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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至高无上的冠冕 ...

  •   又过了几天。

      珩生发现陈李这几天对自己很是冷淡,偶尔聊上了也是珩生师兄长珩生师兄短。

      到底是怎么了?

      他问不出口。

      陈李所思所想,不过是盲女的那句珩生想要忘记些东西。

      人的记忆不管是好还是坏,反正陈李是不想忘的。难道是珩生师兄回想起对自己的纵容,觉得自己像是被下蛊了一样,不堪忍受,想要忘记他?

      不然,像他那种专注修炼的人,怎么会想要忘记什么东西呢?

      真不是东西啊自己,陈李欲哭无泪,早知道当时就应该提醒师兄,再不济拉开距离也好啊。

      他所求不多,师兄弟就已经足矣。

      “我观你近日神思不属,怎么了?”

      陈李一愣。不知何时,珩生师兄站在他身侧。

      他稍微一抬眼,就能瞧见他分明的下颔线。

      小院子里看来看去,不过就是这些景色。陈李得知盲女很少出门时,心里都纳闷得紧。但想起来,要是和珩生呆在一块,哪怕是方寸之地,日复一日,这好颜色也是看不够的。

      陈李挠挠头:“没什么?”

      丝毫不敢提及自己的心思。

      毕竟,珩生一剑能将他对穿。

      亦或是,突然拉开的距离,分明生疏下来的言语。

      他都是难以承受的。

      见他不说,珩生嘴唇抿了抿,脑海中回想着那个已经出现了两次的人影。

      指尖发痒。

      恨不得再去推算个万万遍。

      但是,不可能有结果。

      他算不到的。

      除非……

      师尊能亲口对他讲。

      他决定了,甚至往陈李那边靠了些,下摆叠在陈李衣袖处,很想蹲下来,依偎在师尊膝旁。

      但此时此地他们是师兄弟。

      他慢慢开口:“那夜那个消失的人是谁?”

      果然,如他所料。陈李皱了皱眉,眼神清澈,分明是没有撒谎的样子:“我不知晓。”

      不管是师尊的身份还是师弟的身份,珩生都知道元衍对于自己有着分明偏爱的态度。

      尤其是陈李。

      被爱着的感觉很难忽略。

      即使他并不能分辨得出这份爱的具体类别以及时限。

      然而,那个人的出现,让珩生发现,元衍不是专属于他的存在。

      每个人在这世间,有诸多身份。

      面对不同的人总有亲疏远近。

      这样的道理,到了十岁小儿的头上也略有知晓。

      但是珩生很难接受。

      甚至于,他恨不得让自己遗忘了相关的记忆……

      千万个念头闪现于心间,与此同时,无数个空间衍化,瞬间衍生,又瞬间湮灭,在此时,珩生捻指,却又松开,终于意会到之前元衍说的“卦不敢算尽”了。

      他坐在心爱之人的身侧,引得陈李侧目。

      院内也就一棵花树,不是开花的季节,于是长出了一团绿荫,随风颤动的叶子窸窸窣窣,好似是在嘲笑他的胆小。

      陈李:“师兄在想什么?”

      珩生摇摇头,问他要不要去逛街。陈李以为是去勘察镇子,欣然应允。两人便离开院子,来到街道上。

      原本以为是僵木异状的镇子,却如常态。

      三三两两的行人,路边的吆喝,乃至于天边的烈日,都教陈李生出些之前种种是不是自己的臆测这种念头。

      他偏头,只见珩生解开荷包,递给小贩钱。

      一串糖葫芦横在自己面前。

      也没有什么不好。

      他一边接过,一边这么想,咬了一口,咀嚼间酸酸甜甜的味道蔓延在口腔。

      一边在心里将镇子异状再往后放放,反正师兄这么做总有他的道理。

      绝对不是他沉溺于此……

      又这么蹉跎了几日。

      陈李坐在廊下,惬意得很,忽而那个干瘪瘦弱如老鼠一样的人影闪现于脑海。

      还有那个旅馆的老板。

      盲女在一边用手薅草玩。

      草叶散落于地。

      但陈李知晓,这堆草明日就会复原。

      这里很不正常。

      他都知道了,珩生未必不知道。陈李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他为何盘桓于此。

      不过假象。

      珩生绝对不是那种自欺欺人的人。

      树下,珩生正与魔神对弈。

      魔神执子未落:“若是欺瞒,又何必漏洞百出?”

      珩生黑子于棋盘中散落,可一细看,未有一子落得多余,思路紧密如针脚,其势如水,围拢过来简直让人透不过气来。

      珩生道:“我不愿。”

      魔神讥诮道:“真不愿?”

