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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黑化02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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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人群散去,阮正绚这股子愉悦的情绪都没有消散。
木质地板铺就的过道上,一身着灼目红衣的高挑少年与一身着雪白素裙的娇小女子并肩而行。
他们一高一低,都有着这世间顶出色的容貌。
只不过一个漂亮的极富攻击性,桀骜不驯;一个秀美的弱质纤纤,静若处子。
谢印星斜眼睇着身旁女子,只见她颔眉垂首静静走着,黑黑的羽睫温顺服帖地垂下,双手也柔柔地贴放腹部,若不是她轻快急促的呼吸,以及时不时微动的嘴角,谢印星怕不是察觉不到她的好心情。
“就这么开心?你不报恩了?”谢印星终于问了出来,语气意有所指。
阮正绚微微一顿,抬头看了眼身侧叉手于后脑勺的少年。
少年仍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眉眼狭长,骨相英挺又凌厉,并没有那种面对外人时不可亲近的距离感,反而是散发着微微的暖意。
像小太阳。
阮正绚唇角终是溢出一抹显而易见的笑意,她没有回答少年,而是快走两步,抢先一步走至谢印星舱房门口,“乖顺”等他开门。
谢印星眉峰轻挑,并没有说什么,素来犀利的眼神却有着看透一切的了然。
果不其然,待舱门打开,他身侧的女子就像小炮弹一般,疾步冲了进去。回眸看他时,明媚的笑意自女子脸上绽放,谢印星心弦陡然一动,目光定在女子身上。
“真的就这么开心?”他问。
阮正绚重重点头,笑着走至谢印星身前,“开心!当然开心!我终于可以名正言顺来公子身边了!”
她的声音脆生生的,整个人变得鲜妍生动起来,再没有之前人前的柔弱伪装。
这似乎才是她本来的样子!
看着极真。
并没有任何伪装。
谢印星心头甚慰,嘴上却不留情地翻阮正绚旧账:“昨晚你还说要在人前避嫌,今日就是这样‘避嫌’的?”
阮正绚今日这番行为,可是当着无数船客做出的,那番“至死不渝”的言论,谢印星至今记忆犹新。
她竟如此胆大妄为,却也刚好踩在谢印星心尖上。
但谢印星也还记得,昨天晚上,是阮正绚自己拉着他的衣摆,“可怜巴巴”地说:“人言可畏,还请公子不要在人前与我有所来往。胡家曾救我于水火,虽他们有些人的行为我并不喜欢,但眼下胡家遭难,我又岂能忘恩负义,甩手离开......我愿尽我的微薄之力,在随公子走之前帮助他们,能帮多少是多少,能报一点恩是一点恩。”
可眼下,却是阮正绚自己推翻了自己的话。
“你还说这个呢?”阮正绚瞟了谢印星一眼,转身非常自来熟地坐在窗前,晶莹如雪的脸上,一双眼睛又黑又亮,眼瞳乌圆乌圆,仿佛长了钩子似的,将谢印星勾了过去。
“我本来想报胡家这个‘恩’,现在却被我弄巧成拙,弄成这样,眼下村长夫人和小姐都视我为仇人,早知如此,我还不如提前抽身离开,大家反而各自安好。”
谢印星见不得阮正绚这番苦恼的模样,他情不自禁伸手,想要安慰安慰她,却在碰到女子头顶盈盈绽放的小白花时触电般收回。
谢印星低咳一声,目光飘忽,转向窗外,“这你不用担心,你若想报恩,爷来帮你。”
这样,阮正绚也就不必再在人前如此伪装。
他看着都累!
阮正绚微微睁大眼睛,纤柔盈白的小手绞紧帕子,摇头道:“这怎么可以!这些本来就是我的事!我又岂能麻烦公子?!”
“倒也无所谓。”谢印星含糊不清说了声。
阮正绚没听清,再问他时,他转回了头,过分惹眼的俊颜面向阮正绚,英气中带着一股灼目的艳,他冷哼道:“现在你倒是对我客气。”
阮正绚含蓄笑了笑,乌黑的眼眸闪着狡黠灵动的光芒,薄面微红,神色带俏,谦虚道:“一般一般。”
真是个狐狸一样的女子!
即使在他面前卸下伪装,也还是如此滑不溜手!
谢印星暗暗磨牙,却也不再多言,只留下一句“若真需要帮忙,尽管找我”的话。
阮正绚笑眯眯点头,“好,多谢公子。”
刚过正午,福船终彻底驶离望川峡谷,朝大江下游奔去。
站在甲板上,迎着阵阵吹来的江风,阮正绚单手拂过耳后,将鬓角的碎发别住。
她能够感觉到越来越快的船速。
“这速度.......想必明天或是后天就能到达吧。”阮正绚不禁喃喃自语,双眸似水,望着远处天水相接处,眼瞳微动,闪着谢印星看不懂的光泽。
谢印星莫名觉得,此刻女子离自己很远。
尽管她就在自己身边。
谢印星很不喜欢这种感觉,所以在阮正绚准备回舱歇息时,一把攥住她的胳膊。
阮正绚偏头,目露疑惑,“公子?”
