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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黑化02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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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福船缓缓驶离望川峡谷,大江渐渐变宽,天水相接处,霞光万丈,白鹭齐飞。
绮丽的美景下,望台上的船客纷纷感慨,甚至有人回头张望船后。
刚刚与船主梅友荣再三确认过,明天上午,福船就会彻底离开望川峡谷范围,福船,不会再遭遇任何不可测的危险。
人们不禁大松一口气。
前两天的经历仿似一场梦,张牙舞爪的山壁、极端恶劣的天气、恐怖骇人的鬼船、暗流汇聚的旋涡、水下藏匿的礁石等都已远去,独留眼前这瑰丽的风景。
越来越多的船客聚在望台,纵情畅饮,欣赏四周无以伦比的美景。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惬意。
直到一位老者的出现,打破了安宁,望台众人纷纷侧目。
夕阳西下,望台口处。
老者的身影被拉得长长的,背却躬的弯弯的,他追着前面二人闯上望台,正在苦苦哀求他们,依稀中隐约传来钱这个字眼。
如此煞风景的一幕自然引来好事者的打听,一问才知道,原来,这老者竟是要为他杀了人的儿子以钱赎命,眼下,老者是要问富商钱清借钱,钱清不愿,老者便死乞白赖地跟着钱清,从下午一直到刚刚.......
围观的船客越来越多,钱清终是忍无可忍,挥手让任猛隔开胡茂山。
“胡村长,你是听不懂人话是吧?我都说了,这钱我不愿借,也不想借!你还是找别人吧!”
但胡茂山依旧不依不饶,老脸在夕阳的映照下蜡黄蜡黄,脸上的褶子近乎发颤,两只鸡爪似的手紧攥身下衣服,哀求的目光越过任猛,直逼钱清。
“可是,可是钱大官人,整条船上,唯有你能一口气拿出五十金来,求求你,你就当做做好人好事,救救我儿,而且我之前听说你曾在渝州城大力出钱兴建善堂,你是个大善人,就不能.......”
“不能!”钱清气极反笑,手跨腰间的金玉腰带,精心梳好的发髻上油光水滑,上前一步居高临下道,“我就算散财做过好事又如何?这次不救你儿子,你胡大村长还想道德绑架我不成?!我不救,说不救就不救!”
太阳沉入大江,远处水波沉沉,浩渺如烟,望台上人人为之驻足的闹剧在任猛失手推倒胡茂山后落下帷幕。
夜晚,船只悠荡,胡茂山狼狈捂着老腰趴在床上,柳翠娘在一旁撸袖为胡茂山揉腰,同时嘴里骂骂咧咧:“天杀的!一个一个狼心狗肺!今下午真不如让老娘来!看那姓钱的敢不敢让人推我!看把你推的!赔钱!让他赔钱!老娘要去衙门告他,让他把牢底坐穿..........”
“行了你!”胡茂山疼得龇牙咧嘴,低喝柳翠娘让她轻些,“你要出马,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无知妇人,你以为现在船上这些人还待见咱们?”
“那怎么办?爹!”胡睿兰上前,拉长声音囔囔道,“你不知道,今天我去找香穗子,她居然都不跟我玩了,还有其他人,他们都用那种眼神看我!我不想再待在船上了,我们快走吧!”
香穗子,是胡睿兰在福船上认识的一个玩伴,虽是由她那穷得叮当响的鳏夫爹带大,家境很穷,但胡睿兰与她年龄相仿,又有一个值得炫耀的能进太学的哥哥,倒是偶尔也能聊那么一两句。
可现在,全没有了。
胡睿兰怎么也想不到,一个鳏夫爹带大的死丫头,居然还敢嫌弃她?
她不嫌弃香穗子就已经很不错了!
想到此,胡睿兰不禁开始埋怨,声音渐渐变高,“我哥还能救吗?万一救不了,我上哪去嫁一户好人家?我以后会不会走到哪,都会被别人这样看?我不要!我不要被人指指点点!我不要被人孤立!都怪我哥,好端端的杀什么人!他杀人是成瘾了还是怎么的?别牵连我啊!”
“阿兰!!!”胡茂山以更高的声音制止住胡睿兰,肃声说道,“你乱说什么呢?什么杀人成瘾,你哥之前就失手了一次!你想让你哥之前在村子里的事被人查出来不成?”
胡睿兰撇撇嘴,很是不以为意。
“当家的,你也真是,”柳翠娘停下揉腰的动作,不以为然道,“孩子要说就让她说去,有谁能听见?”
恰在此时,噔噔噔的敲门声响起。
胡茂山怒瞪柳翠娘一眼,扬声警惕道:“谁?”
