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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黑化0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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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天色下,船体倾斜,胡睿兰一把推开她,犹如抓救命稻草般的抓住船绳,雨滴和她一同从迷蒙的空中坠落,这是阮正绚掉入大江前最后的记忆。
扑通——
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阮正绚迅速沉下水去,无尽的江水灌入口鼻,让阮正绚感到一股窒息,却也带来阵阵温暖。
原来,水里要比外面暖和。
阮正绚睁开眼睛,缓缓伸手,抓住头顶飘下的小白花,眼前不由浮现出和父母弟弟一起时的画面。
那是在西槐村时,他们一家四口刚刚吃过晚饭,一人搬了一个小杌子,在院里乘凉。
天边的火烧云翻滚,将整个天染成金红,她与弟弟在院中吵闹,惊飞了草里的飞虫。
彼时,阮正绚正和阮正锐就用什么花来代表她争论个不休。
阮安博在院子里开辟出一大片花圃,打算种花,阮正绚突发奇想,想着既然要种花,那他们一家四口,就应该种四种花,每人代表一种,一家四口和和美美,完完全全,永不分离。
经过讨论,石斛兰代表阮安博,萱草花代表王秀姑,香石竹代表阮正锐,但用什么花来代表阮正绚,她与弟弟就此起了争议。
阮正绚认为早上盛开的夕颜花很美,绯红绚烂,很适合她,但阮正锐却对此嗤之以鼻。
“美什么美?它只有少部分是红色,大部分却是白色,寡淡的很!要我看,还是扶桑花适合你!”
“呵!阮正锐,你什么审美?明眼人都能看出夕颜花比扶桑花美!”
“那是你眼瞎!而且你有没有文化,你知不知道夕颜花的另一个名字叫月光花?月光花顾名思义就是黄昏盛开早上凋零,花期极短,易碎易逝,咦~晦气!”
“这,这我能不知?”阮正绚噎了噎,她显然对夕颜花不甚了解。
“哈哈,要我说,姐,你就是不知道,”阮正锐肆无忌惮嘲笑着阮正绚,下巴扬的高高的,“果然夫子说得没错,你们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
“嘿!阮正锐,夫子那个老学究的话你都敢照学,讨打是不是?你过来,我保证不把你打成女人!”
“我就不我就不!”阮正锐吐着舌头,调皮地窜出老远,他边跑还便刺激阮正绚,“母老虎,打不着打不着!略略略!”
“站住!你给我站住!”
.......
.......
“好了,阿绚阿锐,闹够了没,快过来喝口水。”王秀姑靠在阮安博怀里,温婉地叫着他们。
但阮正绚阮正锐依旧在相互追逐打闹,从一开始单纯的姐姐追打弟弟,变成了后来的弟弟追打姐姐,院内一时间被两姐弟弄得兵荒马乱,但欢声笑意,却久久未停.....
夕颜花啊!
静谧的水下,阮正绚失神地望着捏在手里的小花,花瓣纯白,花芯嫩绿,底部像喇叭,绽开像满月,确实够美,但也确实够......晦气!
但它还有一层更深的寓意,它象征死亡与复仇!
可阮正绚有时也在想,倘若当时,她听了阿锐的,选成扶桑花,她们家是不是就不会发生那样的祸事?
在窒息中,阮正绚逃避似地想着,思绪犹如万马奔腾,脱缰肆意,身体也依旧在重力的作用下向下沉着,似乎永无止境。
就在阮正绚沉溺其中不可自拔时,一只大手自上而下,蓦然抓住了她。
阮正绚被惊醒,倏地睁眼,却看到一张漂亮的极富攻击性的脸出现在她面前。
尽管水下光线昏暗,但阮正绚依旧能清晰看到那张脸身后飘散的红衣,潋滟而绚烂,如火般耀眼刺目,温暖了心神,惊艳了时光。
阮正绚心跳骤停,复又一下一下沉重而缓慢地跳着。
窒息中,她怔怔看着少年揽抱住她,带着她向上游去。
尽管流水阻滞,重力拖拽,但少年依旧毫无畏惧,目光清明而又坚定,有力的四肢不停的向上动作,带给人以无限的安全感。
他好像小太阳。
好像更温暖了。
阮正绚不禁伸手反抱住少年的腰身,将头埋入少年胸膛。
少年微滞,嘴边溢出一连串的小泡泡,险些岔气,却也在一瞬间后迅速调整,憋着气继续向上游去。
待好不容易浮出水面,谢印星急忙大喘气,待平缓下来后第一时间转向怀中的女子。
“你刚刚作什么?为何突然抱住小爷的腰?”
