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即深渊》天命在我

19、那个安妮

　　安妮在工作，她探手进去，把透明的大塑料筐子里的史莱姆摸了摸，感觉手感正好，不黏不滑不湿，很有弹性，手感恍如能让人直上天堂。

　　满意地点点头，打开群聊，拍了张照片发出去。

　　无事发生。

　　群里的客户们一开始是因为安妮的手作而聚集在一起的，刚进群都是说什么“超级喜欢安妮的史莱姆”“拿走我的钱”什么的。

　　时间长了，就像是这世上每一个群聊一样。

　　话题慢慢就歪了。

　　游戏、漫画、明星、八卦、瑟瑟，甚至是四六级和考公考研，唯独建群时候真正的命题，安妮售卖的史莱姆，占话题比例越来越低，只有在她们忽然感到内疚的时候提上一嘴。

　　不过不影响她们爽快下单就是了。

　　安妮有时候都怀疑她们其实只是为了安慰她才买的史莱姆。

　　现在，群里热聊的，正是最近热度席卷一切的王座相关事宜。

　　王座降临之后，在蓝星任何一个地方，哪怕是互联网上最阴暗的小角落里，你都能看到人们在讨论王座。

　　如果红瞳天使的目的是为了热度。

　　那不得不说，祂已经在蓝星上大获成功。

　　只不过不同的人有不同的侧重点。

　　博物领域还在分析上个世界当中，能够畅游烈焰熔岩的黑龙是怎样一种构造，天文领域还在分析六心世界中，惊鸿一瞥的天象，是否能够找到熟悉的星空，证明他们和蓝星处于同一个宇宙不同的星球之中。

　　安妮的粉丝群里，她们说：

　　“弗罗娜长的有点二次元的样子。”

　　“是呀，长的太漂亮了，如果来内娱的话，应该能够血洗娱乐圈吧。”

　　“是说能打的人都漂亮还是怎么回事，我感觉王座现在出境的几个选手都很好看，尤其是安妮，安妮有一种苍白忧郁的美，你们不觉得么？就好像是她对这世上的一切都漠不关心，出离于世外的样子。”

　　“已经成为安妮的铁粉了。”

　　安妮：“……”

　　安妮发信息：“新品出来了，感兴趣的人可以下单哦，我问过了，最近快递已经恢复正常，三天内保证送到家。”

　　然后合上群聊，去照镜子。

　　安妮捏着自己的下巴左右乱看。

　　没有看出来到底哪里苍白忧郁了。

　　白倒是有一点，死人白。

　　她对着镜子笑笑，然后很快放下笑容，撇撇嘴，转身离开了。

　　外面的太阳还没有落山，尚且有太阳的余光照耀，不过才五六点的时光，其实还不到正常人睡觉的时候。

　　但有意思的事情已经结束了，必须用来维生的工作已经做完了，客人也有好好接待过，也曾经为了这个世界而努力。

　　安妮感觉醒着也没有什么意义。

　　她吩咐狗去拉上窗帘。

　　然后踢掉鞋子，爬上床，裹上被子，沉沉睡去。

　　狗盘在安妮的床下，将脑袋埋在肚皮下面，一双红瞳在黑暗中闪着幽光。

　　阳台上的树动了动，伸展开枝条，蹑手蹑脚地从栽种他的那个花盆里面爬了出来。

　　狗歪头看着他，只是一语不发。

　　树低声说：“你不是母树的对手，明天让我去打。”

　　狗低低地咆哮：“你在质疑我的实力？”

　　树说：“没有。”

　　“好吧，我就是在质疑你的实力，从前在深渊，你难道是我的对手？”

　　狗呲牙：“我从来没有输给过你任何一次。”

　　“你也从来没有赢过我任何一次。”

　　树摇身一变，化作人形，不过拇指高的绿色小人，肩上扛着一个小小的茧，里面装着靠他的生命力续命的六心。

　　他盘腿坐在地上，正对着狗的脑袋。

　　狗趴在地上，一双红瞳比他的整个身形都要更大一些。

　　树说：“安妮肯定还不会出手，她从来都是能不动手就不动手的，明天肯定还要召唤麾下作战。”

