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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明显的抱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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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衍看着殷小三红着的脸,不知想到了什么,淡淡开口:“你是真的喜欢我么?”
殷小三不解。
“要是我一无所成,没有功夫傍身,浑浑噩噩,你也会喜欢我?”他都不用他回答,直接道,“我会死在你手上。”
殷小三欲言又止。谁知元衍又笑了笑,他一笑,便犹如化开的春水,暖意融融,教人舍不得移开眼睛。
他说,要不我将你敲骨吸髓榨干净了,再扔掉?
殷小三闻言甚至呼吸急促了,他撞上元衍的鼻尖,神色痴狂:“榨干?怎么榨干,我可以啊。”
元衍一拳把他撂倒在地,垂眸看他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像是看见了什么脏东西,陈述事实一般地,他说:“你烂透了。”
殷小三不管不顾,揩去唇边血渍:“烂透了不更好么?”
元衍的目光永远盘桓于天际、玉衡之间。他不烂透了,怎么求来他的一瞥。
“你找你的珩生,你去流浪江湖,他都不愿意过问一句,这么好的功法也不学,他如今已快二十五了,所思所想不过吃喝玩乐……”
“我是烂透了,他不是么?”
回应他的是一下比一下重的拳头。
还有那句。
“他不是。”
元衍打累了,提着殷小三的衣领往殿门外走。一轮圆月被他扔在身后。
他心意已决。
早晚要离开山门。
至于玉衡,定有办法的。
他想,玉衡虽然懒散,却是个好人。
此事慢慢图谋,总会有个两全之法。
翌日,殷小三过来缠着元衍。
“好哥哥,我脸好疼。”
那边美人榻上,玉衡支起身子来,黑发随意散落在身后,见得两人亲密模样,神色探究:“你的脸怎么了?”
元衍坐在廊上,擦剑的手一顿,目光与玉衡相接,玉衡却别过眼,关切问道,“小三?”
殷小三将二人神色收入眼底,笑眯眯道:“昨夜看花不小心摔倒了。”
“花?”
如花美人很是莫名:“你什么时候有这雅兴,下次去的时候,要记得带上蜡烛。”
元衍神色一冷。
殷小三却笑得玩味:“蜡烛……好的,我下次……”
一抹银光抵在他脖子上。
殷小三笑容一僵:“哥哥……哥哥……”
元衍道:“什么蜡烛?”
这边玉衡又绉了句诗,故烧高烛照红妆。
元衍顿时又好气又好笑,那剑仍旧抵着殷小三脖颈,手很稳,眼神也很凉:“小三,你要不和我一起闯荡江湖算了。”
殷小三僵着脖子:“那倒是好,只是……”
元衍又靠近了些,于他耳边威胁:“怎么,不敢?”
殷小三正欲说些什么,却突然发觉两人之间距离近得很是暧昧,不远处,玉衡那双美目正一动不动地盯着。
他不觉有些恍然。
又听到玉衡道:“什么闯荡江湖,我怎么不知道?”
元衍松开了殷小三,警告地看他一眼:“也是近日才有的心思……”
“去做什么?”
美人再针锋相对,也少了那股锋利之意,只有着很明显的抱怨,气氛已经铺开,两人却如坠网之鱼,不自知。
贵在不自知。
殷小三笑道:“还能做什么?”
两人都将目光转向他,他恍若不知,嗔道:“是去找他的未婚妻……珩生吧。”
“真是叫人伤心呢,找未婚妻还叫上我。”
他很是伤怀地低头,余光一瞟便见到玉衡那张好看的嘴开合。
他试着在心里重复——我……我教……
教什么?
玉衡终究开口:“什么时候走?”
元衍:“不急。”
三人一言不发,终究冷场了。殷小三本想让人替自己涂药,但最终还是坐在一边,拿着镜子慢慢涂。
玉衡又瘫回美人榻,好似一下子伤神了,最后一丝力气也被人从这副美丽躯壳里抽走。
元衍仍旧擦剑。
“小三也要一起走?”
榻上的人有气无力问道。
殷小三道:“元哥哥叫我,我自是要去的。”
“元哥哥……”玉衡闭上眼睛,心想他是有哥哥了,自己却没了个便宜弟弟,“人长大了都是这样的么?”
好奇怪。
元衍背对着他,并没有看到他,却能想象出那张脸上的落寞神色。他这具身体未满十八,因着他的神魂缘故,早就勘破别离。
又因为珩生,再堪生死。
显得早熟、古板。
可玉衡已二十四,还天真烂漫得紧,不时吟些诗词歌赋,没事就睡觉。一天又一天,比神仙还像神仙。
有些愚蠢,更多的是美丽。
没有人忍心将他唤醒,把人间情债推到他面前,更何谈说出残酷的生死离别。
我要离开了,我要去找我的珩生。
这句话,元衍可以对任何人讲,没有任何负担,但是玉衡不行。
便如同此时。
玉衡那句“人长大了都是这样的么”,砸得元衍鼻头一酸。
笼中美人窥得一丝风雨。
元衍自然而然将风雨痕迹带过:“什么?”
