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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第 6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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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俩被小曹猛然这么一打断,空气中的暧昧因子非但没有被稀释,反而愈发浓郁,欲盖弥彰。
裴戎是个薄脸皮的人,微失神的目光迅速转开,平素泛白的唇瓣如今湿红湿红,而那张面无表情的俊脸上却看不出过多的异常。
只见裴戎英挺的眉间很轻拧了一下,薄唇紧抿,极有分寸地从我腿上弹开——他的镇定倒像是刚被什么懒得计较的人轻薄了一下,看不出什么感觉。
可这不是真的,明明是他先吻我的。
与他的镇定不同,落败感和成就感同时使我激动得全身战栗。
这是我第一次正式和裴戎接吻,征服欲几乎要侵占我的大脑。
于是我像是得了饥渴症一样,想把自己的每一寸肌肤都贴在裴戎的身上,撬开他坚硬的冷漠的壳,把芯子里柔软又脆弱的部分剖剌开,让他在阳光下摇摇晃晃地仰着头看我。
也是直到这一刻,我才大概可以理解苏既潮的那种变态心思。
因为裴戎现在的这副模样,的确很容易激起旁人的施虐欲,因为他脆弱时的样子比坚强时更好看,也更漂亮。
这样的裴戎我一点都不想和人分享。
可惜,八卦是人的天性。
“看不出来啊裴警官,你平时挺腼腆的。”
曹旭萍两手反撑住身后半身高的鞋柜子,脸上的笑容愈发开朗,一双眼睛攫住裴戎,看热闹不嫌事大似的。
我怕裴戎害羞,赶忙给人挡住了。
“知道他腼腆您就别打去他啦——姐,谢谢你送我回来。”
我对曹旭萍报以一个笑,送客的意思比较明显,就听曹旭萍语气淡下来,神色也稍有严肃:
“如果我作为一个看热闹的,还可以理解为你们这是上头了,情不自禁。但是裴戎你作为一个警察,你自己有考虑清楚吗?”
我见裴戎本能捏紧了拳头,手腕上淡青色的血管凸出几根,像是有些触动,便又立刻向小曹看去:“…什么?”
她的目光始终没望向我,而是死死地盯着裴戎,质疑道:“那个帖子已经在网络上把水搅浑了,现在很多省外的媒体,甚至包括法制频道都来关注这件事,个个要求采访你们,海川电视台的电话都要被打爆——我们废了多大力气才挡住的这些?结果裴戎你现在回来来李与这儿,是生怕自己没有再上电视的机会是吗?”
我听小曹这样讲,有点不高兴地反驳她:“姐你这么说可就不对了吧?裴戎又没敲锣打鼓地出现,他回来能有谁知道?什么叫裴戎怕没上电视的机会?”
因为我的反驳与维护,屋内的气氛一时剑拔弩张起来,裴戎用手指轻轻点了一下我,看样子制止我不要再说。
小曹警官则又用一副审视嫌疑人的严肃道:
“你是不是以为我在危言耸听?你去看看外面现在有多少家媒体的记者,上赶着想抢这个社会头条?被你那个帖子一搞,群众监督热情倒是上来了,上面给到的压力必然更大,警情通报必须在24小时内给出来,可24小时内,苏既潮真的能归案吗?
“这样一个社会危害性极大的人没抓到,你觉得警情通报应该怎么写才能在嫌疑人没抓到的情况下,既不引起民众的恐慌,又能还原事件真相?他可是个爆炸犯!”
我目光沉下去,深吸一口气问:“……警情通报得让公众觉得犯罪嫌疑人不是无差别攻击,不会攻击无辜的人,而是有针对性的报复?”