　　“到时候，你就留在这里看家，让我去会会母树弗罗娜。”

　　狗张开嘴小声嘲笑：“怎么，你看到她竟然被那个世界拥戴，所以嫉妒了么？被你的子民驱逐的失败者，同样是孕育世界的生命之树，你现在这样的下场，又是出于怎样的心境，才敢去和更完美的母树对战？”

　　树：“……”

　　如果这里不是脆弱的蓝星。

　　如果不是有世界的限制。

　　如果不是安妮还在一旁睡觉，而吵醒安妮从来不是什么可供考虑的选择。

　　“你真是忘记了之前在深渊里，你是怎么被我吊起来打的。”

　　“切，被抛弃的老东西，记忆力也退化了么？明明是你被我吊起来打。”

　　沉睡的安妮：“……”

　　沉睡的安妮翻身坐起，在黑暗中睁开眼睛，趴过来盯着床下的两只宠物。

　　狗：“……”

　　树：“……”

　　狗瞬间就噤声了，盘坐起来乖巧地摇尾巴，天真地问道：“主人，你不睡觉啦？”

　　安妮：“……”

　　小东西人前人后还有两副面孔。

　　树感觉自己要被这狗东西气出内伤了。

　　但他又感觉和这个东西计较，属于是丢了自己的牌面。

　　他是有身份的强者，他名为阿卡洛斯，是曾经统治一个世界的强者，就算是被原生世界放逐到深渊，也在深渊经营出一方小天地，如果不是后来安妮横空出世，他会是深渊之主的有力竞争人选。

　　就算安妮横空出世，他也因为前期广结善缘，混到善终。

　　没有像七十二魔神中的大多数一样，被宰了喂狗。

　　所以，何必和一条连名字都没有的狗计较呢？强者，该有强者的气度。

　　他安慰安慰自己，稳定心神，转头看向安妮。

　　“安妮。”他肩上扛着六心，严肃地说道：“明天让我去打弗罗娜嘛。”

　　安妮很费解。

　　只看阿卡洛斯的本体是一颗树，就知道他不是什么热衷于战斗的人。

　　就安妮的所知，阿卡洛斯的本性，就如同他的本体一样，完全是一棵树。

　　他从不热衷于杀戮，他是一个非常狂热的，经营建设者，特别喜欢救人于水火，是那种看到一只蚂蚁要饿死，都会切掉自己一点树叶喂它的那种类型。

　　不过绝大部分时候，被他救下的那些生命，最后都宁愿死掉也不想再看到他……

　　“因为她可能是你的同族？”安妮说：“你知道就算你们有着类似的生命形态，但并不意味着你们就是真的同一个族群的吧。”

　　蓝星的人类是人类。

　　六心的世界当中，人类也是人类。

　　但他们并不是同一种人类。

　　弗罗娜是一棵树，阿卡洛斯也是一棵树。

　　他们不是同一种树。

　　而且安妮真的挺担心阿卡洛斯圣母心上来，要救弗罗娜于水火之中的……倒不是说担心她会和蓝星一起输，而是说，被阿卡洛斯拯救的感觉，太残忍了。

　　阿卡洛斯到处分发他的祝福真的是有原因的。

　　因为根本没人愿意要。

　　和阿卡洛斯的祝福比起来，死亡都显得那么有诱惑力。

　　阿卡洛斯趴到她的床边，小小的身形和一只迷你可动手办一样，可怜兮兮地说：“安妮，求求你了？”

　　安妮：“……”

　　他都这么低声下气了，她还能说什么呢？

　　“无所谓。”她躺倒在床上：“那就这样吧。”