迷雾中,少年露出水面的剑眉不羁,一双黑眸深邃锐利,可耳根,却悄悄的红了。
阮正绚缓缓勾起嘴角,头发自身后宛若海藻般散在水中,妖娆魅惑,但她的眉眼却干净的不像话,她带着真诚轻轻说:“因为我感觉到小公子身上很暖和,所以才.......小公子是介意了吗,若介意,我现在就松手,啊——”
“谁,谁介意了?”谢印星拉住松开他就沉下水的阮正绚,“我是说你,男女授受不亲,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啊,”阮正绚一脸无辜,“但非常之下,行非常举动,我能理解,更何况小公子刚刚不也抱了我的腰?”
“我是说你之前......”
“我之前怎么?”阮正绚紧跟着问,水滴划过她的脸颊,愈发显得她眉眼清透,不染铅华。
谢印星骤然语滞,脑海中不由回想起之前就是这女子,顶着一张纯洁如雪的脸凑他耳边娇笑着说她要小解,让他帮忙这样的话语。
谢印星的耳根不由更红了,但一双眼眸却依旧璀璨,宛如寒星,不躲不闪地直视阮正绚,带着一股肆意的极具攻击性的少年气。
“......莫要说小爷,倒是你,刚刚为什么让你那主家?她凭白的推你去送死,这你都能忍?”
“我当然......”阮正绚眼中波光流转,话说到一半蓦然反攻为守,她语速极快地问谢印星,语气中饱含喜悦,“所以刚刚小公子是特意来救我的?多谢小公子。”
“谢就免了,小爷也不是为了特意救你,但我就搞不懂了,那样的主家,你缘何留那儿?那样的主家,值得你为他们在我面前避嫌?”
谢印星直白发问,他似乎对阮正绚这样的人会让胡睿兰一事深深不解,也对阮正绚当初为在胡睿杰面前避嫌而有意挣脱他的怀抱深深困惑。
但也容不得谢印星继续发问了,因为鬼船来了。
灰蒙蒙的天际下,江水起伏,鬼船船头破开浪涛,直朝水中二人碾压过来。
谢印星当机立断,果断揽着阮正绚游到不远处凸出水面的礁石上。
礁石崎岖,蜿蜒在江底,仅江面露出两尺来宽的脑袋,接受浪花一次又一次怒吼。
扶着谢印星,阮正绚堪堪站稳,她默默看着少年拿起勾在上面的鱼叉,并将绳索一圈又一圈缠在其尾部。
原来他早有准备。
还说不是特意来救她吗?
四周可是遍布落水的船客啊。
阮正绚的心重重跳着,她久久盯视一旁专注于鬼船的谢印星,目光灼热,让人无法忽视。
“你看小爷做什么?”谢印星反向看了回去,目光在接触到女子湿漉漉的上身时骤地移开,“你想问我什么吗?”