门外,阮正绚阖起森冷幽黑的眸子,再睁眼时,目光生怯涩涩,她尖细着嗓子应了声,随后垂眸推门走进,衣领上露出脖颈纤细雪白,脆弱易折。
“你刚可有听到什么?”
阮正绚一进门,胡茂山的目光紧紧盯着阮正绚,连同柳翠娘胡睿兰,也目不转睛,紧紧看着阮正绚。
他们的样子,仿佛只要一有不对,就要上去撕了阮正绚。
如此的“虎视眈眈”!
怎么?
他们也知道胡睿杰有先科吗?
阮正绚心头轻笑,垂下的眼睫浓密乌黑,在脸上透出“怯懦”的阴影,她摇头说道:“我,我什么都没听到啊。”
“那你来作什么?”胡茂山接着发问,语气毫不客气。
“我,我,”阮正绚捏紧手帕,咬了咬嘴唇,一副要哭不哭的表情,噎喏着什么也说不出来。
“娘,她绝对偷听我们说话了!让我来教训教训这敢偷听主人家说话的贱婢!”胡睿兰率先出头,撸起袖子就要上前。
就在胡睿兰一巴掌要落下时,阮正绚终于鼓足勇气抬头说道:“是公子,公子出事了!他发烧了你们知道吗?”
“什么?!”一声憎天高的泼妇声传出舱房,惊飞落在船顶的飞鸟,也让四周住着的船客心头再一次叫骂。
撞上这样没有公德的母夜叉邻居,真真是他们的晦气!
大晚上的,还在那里河东狮吼。
真是够了!
油灯影绰,一阵兵荒马乱后,胡家舱房再次陷入低迷。
“还是得向钱大官人借钱!”最终,胡茂山下结论道,“明天,就算是跪,我也要跪到他借钱!我豁出去了!”
刚刚,经过一番与阮正绚的交谈,胡茂山知道,自己再无退路,如今,他只能舍下自己身为一村之长的尊严了。
“当家的!要不明天还是让我跟你去吧!”柳翠娘搭上胡茂山的手,说道。
她的状态,已经从最初知道胡睿杰高烧的歇斯底里,到之后的闹上吵下,再到之后的无能为力,再到现在的忧心忡忡......
“我保证明天不闹,一切都听你的。”柳翠娘信誓旦旦说道。
胡茂山扯扯嘴角,没有应声,显然不信。
“娘,你还是别去了,那钱清本来就不想借钱,你一去,再和人家结了仇。”嘴替胡睿兰说道。
“你说什么呢?”柳翠娘一横三角眼,面相更加凶了。
就在一家人又要开战的前一刻,在一旁充当背景板的阮正绚开口了。
“村长,不如你今夜去吧。”
胡家人纷纷侧目,看向一直默默无闻站在角落里的女子,只见她身量纤纤,灯光明灭,光与影交错在她脸上,浓重的暗影无声蔓延,杀机在她那清流般的声音中流淌。
“刚刚来时经过钱大官人舱房,我恰巧看见,钱大官人在与他的镖师畅饮,想来此时,钱大官人大抵心情不错,村长此时前去求他,比起白天可能事半功倍,再者,商人大多重利,钱大官人与我们本就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村长去时不妨以更高的‘利’去游说,也许便能说动钱大官人,而且夜晚无人,就算钱大官人出手相助,又有谁能知道呢?若村长今夜去找他,或许钱大官人就不会再顾忌众人的眼光,可以放下面子,说不定就.......”
阮正绚的一番说辞有条有理,娓娓动听,最终打动了胡茂山。
是夜,阮正绚从胡家舱房出来,轻笑着朝前走去。
隔着老远,她似乎都能听到胡茂山心疼的直抽抽的声音。
是啊,胡茂山似乎是把自己压箱底的东西都拿出来了,可见是下足了血本,就只为救一个胡睿杰,只是,真的一切都能如胡茂山所愿吗?
阮正绚卷着手中的白帕,目光忽然定在了前方过道半靠在墙上的一抹高挑卓越的红色身影上。
她脸上扬起大大的笑容,提裙跑上前去,声音轻快说道:“小公子,不对,是公子,公子是在等我吗?你是不是在担心我?”
“谁担心你了?”少年漫不经心把玩着手中的匕首,姿态隽冷华矜,容色俊美,“我只是闲的出来溜达。”
少年嘴硬,阮正绚笑得欢愉,眉眼弯起,注意到后方胡家船舱开启的动静,倏地拉起少年的手,朝前奔去。
“别拉小爷!姑娘家家的你自重点儿......”
逼仄狭长的舱道内,穿着素衣的女子娇小玲珑,回眸间生动活泼,娇态天成,时不时绽放在少年妖冶如火的怀中。
隔着老远,空气中都能隐隐约约传来少年羞恼的声音,“你慢点,再跌倒我可不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