“据我所知,上面已经在考虑要不要保裴戎了,如果你俩的关系再不遮着掩着点,啧。”
我心里咯噔一下,还没转明白这中间怎么跟我俩的关系扯上联系的,裴戎就已经直视着屋内的某个虚角,黑色的眼睛沉肃而决绝,淡淡地说道:“都公布了也没关系,我不介意。”
小曹格外愤怒:
“你不介意什么?你没事吧?本来我不该说这话,但是你现在真的是聪明人做蠢事,让人越来越看不懂?
“上面本来要把苏既潮对你的那些变态想法隐去,改成犯罪分子对警察的打击报复,可你现在和李与搞在一起,万一被人扒出来,同性恋的事实板上钉钉!
“别说是你了,就是那大明星有那么多支持者,搞个同性恋这种事儿都骇人听闻的,你看看多少人骂的?
“如果你被扒出来是同,再加上坊间本来就有你和苏的传闻,就算你是被动的,无辜的,老百姓也只会觉得你根本就不是无缝的蛋!倒显得给你打掩护的上面成了笑话!
“这可是有损公安形象的,上面不可能不规避这种风险!”
“那就规避。”裴戎淡淡地看着她,神色很认真,不像在说赌气的话,“我本来也没打算瞒着。”
“你在开玩笑吗?”
小曹前走了两步,有些烦躁地舔了下唇,深深地叹了口气:“你确定么?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你得做好被处分,甚至被辞退的准备。”
我的心中咯噔一下,仰着脸去看裴戎,裴戎的面孔在阳光下白得有些透明,沉吟良久没有说话。
只听他的声音低低的,声音有点小:“姐,我总不可能和领导撒谎吧,而且,我和李与的关系……在局里本来就不是秘密了。”
曹旭萍不可置信地看了眼裴戎,话音一顿,拧着眉头道:“那你可以解释——事实上你的坚持毫无意义——李与还有不到半年的时间,为了这半年,真要毁了自己的一辈子?”
结果裴戎好像完全没考虑这方面的事情,仍是那副云淡风轻的语气:
“就算他只剩一天,也是有意义的。”
裴戎的话激得我浑身战栗。
我无声观察着裴戎的脸色,他幽黑的瞳眸中忠诚地映照着我的雀跃。
不合适宜的时刻,我又幸福了。
幸福到甚至暂时忘记自己是一个将死之人。
只因为我被他坚定地选择。
可是曹旭萍最后的那句话刺痛了我——难道我真能眼睁睁地看着裴戎又要因为我,毁掉他的后半生么?
我苦笑着挑了下唇角,心说:做人哪有这么自私的。
“曹姐,”我的目光转向曹警官,“裴戎这人就是不会说话,你别介意,而且他也根本也没和人正经八百恋爱过。”
裴戎冷冷的目光看向我。
我说:“我们本来就没正经确定关系,就算是关系比较暧昧,也都是我纠缠的他,他本来就拒绝了我好多次——如果你们领导要是问起你来,你就把这些情况如实跟他们说嘛。”
曹旭萍翻了个白眼,目光又转向裴戎,显然更在乎裴戎的态度。
就听裴戎凉凉地问:“那刚刚呢?”
“……”
是那个吻。
我不敢看他的眼睛,试图用指腹去碰他青筋暴起的手背,被他一把撇开:“也是你强迫我的?”
