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同记忆》谁雨度

65、表白该有的仪式

　　明明给出自由协议的人是他，不安到极点的人却也是他。
　　从小到大有很多人来了又走，一开始他试图挽留，后来发现自己太弱小，什么也留不住。
　　所以后来他把自己封闭起来，很努力的去学那些自己其实没什么太大兴趣的东西，可能因为他确实是吃这碗饭的，学到后面也还真的有了兴趣，也有了成就。
　　哪怕他现在不再弱小，却依旧害怕留不住秋来。
　　秋来没有说话。
　　一时间空气里只有轻微的风声。
　　裴请和在沉默里心一点一点跌落谷底。
　　他想要看一眼秋来的表情，却不敢。
　　他害怕秋来哪怕这时候依然面无表情，没有任何情绪。
　　但他不知道，秋来只是在思考。
　　因为从小到大家人都没给太多的爱，所以裴请和极其没有安全感，这他是知道的。
　　但他要怎么做才能让裴请和相信他不会离开不会反悔？
　　回过神来才发现安静了太久，裴请和应该会更不安，他正准备开口，却感觉裴请和一口咬在他脖子上，声音带着隐晦的戾气，却被他用撒娇一样的语气隐藏的很好：“反正你不能后悔。我不许你离开。”
　　秋来脖子一疼，却没有推开他，而是伸手回抱住他，“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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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他们和往日一样过日子，时间从指缝里飞快流失，盛夏的季节里连风都带着热意。
　　裴请和几次不安地询问都得到了秋来温柔又耐心的回复，心也慢慢放了下来。
　　秋来该学的也都学的差不多了，他很聪明，记忆数据里的知识加上他在家自学，还专门去考了专门为重组人设立的学业考试，全都是接近满分通过。
　　对此，他反应平平，反而是裴请和比他这个当事人还高兴，秋来被他感染的也不自觉眉眼带笑。
　　之后秋来想找一个长期的稳定的工作，一家一家的看，裴请和也在旁边帮他挑选。
　　“这个不行，之前这个老板拖欠员工工资，到现在还有一些没还上。”
　　“这个也不行，八点上班九点才下班，简直把员工当驴。”
　　“这个公司风气不好，我之前和他们老总谈合作，发现他经常潜规则欺压员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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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来放下资料，淡淡瞟他一眼：“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觉得我去哪比较好？”
　　裴请和满脸无辜：“本来就很少完全干净的。”
　　说着，又上前从背后抱住秋来，在他脖颈边蹭了蹭，有些讨好道：“你来我们公司呗，好不好，来当我的助理。”
　　秋来被他的头发蹭的有点痒，歪了歪脑袋，闻言蹙眉：“你别闹，我是认真找工作。”
　　裴请和不高兴了，把他抱得更紧，侧头闻他的颈侧，“我是认真的。”
　　看他像小狗一样嗅来嗅去，秋来忍了忍还是没忍住，轻轻把他推开，表情还是淡淡的。
　　裴请和被推开了也不恼，正色道：“我真的是认真的，你的能力哪怕在裴氏也是顶尖的，做我的助理绰绰有余。而且不管是因为记忆数据也好，我们的关系也好，你都对裴氏的了解比别人更多，也会更上心。”
　　手指无意识轻轻敲着桌面，秋来沉思片刻，觉得他说的有一定道理。
　　“大不了我按照正常的合同给你签，你就当是普通工作，好不好？”裴请和看他犹豫，逐步追击。
　　秋来想了想，裴氏是大公司，如果他只当一个普通工作去做，应该能学到很多，大不了觉得不合适辞职也行。
　　这么想着他就提出来了，裴请和满口答应，内心却想着，要把股份转给他。
　　在重组人转为自由的时候，原本的监护者是可以分自己的财产给他的，不仅是财产，债务也可以共同承担。
　　自由协议上面没有写，但是网上可以查的到。秋来应该还没签，也没想到要去查，如果签了，他就能在网站上查到自己分到的股权。
　　那部分股份属于不多不少，不会树大招风，又刚刚好可以起决定性作用。
　　裴请和就想让秋来和自己一起工作，一荣俱荣，这样两个人之间就更密不可分。
　　就这样，秋来正式成为了裴氏的员工，裴请和的助理。
　　正式上班之后秋来才发现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裴请和并不经常去公司，他几乎有一半时间都在家工作，他不去公司，也不会允许秋来去公司，不过好在他并没有让秋来什么也不做，不然秋来真的会生气。
　　有一半的时间，秋来都是在书房工作，坐在裴请和身边帮他处理文件，出谋划策，有时候还会跟着他出去谈合作。
　　虽然裴请和平时像个恋爱脑，一工作起来倒还挺像那么回事，尽职尽责，一丝不苟。
　　但是只要一到下班时间，裴请和就立刻像变了个人似的黏在秋来身上，眼睛亮亮的。
