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雪兆丰年》吉帅

2、初见

　　用完晚饭，祖母将一个尘封的木匣子拿出来，放在我眼前。
　　是用榆木制成的，盒壁上精雕细琢着自然的花纹。小心打开，堆沓的黄纸静静躺着，被一瓣青碧的玉佩压下。
　　移走玉佩，摊展开，清一色的行书跃然纸上。
　　当归，麝香，地精，犀角…
　　看得我眼花缭乱，祖母又突然重新堆起来，郑重交向我。
　　“这是你阿娘生前留下的药方与医经，她啊，当年在京城坐诊，悬壶济世，落得一个汴京女郎中的称谓。”
　　“还未及笄，便背着个大竹筐往家外跑，说是要，到山上研究几味草药。一待便是三日，还是我亲自跑去山上捉了她下来。”
　　“终于有了起色，不说妇孺皆知，名号最少也传到了太医的耳中呢，只可惜从来没有女子做太医的先例。可还是一直待着，说自己不为了去当太医。”
　　“只想治黎元的病，救贫苦的人。”
　　“后来遇见你阿父，才随他离开汴京，到了苏州。”
　　说到这祖母停顿了一下，垂下头，摩挲着那个木盒，感慨道：
　　“世上像她这般的女子，真是少啊。”
　　“只可惜命苦了点。”
　　我静静听着，心中却像有股力量翻涌。
　　祖母望向拿起那一瓣玉佩。成色上好，明净透彻。一并递给我。
　　“阿离啊，你可想成为像你阿娘一般的人？”
　　我顺着接下，碰上祖母温和的双眼。
　　“阿离想！”
　　“那便带着这块玉佩，去汴京吧，去找你阿娘的故人。”

　　翌日，祖母替我收拾好了包袱，准备好了干粮。
　　为了赶路，我穿得格外简单素净。只着一身素色罗裙，艾绿鹤氅，把累赘的头发全梳了上去，盘起来，戴上竹制的轻纱斗笠。
　　日头很毒，一点儿风都舍不得施舍。我挎着包袱艰难走着，山路时而蜿蜒，时而平直，周边竹林蔓延开来，放眼望去全是这般青绿，即使带了罗盘，也差点失了方向。
　　清晨启程，现已时值正午。
　　薄汗从鬓角落下，透了轻衣，我盘算着找个歇息的地方吃点干粮再上路，便偏离了山路的方向，向竹林深处走去。
　　忽的，一阵大风迎面袭来，伴随着一股浓烈的酒香。我抿了抿鼻子，好奇走上前，风声鹤唳，竹叶碰撞，上下敲打着，发出灵动的摩擦声。
　　抬眼，一个少年身影在竹秆之间翻飞。
　　身着玄青色的外袍，头发却散了下来，飘逸在疾风中，手持长剑，利落地舞动着，刀光剑影，把刮落的竹叶斩得零碎，从天上散下来，处在其中，好似画中人。
　　我不自禁藏起来，双手使劲拍打脸峡，悄悄对提醒自己：
　　“阿离啊，偷看别人是不对的。”
　　可还是侧目那望去，一只雀鸟从我头顶飞过，叽喳鸣着。我有些害怕，往旁一躲，却不料发出细碎的声响。
　　“是谁在那里！”
　　少年英气的声音传来，我一惊，猛一回头，斗笠竟被撞了下来。额前发丝垂下，我赶忙低头，偷偷瞥了一眼，没瞧清楚模样，却看他神色可见的顿住，自顾无言了好一会，才别过头去。
　　“我，我只是暂在此处歇息，公子莫要误会。”
　　“嗯。是我唐突了。”
　　“没关系，你，你继续舞剑吧。”
　　“我没有偷看你的…”
　　话一出口，我便意识到不对。紧接着的是少年的轻调的失声一笑，语气玩味：
　　“是，姑娘可别偷看啊。”
　　顷刻，热意从脸颊蔓延到了耳尖。我把头低得更低了，木木点了点头，转过身去。
　　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窘迫，也识趣的离开，脚步声走远，我偷偷回头。
　　少年高大的身影在竹林里显得格外挺拔，一手持剑，剑锋划过地上散落的竹叶，沙沙作响；一手抓着皮制的酒壶，仰头灌去，又用手腕擦了擦。
　　少年恣意，潇洒。一抹身影，一见便再也不忘。
　　风应时刮了起来，将我杂乱的思绪吹了回来，好像又更加明了。
　　风动，心也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