我苦笑了下。
“你最近太累了,刚刚不能算。”
裴戎的呼吸似乎都更轻了半分,我再听不见他的呼吸,于是我的心也像停止了跳动一样——
裴戎的电话铃声在此刻响起来。
五六秒之后,裴戎摸出手机将电话接起,听口吻很容易辨认是领导的电话。
“是,我在海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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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戎离开出租屋时,小曹是和他一起走的,所幸没过五分钟,杨阿姨就买菜回来,接替了他们照顾起我来。
没用的我躺在床上,方才还没太大感觉的生理疼痛又席卷而来。
但我的脑海中依然考虑着很多关乎裴戎的事,比如他这次被领导叫走,又要面临着什么样的问话,前些日子离开我是究竟在忙什么?有没有因为我的原因被领导为难。
然而裴戎仍旧不和我说,我仍旧无从得知大年初一那天,裴戎在和苏既潮交锋时还发生了什么,甚至连裴戎为何会在那个有枪械的房间里、他怎么会知道苏既潮的行动计划这些,他也都守口如瓶,通通没说。
我的时日不多了,也不再有太多愿望。
因为我已经意识到自己的能力有限这个事实,并完全臣服于此。
于是我所剩下的唯一任务,便是静静地躺着,期待警察能尽快破案。
可正当我以为自己已经是个没用废物的时,之前放出的线竟然收了条鱼回来。
蔡莹莹来到我这儿探望我,一啥东西也没提,跑着跳着冲进了门,房间门都没关就告诉我一个喜讯
——她找的“演员”里,居然有一个之前接过类似的活,疑似就是在那个医院散布关于裴戎的谣言。
这老汉五十六岁,不会讲普通话,本来是接完上一活就要回家务农的,因为取了点药耽搁了几天,又碰上蔡莹莹在那儿“招工”,这才又干了一票。
我见她眉飞色舞地讲述着,脸上尽是找到宝藏般的高兴,心底却有点迷惑。
“之前是苏既潮找的他么?不太像他的做事风格,听上去不太小心。”
蔡莹莹双眉一抬,高看我一眼,“确实不是啊,是一个叫蒋飞龙的人。”
“蒋飞龙?”
“对。”
好熟悉的名字。
这不是之前被苏既潮用过身份证的男的吗?
这人什么背景?为什么替苏既潮做事?
蔡莹莹见我满脑子疑问,拿起床头个苹果,咯吱一口咬下去:“啧,这个人的话我也只是知道个大概,听说他已经被警察带走去调查,他原来是干辅警的,不知道为什么后来辞职了,哦,他们家之前还出过事,跟那个苏既潮有关系。”
“出过什么事?怎么个有关系法?”
“蒋飞龙他妈妈在他14岁的时候,带着他改嫁给一个大她10岁的男人,但这继父经常喝酒,一喝醉了就打他妈。有次这人又喝多了,蒋飞龙一回家发现他妈都快被打死了,上去一脚直接给他继父的蛋踹爆一颗,给人蛋踹碎了。”
我:……
“蛋碎了?”
“对啊,就是你想的那个蛋。”蔡莹莹道。
我缓过神来,继续追问:“那这算故意伤害还是正当防卫?十四岁的孩子,就算防卫过当,也没事吧?”
“如果只是到这里,确实没事。”
“还有别的后续?”
“当然,”她加重了语气,却压低了音量,“他继父想要上诉的前一晚,又喝醉了酒,栽进河里淹死了。”
我:……
有点太巧了。
“意外还是他杀?”
“据说当初法医的检测结果是酒精含量极高,最后判的是意外。”
我心里隐隐有了猜测,并向蔡莹莹印证道:“所以这个案子,是从这里跟苏既潮产生关系的?”
“啧,这事到现在还没有结论呢,估计意外的可能性很小吧——我猜哈,他继父的死应该就是苏既潮杀的,而且当时把人踢爆的就不是蒋飞龙。”
“是谁干的那男的不记得么?”
“啧,那酒鬼当时喝得太醉了,都断片儿了,但是一个一米六都不到的初中生,想要办到也不太容易吧。”
我的眼睑垂下去,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让我最好奇的是苏既潮这人的行动动机——我总也无法预测甚至理解一个疯子——如果蔡莹莹方才所说的一切是真实的,加上孙越老家的“老实大叔”的事,我无法想象苏既潮在六七年前究竟是以什么样的意图和心态接触这些人,并且将他们为己所用。
“苏既潮和蒋飞龙怎么认识的?”我不死心地追问。
蔡莹莹已经把苹果啃到了苹果核,嘴角沾着透明的苹果汁,思考一下道:“唔,我听说好像是在网吧上网的时候。”
“网吧上网遇到……?”我眯起眼睛,“一个整日生活在被继父打骂的阴影里,生活费都不见的会有的初中生,有可能去网吧上网么?”