　　一直以来裴请和都致力于发现秋来自己真正喜欢的，而不是记忆数据里裴请和喜欢的东西。
　　但是秋来喜欢的刚刚好都是裴请和喜欢的，虽然这种喜欢只能算偏好，算不上热爱。
　　吃饭的时候，两个人的口味也非常一致。裴请和觉得很好：“这样不是挺好的吗，我一直记得你喜欢吃什么，讨厌吃什么，对什么过敏。在吃方面，我们志同道合，永远不会有分歧。”
　　秋来故意道：“只有吃方面吗？”
　　这时候裴请和就会斩荆截铁又满含秋来骄傲：“当然不止，我们是灵魂伴侣，天生一对。”
　　其实秋来一直以为裴请和之前说要买一屋子的花给他只是因为吃醋上头，结果没想到他竟然是认真的。
　　看着满院子的茉莉花，秋来被香的头晕。
　　“你别收别人的花，想要什么花我都给你。”裴请和浑然不知，抱着他又亲又蹭。
　　秋来无奈道：“不收别人的花，我当时只是想快点打发他走。”
　　“我不管，你就是收了。”裴请和不听，看他没什么表情，蹙眉有些失落：“你不喜欢吗？”
　　这一院子花都是他亲自准备的，瞒着秋来忙前忙后好几天呢。
　　秋来心软下来。
　　其实也不是不喜欢，茉莉花的花朵小而洁白,花瓣像一个个小碗交错重叠在一起，有一种众花不能相比的独特的清香。
　　六月和风轻掠而过，无痕亦无声。惹得荨絮摇拽，如雾如烟。茉莉花开，花香氤氲。
　　秋来微凉的指尖碰上裴请和的脸，声音带着浅淡的温柔笑意：“没有不喜欢，我很喜欢，谢谢。”
　　裴请和满意了，却又没完全满意：“你别说谢谢，要说就说我爱你。”
　　秋来抿了抿唇，觉得有些太肉麻了。
　　他实在说不出那么多粘糊肉麻的话来。
　　喉咙里像是卡住了一样，几个字烫舌，就是说不出口。
　　裴请和却好像只是随口一说，很快就抱着他说起了其他话题。
　　周末的时候，裴请和拉着秋来走上露台。落日余晖蔓延在半山腰的宅院，将屋顶染上一层漂亮的金光。
　　“怎么了？”秋来语气温和耐心，眸光如水。
　　夏天天黑的晚，落日余晖柔和了裴请和冷硬的五官，上午出去谈合作时穿的西服还没脱下。
　　裴请和嘴角蕴着一抹笑，眉目愉悦：“等一会你就知道了。”
　　说着，他很自然地想去牵秋来的手，秋来觉得有点热，却没有拒绝。
　　站在露台上，大半个城市的景色尽收眼底，秋来穿着简单的休闲服，衣摆被风吹的往后飘。
　　他在看风景，裴请和在看他。
　　没过多久，天色渐晚，漆黑的天幕却突然绽放出一道道绚烂的烟花。
　　“啪”“啪”“啪”。
　　光彩夺目的烟花腾空而起，宛如在黑色的幕布上释放出华丽的翡翠流苏。
　　一朵朵绚丽的烟花升入了天空，那烟花像是一朵五颜六色的花，眨眼间便落了下来，落下来的小火花像是从天堂流泄下来的瀑布，将人推向美好的幻境，璀璨而又迷离。
　　绚烂的烟花倒映在秋来清澈的眼眸，他望着天空，眼睛睁的很大。
　　没有人会不为盛大的烟火感到震撼。
　　在烟花绽放声中，裴请和的声音低沉好听：“我本来是想在向你表白的时候让人准备的烟花。”
　　“但是真正表白的时候我什么都没准备好，因为我发现我等不了了。”
　　“但我还是想把该有的告白仪式补给你。”
　　茉莉花和烟火，都补给你。
　　秋来转过身，夏夜的凉风习习，把他的头发吹乱了，心也乱了。
　　“扑通”“扑通”。
　　他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不是因为烟花，而是因为裴请和。
　　他清亮的眸一眨不眨地看着面前的人。
　　依旧是不带任何情欲和欲望的表情，却总是能够轻而易举地搅乱别人的心境。
　　就仿佛一张不带任何墨痕的白纸，能够在上面描绘属于自己的颜色。
　　心跳如擂鼓跳动，裴请和被秋来的眸夺了心魂，恍惚间好像真的是第一次告白：“秋来，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
　　和第一次的沉默不语不同，这一次秋来眉眼漾开清浅笑意，声音如清泉温柔，在喧闹的烟火下几乎听不清：“我也喜欢你。”
　　胸膛里是燃烧的情意，缠缠绵绵一路燃进心底最深处。
　　爱这个虚无缥缈的名词终于不再是百科上冷冰冰的解释。
　　裴请和呼吸一窒。
　　这是秋来第一次正面回应他的喜欢。
　　如果不是说话时秋来几乎是贴着他的耳根说的，裴请和几乎都要以为是幻听。
　　秋来看着他，神色是十足的纵容，像是不管他做什么都能接受。
　　裴请和的眸光微微一暗，极快地闪过光亮，急促地低头贴近。
　　秋来下意识闭上眼，只感觉唇上传来柔软温热的触感，强势却温柔的气息瞬间逼近，让他的神智都跟着晃了一晃。
　　耳边烟火肆意绽放的声音已经模糊不清，心跳声震得耳膜发疼。
　　秋来浑身像过了电一样酥麻，却能感受到对方唇齿的火热和里面蕴含的深深情意。
　　心里是从未有过的踏实。
　　从有意识起，他其实一直有一种错觉，一切都是虚无缥缈的，而他飘荡在天地间，无意中降临，却找不到归路。
　　而现在，两个人呼吸紧密缠绕，让他一时分不清是烟花在半空中绽开的声音更大，还是自己的心跳声更大。
　　漂泊了许久的另一个灵魂落了地。
　　那个他最相似又全然不同的人给了他最诚炙的爱。
　　烟花转瞬即逝，消失的瞬间却留下了永恒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