谢印星本着一张端华养眼的脸,不动声色松开阮正绚的胳膊,道:“回去歇息作甚?这么好的阳光你不多晒晒?”
这么好的阳光?
阮正绚不禁看向四周,如今尽管四月,但这是在南方,正午日头足的很,人们都被火辣辣的阳光给逼回舱内,外头除了跑来跑去的船工,也就只有他们两个孤零零的船客了。
这少年眼瞎么?
阮正绚心道,面上却什么都没有显露,只是静静看着面前少年。
少年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无理,却依旧笔直站在阮正绚面前,身上的红衣飒飒,头颅昂的高高的,桀骜不驯,张扬不羁。
他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或是意识到也没有丝毫愧意的表现。
“........你就说你陪不陪小爷吧。”终于,少年骄矜地说出自己意图,冷睥的眼神扫视下来。
明明神情傲然,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但他那似火般妖冶的衣摆却在风的作用下,时不时碰触阮正绚的手指。
阮正绚终于恍然,踮起脚有意撩逗他:“公子就这样喜欢我,要和我形影不离吗?”
明明上午到现在,他们二人可是一刻都没分离过。
眼前逼近的姝色让谢印星乱了心跳,但谢印星向来擅于直面自己的内心,尤其在今日阮正绚向他“表白”后,他就更加确认了。
他要回以同样的感情。
“喜欢。”少年点头,惜字如金。
明明初见时他是一个让人只敢远观、不敢直视的不驯少年郎,但此刻,他浑身的冷冽都被那眉眼间饱含的赤诚所化。
如此的坦坦荡荡。
如此的光风霁月。
正如阮正绚初见他时少年身上所散发的正直一样。
当真耀眼啊,这样一个郎艳独绝的少年郎。
阮正绚像是被烫住一般,移开了视线,小脸渐渐晕出一抹红,佯装羞赧看了谢印星一眼,捂脸跑走了。
“等等,你......”
你还没告诉我你下午要做什么呢?
谢印星伸出手,遗世而独立站在原地,俊脸微歪,如寒星般璀璨的眸子直直盯着女子远去的背影。
她刚刚是害羞了吧?
为什么谢印星莫名觉得不对劲呢?
另一厢阮正绚避开谢印星,双手拍着自己脸颊,长长舒了一口气。
刚刚好险!
她差点就装不住了!
但在那样一个赤子之心面前,阮正绚犹豫了。
她将手放在自己的胸口,里面的心脏依旧沉稳有力的跳动,全然不是刚刚那般“惊慌失措”.......
船尾梅友荣大嗓门的喝骂声唤回阮正绚的思绪,阮正绚逐渐冷静下来,步伐毫不迟疑往船尾走去。
福船眼看着就要靠岸,她的仇人还在那里欢脱蹦跶,她却在这里乱想这些风花雪月的事!
忘了当初那男人是怎么骗自己的了?
如今还敢轻信别人。
阮正绚自己都要唾弃自己。
接下来,阮正绚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尤其注意控制好脸上微表情,这样才能瞒过少年那双敏锐的眼睛。
毕竟演戏的最高境界,不就是自己骗过自己么?
是时候该向船主确认船靠岸的具体时间了,阮正绚素来习惯掌控全局,一切即将收网,阮正绚可不希望再出什么乱七八糟的意外。
在确认了时间、从梅友荣那里离开时,阮正绚与一个脚夫擦肩而过。
擦肩而过时,阮正绚随身携带的素帕好巧不巧,刚好落在脚夫脚下。
脚夫眼尖,当即看到并捡起了阮正绚的手帕,唤她:“姑娘——”
阮正绚回身,素白长裙娉娉袅袅自她腰下散开,她轻移莲步,纤纤玉手拿回手帕。
行动间,暗香浮动。
脚夫为之迷醉,但更让脚夫恍惚的是,这仙姿玉色的女子竟朝他微微笑了一下。
这股子笑意,真美啊。
让人头晕眼花。
脚夫不由上前探手,想要抓住这抹纯洁的雪白。
女子似被吓到,连手中的帕子都不要了,仓惶逃走。
脚夫弯腰再次捡起地上帕子,情不自禁放在鼻间嗅闻。
好香啊。
脚夫这一辈子都没接触过女人,他不禁攥在手里闻了又闻,神志更不清醒了。
今晚吧,今晚我再去还她。
脚夫猥琐地想着。
深夜,更深露重,万籁俱寂。
忽然,一道歇斯底里的尖叫回荡在夜空,紧接着,便是一个老人疯狂的怒吼。
“好你个柳氏!你竟敢,你竟敢背着我偷汉子!!!”
沉寂黑暗的福船燃起点点灯火,人们对胡家再度发生的丑事已经见怪不怪了。
他们已然麻木,见不是什么顶破天的大事,便回去睡觉了。
独余几个看热闹的船客,以及阮正绚,还有姗姗来迟的谢印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