“嘶,你这么一说好像的确不太可能?”蔡莹莹不确定地说,“诶呀,反正我也只是道听途说的,我又不是警察。”
我立马截住话头问:“你从哪里‘道听途说’的?”
“哇靠,你表情怎么那么严肃,”蔡莹莹似乎有点被我吓到,斜着眼睛回想了一下,才说,“有点记不太清了,没哪里吧……哦!我想起来了,是一个高三的男生说的,我去派出所的时候他也在,我俩坐在椅子上聊天,他提到的,他还说他爸爸是法官,当时蒋飞龙踹碎他继父的那个案子,就是他爸判断无罪呢。”
我倒抽一口凉气,“你说的那小孩,是叫田泽申?”
“叫什么他没跟我说,就是圆圆的脑袋,个子不高,戴眼镜一个男生,看上去有点小聪明,啧,他还挺八卦,知道的还蛮多的。”
“他在派出所里干啥的?”
“据说他爸也被叫过去了解情况,他是顺路过来的。”
……
“那他还跟你聊什么了吗?”我想要坐起身,使不上力,手肘砸落铁窗架发出砰然一声巨响:“有没有说蒋飞龙这人很好之类的话?”
“我靠!”蔡莹莹差点把苹果核扔我脸上,“你怎么知道的?他说了啊,他说这人很有正义感,绝对不会是犯罪的料啊!”
我咕哝道:“那倒是和孙越说的老实叔一致了……”
“什么?”蔡莹莹没听清。
我和她简单说了下在论坛上发的帖子,还有后来去公安局遇到那个孙越听到的事。
蔡莹莹张大了嘴巴,两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思考了一会儿才问我说:“这些人都是影帝吗?难不成苏既潮找了一群影帝来?他怎么不进军娱乐圈呢?”
我摇摇头:“结合之前火灾双尸案那个案子,我更倾向于他们不是装的,而是本性是好人。”
“你在说什么啊?谁家好人会配合犯罪分子做这些事啊?”
我也不确定,只能把大概想法和蔡莹莹一说:“之前三个连环杀人案,肯定都核苏既潮有关,但警察调查了那么久,仍然没有找到苏既潮作案的直接证据,所有的物证、尸检结果,都指向最开始的嫌疑人,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这几个案子的凶手也像是蒋飞龙这几个人一样,受到了苏既潮的蛊惑,是自愿杀人的……”
蔡莹莹倒抽一口凉气,打断了我:“你的意思是他们是出于各种原因,觉得自己在做正义的事,所以犯下了那些罪行?”
我说:“猜的,但有这个可能。”
“嘶——”蔡莹莹稚嫩面部有些扭曲,眨着眼睛问,“那裴戎怎么说?他是怎么猜的?你如果都这样猜,他应该大概也许八成也猜了吧?”
我梗住,“你以为在做数学题吗?”
“啊?啥意思?”
我带着点怨气白了他一眼,有些无力道:“关于案子的事情,他从来都不跟我讨论,从来不把他的推理告诉我。”
“嘶——”
蔡莹莹又重重地抽气一声,好似有点费解:“不是,那你俩连这都不聊,平时都聊些啥啊?”
我蓦然想起刚刚的那个吻,耳朵有点发热,信口胡说八道的:“聊质点的运动,合力的大小,胡克定律的应用……”
“停停停,你是不是个铁废物啊?你就不能跟他说,要么你俩就聊案子的事,要么你俩就聊你俩的事,至于什么玩意儿数学物理的事,你特么另有安排,不行吗?”