阮正绚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却突然转了个弯。
“你是打算上鬼船吗?这可不容易。”
眼下福船与他们背道而驰,唯鬼船驶向他们,可鬼船高大,其上尽管看着破旧古老,但要想上去,谈何容易。
“是不轻松,”谢印星风轻云淡说,“但我们必须上去。”
他们别无他法。
有识水性的船客在水中挣扎,看到他们,直呼救命。
谢印星置之不理,依旧在做为登上鬼船的准备工作,阮正绚看了看那破口大骂的船客,也跟着帮谢印星一同将绳索绑在他腰间,与此同时商量接下来该如何上鬼船。
“不让小爷去救他吗?”期间,谢印星问。
“不让。”
“为何?小爷可是功夫最高。”
“但我们现在自身难保,救人,是要在手有余力的情况下救,不然就是害人害己。”
谢印星惊讶看了眼面前同样尽显狼狈的女子,倏尔笑了。
这一笑,犹如万千花开,顾盼间神采飞扬,倾城了眉眼,风流了人心。
果真是绝代风华的少年郎。
不矫糅,不做作,不虚伪,不狡诈,带着满腔蓬勃的向上之气,骄阳似火,耀眼极了。
阮正绚不由地心颤了颤,情不自禁也跟着笑了。
这一刻,她忘记了所有,不掺杂任何算计、也不掺杂任何薄凉地笑了。
一时间温情在二人之间流转。
直到鬼船驶进少年能投掷鱼叉的范围时,谢印星骤然说了一句:“一会儿抱紧小爷,别又挣脱,掉下去小爷可不负责。”
他果然还在记恨阮正绚昨日突然从他怀中挣脱的事。
尽管他知道阮正绚是为了避嫌。
但识时务者为俊杰,阮正绚暗暗翻了个白眼,一声不吭默默抱紧了谢印星。
鬼船更近了。
谢印星瞅准时机,猛然掷出手中鱼叉,鱼叉如离弦的箭,精准而又有力地插.入鬼船船壁,与此同时,谢印星拽紧鱼叉尾端的绳索,单手抱起阮正绚,借助礁石,脚下一点,二人就如秋千般荡在半空。
一切的一切,都如慢动作般,浮现在阮正绚眼前。
透明的雨滴,湿冷的江雾,幽绿阴森的船壁,以及......少年不堪重负的闷哼声。
果然还是很费力。
毕竟他们二人就靠谢印星一只手臂支撑。
他们又是刚从水里出来......
阮正绚心里刚闪过这些念头时,谢印星已经抱着她扒在了鬼船壁上。
“快踩上去!”按之前的计划,谢印星扣紧船壁,沉声说道。
阮正绚看了看距离头顶数尺高的鱼叉,咬了咬牙,犹豫一瞬,果断抓住绳子,踩着少年支起来的右腿往上爬去。
船壁尽管坑洼,但极度湿滑,其上有血又有雨,阮正绚好几次都险些滑落,多亏谢印星抓住,才堪堪稳住身形。
一步。
两步。
......
终于,阮正绚踩上谢印星肩膀,直直扒上船壁,却发现鱼叉距离自己还有一个手掌的宽度。
“不行,我够不到!”阮正绚气喘吁吁说着,双手颤巍巍攥紧手中绳索。
谢印星厉眸一闪,反手抽出腰间小刀,咬牙扎入船身,借力又往上爬了一点,“现在呢?”
“还是够不到!”
“......够到了吗?”
“还是不行!”
“......可以了吧!”
“我够到了!”
阮正绚双手抓上鱼叉,借力往上吊了吊,谢印星肩膀负担终于减小,他不由松了口气。
“可是我还是上不去。”阮正绚道。
她臂力不够,短时间能抓住,但要想靠她爬上鱼叉,怕是天方夜谭。
“没想着靠你。”
谢印星又重重喘了口气,之后的计划刚刚他没来得及和阮正绚说。
现在能说了。
“一会儿我先上去,你一定要抓牢鱼叉。”
“什么?”阮正绚失声,“我,我怕是坚持不了多久。”
“没让你坚持多久。”
谢印星言简意赅道,紧接着,他哗的一下抽出腰间长鞭,猛的往上一挥,眨眼间的功夫,长鞭便如蛇般,缠绕上鬼船半空中折断露出的桅杆。
谢印星用力一拉。
桅杆轻微晃动,但足矣支撑他的体重。
谢印星甩出飞刀,脚尖猛然借力,整个人如矫健的雄鹰般,向上跃去鬼船。
咔嚓——
桅杆不堪重负,终是断折,但谢印星已经扒住船栏,翻越上了鬼船。
“快拉我上来。”
“快上来!”
谢印星阮正绚的话同时说出口。
与此同时,鬼船倏地撞上礁石,阮正绚脱力松开鱼叉,朝江面跌下。
将将站稳的谢印星脸色一变,顾不上喘气,手比眼快,长鞭按他的心意快如闪电,迅速于半空中勾缠住阮正绚的腰身,将阮正绚拉了上来。
雨,停了。
风,更湿了。
天气,更冷了。
坐在地上的谢印星气喘吁吁,半弓起右腿,对同样娇喘阵阵的阮正绚说:“你是吃秤砣了吗?这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