      珩生坦然道:“想,但是不敢。”

      于是他将所有的选择权交予元衍手中。

      魔神略搓了搓指尖云子,扔在棋盘上,顿时散作白雾又聚拢,凝作一幅幻象。

      竹席之上,元衍投入他的怀中,两人黑发衣袖混作一处,分不出你我。

      珩生瞧见自己僵在原地,双手不知往何处放。

      元衍抬手,微合的眸子也睁开来,黑白分明,在那一瞬间,好似将视线落在了他身上似的。

      掌心凝聚起微芒。

      画中被抱住的珩生终于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收拢双手,将将要抱住投入怀中的人。

      微芒乍现,元衍扬手刺下,正中心脏。

      珩生瞧见,那双手更快、更用力地将元衍抱在了怀里。

      他的声音响起来,淡淡的,有点小小的委屈,甚至还用脸蹭了蹭元衍的脸,那是此时的他想也不敢想的。

      “师尊下手真的很利落……”

      光刃不断没入皮肉。

      “可还是好疼啊。”

      他看不见元衍,但此时的珩生看得见。

      好冷漠的一双眼,似乎是含着无限的慈悲,像极了最美的幻象,原来,抱紧了也不过是两手空空。

      “即使如此?”

      魔神打量着珩生,画面淡去,云子落在关键之处,一夫当关。

      珩生似乎心思不在棋局之上,眼睛又沉又亮:“是了,你可以算的。”

      魔神一脸疑惑。

      珩生道:“卦不敢算尽,更难算自己。”

      他摊开手掌,细碎空间凝聚成一团星云,伸手握住,笑了笑,终于解决了心头悬置的难题:“但是你可以算我。”

      魔神:“……哦,算什么?”

      珩生:“算一个人。”

      魔神面无表情,猜测道:“你师尊?”

      珩生摇摇头。

      魔神神色松动了,任凭谁看到自己有被爱人一刀穿心的场面,都很难再去想什么长久吧。

      这才正常嘛。

      赶紧认清现实,把人忽悠瘸了,绑在身边才是要紧的。

      魔神之所以是魔,不都是行事不按常理来的。之前婆婆妈妈,全赖这人半路出家,不是正统的缘故。

      不过只要心硬下来。

      他还是很赞赏他的。

      “是不是要测下任天道认定的魔神……”这种小事,随手便能测出来了。把认定的下任魔神杀了,何愁血统正统。

      珩生摇摇头,随手凝起幻象,竟是一个人,长得高大英俊,颇有道家那种爱死哪死哪的风范。

      魔神虽诧异,扯出小空间带,略推了推,便见到两处。

      一次是雨夜,珩生杀人归来,与元衍隔窗对望,这厮把窗户关了。

      一次是前些日子,这两人避过他的恶魄之时,这厮说了句吾友好久不见。

      没了……

      魔神不知道是测不出来这人还是搞半天珩生还是死磕在这该死的元衍身上更令他心烦,按了按眉心:

      “测不出来。”

      珩生一副并不意外的神情:“原来如此。”

      魔神:“到了我这个程度,测不出来的,那就不是此间人物了。”就连你小子的师尊,我能测出来的也不过是与你相关的片段。

      珩生“嗯”了一下,不知在想些什么。

      魔神最后提点了一句:“你像这种吾来吾去的,一般是天上的喜欢这样,自号正统,像我所知的,我们这里没神敢这样。”

      珩生没说话。

      看来事情远比他想象得更加复杂,但那又有什么呢。

      因为他是那么想蹭一蹭师尊的脸,死在师尊的怀抱里。

      临死前的抱怨,他都能猜出其中蕴含的小心思。

      师尊,不要忘记我呀。

      这样的死亡,远远不是最严酷的刑罚,而是至高无上的冠冕。

      他是真的很想要。

      夜里,一只手慢慢推开了门。陈李抬腿迈入月光之中,他思来想去,还是想去看一看。谁知他一踏出院门,就感觉到一阵恍惚,站稳了回头一看,身后竟是墙壁。

      夜风微凉。

      街道上一片死寂。

      总觉得更加阴冷了。

      他将佩剑横在胸前,在墙边留了记号,才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直觉告诉他最好不要明火夜行,好在天边那轮满月发挥了自己的效用,满地的清辉,幽冷如水,但好在能作照明用。

      如他所想没错,魔神的恶魄应该横行其中。他要尽量避开它,找到那个掌柜的儿子。

      出于他自己都不能深究的原因,他甚至没有知会珩生,独自出行。

      他还存有侥幸,倘若自己能赶在被珩生师兄发现之前回到院子……

      陈李将所有的恐慌咽下去,小心翼翼地四周查看着。好在并没有看见魔神的恶魄。

      坏就坏在按照王华的性子,夜晚他肯定不会出来。

      他一边走一边想,要是他是王华,便只有一个地方可去。

      那便是旅馆。

      陈李就着月光,几步迈作一步,专走些隐蔽阴影处,终于见着了旅馆的门槛。旅馆门关着,他敲了敲:“王华,是我。”

      里面传出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几只枯瘦干瘪的手指蓦然插在门缝处,露出一只血丝密布的眼睛。

      于此同时,脚步声响起,红光犹如冷冰冰的血水映照在陈李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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