我感觉自己的脸瞬间就僵了:“那他也得听我的啊,你是不知道他有多难撩。”
蔡莹莹哂笑一声,怪异的神色尽是嘲讽和揶揄:“啧啧啧,之前也没看出来你这么拉啊?想你当初追我的时候,每天不都虎得挺有劲儿么?怎么换了个对象追倒跟个小媳妇儿似的,整天扭扭捏捏的——嘶!你和裴戎你俩……不会你是当女的那个吧?”
我:?
蔡莹莹嫌弃地咧了下嘴:“啧,想象了一下画面,实在真让人反胃。”
“我靠!想什么呢你?我俩很纯情的行不行!”
“嘁,纯情,那你对他没想法?你不想干他?”
我彻底傻眼,不可置信又真心求教道:“蔡莹莹,你一个女孩子,怎么把这些话说出口的啊?”
“行了行了别装了,老娘见过的可比你多多了,谁是什么清纯白莲花啊——我听你的意思是,你和裴戎现在就是什么还都没有呗?”
介于各种原因,我不是很想告诉她我和裴戎的事:“我配吗?说不定明天腿儿一蹬,人都没了。“
蔡莹莹尽量轻松地说:“啧,那你都这么柔弱了,某人都不心疼吗?”
我说:“以前怎么没发现你都这么八卦?”
蔡莹莹道:“切,我以前也没发现你这么矫情的。”
我见她没有正经话好说,困意席卷,也有点没精神了,而蔡莹莹感觉到我想结束对话的意思,赶忙制止,“那啥,对了,我来找你还想问件事儿。”
我看她吞吞吐吐,疑似不好意思说出口似的,才反应过来这应该才是她今天来找我的压轴主题。
“什么事情?”
蔡莹莹果然从背包里掏出了那个存折,单手递给我:“啧,你存折里剩下的那些钱,现在怎么……要不……”
我眉头一皱,有点不解:“都说了给你了。”
蔡莹莹似乎早已经纠结了很久,才说:“……可你现在看病不需要钱吗,要不你先欠着我的,等你以后有了钱,再给我?”
我叹口气,勉强动了动唇角,“都说好了的,你收着吧。”
“可是……”
我一挑眉,心情格外烦躁:“——你不会真以为我把全副家当都放在这里面了吧?你是不是想太多了?”
蔡莹莹一听我这种态度,脚用力一跺站了起来,“不是,大哥,你这就有点不识好歹了吧?我这不是怕你没钱治病吗?”
我没力气跟她吵,便撇过头去对着墙闭上眼,非暴力不合作的姿态更是给蔡莹莹火上浇油,揣起她的存折夺门而出,砰地一声巨响合上门,哪怕是走远了我都听得见这人在骂我傻逼。
护工杨姨显然是关注着这边的动静,她正在削山药,客厅的电视也在响着,正播《三国演义》诸葛亮借东风的那段,于是老大姐蹑手蹑脚地拎着山药探出头来,打量我这儿是怎么个景:
“小李啊,这怎么了呀?刚刚不是还聊得好好的吗?”
我看到她,连忙把脸再次转向墙壁,深吸一口气,眼眶却着实发酸。
如果平行世界确实存在,上一世和这一世仅仅是发生一个“李与”的错位,便能见证这么多人的改变,我实在是无法不追究上辈子的自己究竟是个多糟糕的混蛋,才能让周围的人都活得那么糟糕,堪称罹难。
但转念一想,难道我真的有这么重要,以至于可以改变别人的本性?