玉衡道:“你没问我去不去。”
元衍:“我有叫你学功法。”
山雨欲来,殷小三旧伤未愈,及时退出。
这偌大的殿上只剩下两个人。
玉衡的声音染上了委屈,他仍然趴在美人榻上,不看元衍,道:“我学不了。”
元衍收剑入鞘,很是好脾气,邀请道:“那你要不要去?”
玉衡没说话,骄纵道:“就非要现在去吗?”
“……我还有未完之事。”
元衍顿了顿,又接着道,“我要去找……”
玉衡却发起了脾气:“我知道了,你要找未婚妻。我就不明白了,那时你才八岁,就有未婚妻了?”
无理取闹。
两人心照不宣,最终也只能梗着脖子不欢而散。
玉衡气这便宜弟弟,突然“开窍”要去找未婚妻了,又和殷小三那厮缠在一块儿……明明只是元衍自己的事情,他却焦虑得不行,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个烂摊子。
元衍生气就生气在花的美而不自知,美而不自保,让他非常忧心,莫名其妙地在落月洞盘桓了十几年。
如今又不得抽身。
不由得苦恼非常。
一时之间,落月洞上下愁云惨淡,而殷小三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想要趁此机会钻个大漏子,从而抱得美人归。
在他心里,元衍也是与玉衡平分秋色的美人。
甚至较之更为动人。
玉衡越来越长时间去登高远眺,远处是苍茫的山和云海。一切未知,尽数压在他的心头,不多时,眼下已有黛色,看着憔悴不少。
他下定决心,年底若是没什么变化,便跟着元衍一同去找他的未婚妻。
他倒要看看,这未婚妻到底是怎样的国色天香……
手腕被人握住。
他毫不费力地挣脱开来,转头道:“小三,做什么?”
殷小三看着自己被甩开的手,笑道:“哥哥……”
玉衡的语气很平静:“你我之间这么叫不合适。”
殷小三笑容一僵:“那什么是合适?要去找未婚妻的元衍?”
玉衡不语,皱眉慢慢离开。听得殷小三在他身后叫嚣,你以为你是什么香饽饽,出门没功夫,长得像只招惹人的花蝴蝶,有钱也乱花……
玉衡心想,这算缺点么?
他停住回头:“元衍从未说过这些话。”
“你似乎不明白,喜欢和想要,人和玩具的区别。我也并不觉得自己不会功夫,长得漂亮,是什么缺点。我还很有钱……”
玉衡淡淡道:“可以养很多你这种白眼狼。”
殷小三:“……”
他的口吻很平静,透出一种朴实无华的感觉。他明白自己有哪些好东西,也不会因为别人三言两语就动摇自己心智。
简直是……
殷小三站在原地,头脑转的飞快,好喜欢,好想要。
虽然大概率玩坏了就会扔掉。
但是这个他真的很想要!
落月洞里时间过得很快,元衍不再提自己要出门远行的事,大家默契地翻篇,然而心里都很清楚。
离别是早晚的。
如今正逢乱世,正是奇人异事辈出之时。偶尔能听见下山采买的仆从说起,自称殷氏之后的已有三人,然而都不过是想在这乱世之中捞些油水,结果犹如江面的细小浪花,转瞬即逝。
然而保皇党和旧党之间的党争越发激烈,在二者之间被动撕扯的幼帝犹如风雨飘摇中的一个孱弱乘客,在这混乱的时代里,失去了自己的声音。
然而,这些风雨也飘不进落月洞里。日子照常过,甚至,还有个小姑娘被举荐过来,拜师学艺。
小姑娘叫柳芊芊,头回见到三人时还愣了愣,说要见掌门人。
元衍和玉衡相视一眼,就这个空子,殷小三已经和柳芊芊自我介绍了:“我叫殷笑山。”
柳芊芊圆溜溜的眼睛眨了眨,默然笑得开怀:“这名字真好听。”
剩余两人对于小三名字的变形并没有什么异议,不约而同地稍微落了两步。
前头柳芊芊和殷笑山并肩走着,这么一看到有些郎才女貌的模样。男的文弱,女的腰间金坠子玉腰牌,几乎要闪瞎眼,是虽俗气,却好像十分合殷笑山的欢心。
元衍偏头,怕被前面的人听见,小声说:“这女子谁引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