结婚的打算，两边父母见过面就把婚事定下来了。可人这一辈子变数太多，
　　那年冬天的雪花是最冰的，我躺在雪地里，头顶的枯树枝在那摇啊摇，当时那个司机撞了我就跑了，家里人用我打算开店的钱把我救了回来，从那以后我就再没见过她，
　　身边人都说她逃了，连家里人都找不到她，村里人有说我可怜的，也有说她走的对，否则守着一个没有腿的人怎么过一辈子，我那时候就像没魂的人似的，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什么，也没想过以后靠什么活着，
　　我在家里躺了两年后，我爸用推土车推着我去学手艺去了，我本来是做木工的，也算手艺活，我爸用家里一头牛换我在木作坊学了一年木雕，刚开始的时候左手都快被我刻烂了，我还哭过一次，
　　那时我的几个发小来店里看我，那时候我们都刚刚二十出头，一个个长得都俊，我年轻时候的脸可是可以打败一条街上的孩子的。
　　他们都穿的干净利索，脸上抹的发光，尤其是脚上的皮鞋黑的发亮，等他们都走了以后，我没忍住哭了，我羡慕啊，我也想要一双黑到发亮的皮鞋，不该在那个年纪啊，我想着能一下子到五六十岁也行。
　　后来家里有了马车，我爸接我回家的时候总会绕到那片玉米地“这是爸活了一辈子的地方，爸挺开心也知足，爸靠这一片地养活了一家人，你妈要是还在，也会和我说一样的话，人活一辈子只要能有个本事踏踏实实吃饭就行。天定的东西咱管不了，你看这牲口连选的机会都没有。
　　我学完手艺就留在那家店里干活，我爸老了，也快走不动了，就想着给我找个人照顾我，我爸把一辈子压在柜子里的钱箱拿了出来，“对不住人家姑娘了”，那是第一次看见他哭，双手颤巍巍把钱递给了我。
　　：后来我爸走了，给我找的那个人偶尔回来给我做顿饭，蒸一些土豆地瓜给我放那，我过的也不是人的日子，倒像我爸说的牲口了。
　　有一天她妹妹来找我说”姐姐当年是因为家里人要她改嫁，最后被逼的没办法才逃了。这些年她一直和我保持着联系，如今姐姐听说你过的不好想回来，可是万一回来被家里人抓住就麻烦了，”
　　我说“你告诉她我过得挺好的，让她找个好人也嫁了吧”。
　　我不敢见她，怕见她又很想见她。
　　她妹妹没忍住“我姐姐回来看过你的，就是大伯带你绕过前屯走你家那片玉米地的时候，我姐姐就一直跟在后面”，听她这么一说，我想起来确实有一个穿着一身蓝色套裙，围着灰头巾的人跟在马车后头，只是远远的看不清脸。那时候我明白了那句“对不住人家姑娘了”说的是她。
　　再后来她妹妹送我去了车站，她还穿着那一身蓝裙子，我觉得她还是当年的模样，一点没变，眉毛，眼睛，鼻子，笑意盈盈的站在对面，只有我变老变丑了。
　　她当时就是逃到这里的，我们也就在这安家了。我们来到这面后用我存的钱开了一家早餐店，下午闲不住的时候就出来摆摊卖馅饼，”奶奶刚刚听到一半便转身走了，这时提着一袋黄色的东西走了过来“这是我们家里自己果树结的果子，没打药的”，
　　文夏起身接了过来“谢谢”，奶奶又小心温柔的问“是一个人来玩的吗”
　　文夏乖乖的点头“嗯”。
　　爷爷又打包了馅饼，眼神柔和慈祥“丫头，一个人在外面要注意安全”
　　文夏眼眶有些灼热，奶奶可爱的挥着手“下次带男朋友再来”爷爷奶奶可爱地朝着瑞安挥手，
　　文夏远远的鞠躬后就没再转身，文夏抬头望着天空，空气自由新鲜，眼泪开始逃跑，一片粉色樱花瓣落在了左眼上，花瓣带着泪珠随风而去，花瓣轻柔的吻在了文夏心上。
　　文夏想爷爷了，那个总喊着文夏是大宝贝的爷爷。
　　文夏又要去哪里找爷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