好了,我总是太把自己当盘菜了。
“没事,杨姨,我想先睡一会儿……你饭做好就自己先吃吧。”
杨姨这次没劝我,叹了口气退了出去,还很贴心地帮我把房间门关上,于是电视机发出的轰隆隆的吵闹,便与我彻底分隔开,我的世界寂静下来,原本混沌的疼痛也再度尖锐起来。
本想休息一会儿的我摸出手机,删删减减了很久,终于编辑好一条给裴戎的短信:
【你不用顾及我,如果你领导问起来,你就如实说呗,反正连我爸都知道是我纠缠你,你不喜欢我。
其实你能为我做这么多,我已经很开心了,如果因为我对你的这点事还耽误你工作,那就太不好了。
不行你让你领导找我,我跟他说?】
刺眼的荧光屏上显示着【已发送】的小飞机,我攥着手机,点开收信箱从最古早的一条开始读,可惜我的手机烧过一次,新的里面已经没有那些我们最初聊天。
于是我只能闭上眼睛,将我们今生的交集拨到最初,再一点一点往后播,模糊又清晰的画面也渐渐从温情染上血色,而我似乎还是怀念裴戎最初不爱搭理我的日子,温吞的,缓慢的,最烦恼的问题不过是代数和几何。
裴戎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呢?
不对,裴戎真的喜欢我么?
这真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如果我但凡有点自知之明,从一个外人的视角来看,裴戎显然是很难爱上我这样一个人的,或者退一万步来讲,裴戎就算接受我我,最大的可能也只是妥协和习惯,而并非吸引和认可。
举个不恰当的例子,就像那些向下择偶的女人,最后会选择一个配不上她们的老公,也不过是因为被男的穷追猛打得太久,加之原本就被动的性格,不认为自己能遇到更好的。
可那个吻呢?
裴戎到底为什么要主动亲我?
我的大脑有些宕机,试图通过裴戎的行动路径盘清楚他的行动动机,可是这确实有点难,我总是不懂裴戎。
于是我只能像个歌词中唱到的傻瓜,抱着手机等待他的回复。
直到裴戎终于回我了:
我打了鸡血似的差点从床上蹦起来,终于理解所谓的“垂死病中惊坐起”是怎样一种情境,就见裴戎的短信言简意赅,
【发送时间:22:06】
【发信人:绒绒】
【有病?】
我的拇指按在绒绒两个字上,脚心用力地摩挲床单,唇角完全忍不住幸福的弧度,好似全身的痛楚都在这一刻消融了。
【我有没有病你还不知道吗?】
不好,删掉。
【骂哥?】
太调/情了,怕领导看见。
【干嘛骂人?(T-T)】
太娘了,继续删掉。
我还搁这儿纠结呢,裴戎的电话居然打过来了。
毫无防备的我接了电话,屏住呼吸,却听裴戎的声线带着点冷意,有一点失望的意思——不过或许是我理解错了。
他说:“睡了?”
我的声线低沉起来:“没啊。”
“你刚刚的短信什么意思?”
……
我沉吟良久,给出一个最合适的答案:“曹警官说得有道理,我不想你为难。”
裴戎清亮的声线很轻地呵笑一声,便仿如要将我的理智冲刷个干净,思绪顿生千百种猜测,在那一刻我别的什么都没有想,只担心被裴戎讨厌,于是我自认聪明地转移话题:
“你现在在哪?”
就听裴戎没有接话,顺着原本的话题,声音发着冷,语气也十足地强势:“我只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刚刚的短信什么意思?”
我:……
“裴戎。”
我轻轻呼唤他的名字,两个字仿如千斤重。
“你还要不要和我好了?”裴戎几乎是一字一句地问。
我垂下眼来,激动地要死,好在眼泪没有飙出来,声音也还算正常:
“还是算了吧,我没什么值得你喜欢的地方。”
听到我的答案,裴戎的提问停止,良久都没有言语,死寂的沉默在耳边蔓延开来,于是我只觉靠着手机的那半边脸都僵硬石化了似的,一动都动不了了。
大约半分钟之后,裴戎将电话挂断,一个字都吝于给我。
我握着手机,瘫在床上半死不活。
但我知道,我做了正确的选择。
又过12小时,警情通报发布。
我将那通报反复读了十来遍,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
反手从桌上摸了颗止疼药来吃,不久便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