　　弗罗娜的生命力无边无际，阿卡洛斯同样如此，两棵树打起架来……安妮这下是真的有些好奇了。

　　她忽然想到一件事。

　　王座现在的赛程，是一天一场。

　　但如果一场比赛的时间，超过一天一夜，还没有分出胜负来呢？红瞳天使会怎么做？

　　安妮毫不怀疑，像是母树和生命之树，这样的生命形态，以他们都一样低攻击力，高防御力，移动速度缓慢的特性，一场战斗，可以持续数十年不分胜负。

　　想想看，打游戏的时候，双方血条都破百万，但是每次受到攻击都只会掉一滴血，而且还自带回血buff。

　　这样的战斗，无论是对战斗中的双方来说，还是对观众而言。

　　都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折磨。

　　六心和狗都是高攻击力，低防御力。

　　他们一旦被对方抓住，一次攻击就会受到严重创伤，两次攻击就会再起不能，彻底输掉。

　　阿卡洛斯和弗罗娜，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

　　不过，这也正是战斗有意思的地方。

　　对手在变化，敌人在变化，自己的战术也必须随之变化。

　　在真正的胜负之际到来之前，永远没有人能够知道胜利的桂冠，究竟青睐于谁。

　　第二天早上，安妮一早爬起来，去买了茶叶，泡到保温壶里，又给自己的电纸书充好点，下载了漫画和小说。

　　芮娜又一次前来拜访的时候，安妮正在翻箱倒柜找她的充电宝。

　　芮娜手里拎着一个大大的礼盒。

　　“之前您好像说起过想喝茶……”

　　安妮眨了眨眼睛，拆开礼盒，看到一整套玻璃茶具套装，一壶四碗，带一个主人杯，还有一个蓄电式电磁炉。

　　茶叶是没有商品包装的散装茶叶，纸袋上面用遒劲的毛笔字写着简单的名字，几十个小纸袋，有几十个不同的品种和名字。

　　安妮再看看自己寒酸的保温壶，和保温壶里十块钱一袋的茉莉花茶。

　　果断弃暗投明。

　　“谢谢宝宝！”

　　芮娜：“……？”

　　宝宝？

　　好吧，看样子这下礼物是送对路了。之前送了一整份礼单过来，斯塔尔连总统府都送过来，都不如今日一套茶具得到的反馈更好。

　　果然送礼这种事情，贵在用心。

　　安妮抱着茶具套装，又开电脑翻找图片，芮娜看她忙前忙后，一副简直是要出门长时间旅游的模样，不由十分困惑。

　　又忍不住有些担心。

　　不会是因为弗罗娜太难对付，所以安妮想要抛弃蓝星离开了吧……

　　芮娜今天来安妮家中之前，其实有和联委主席王理，开了个小会。

　　王理把她叫出去，在空旷无人的天台上，递给她一份文件。

　　“昨天晚上，拦截小组拦截到了一些特殊的人。”

　　自从安妮的热度随着王座一起席卷全球之后，每天试图来寻找安妮的人都很多。

　　赌博失败，倾家荡产想要和安妮同归于尽的。

　　狂信徒将安妮当做神明，试图获得神明的庇护和赐福，进而升入天堂，成仙做祖，甚至是建立神庭的。

　　还有单纯就是无聊的吃瓜群众，想要和安妮合影，发出去做个谈资，蹭点热度，做网红的。

　　如果不是联委在背后默默工作，拦截小组昼夜不停，宵衣旰食。

　　安妮家里早就成为了最热的景点，被人流挤爆。

　　然后蓝星说不定就会和安妮的心情一样，一起爆炸了。

　　……总之，芮娜不明白。

　　“有多特殊？”

　　“是安妮父母的亲人，他们是来找安妮问罪的。”

　　芮娜舔了舔嘴唇，立刻就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是，那个安妮，的亲人，是吧？”

　　“是那个安妮的叔叔。”

　　那个安妮。

　　和这个安妮。

　　是不同的安妮。

　　目前他们公认的事实是，那个安妮是土生土长的蓝星人，她是那个有着完整的求学经历，有在蓝星上过大学，在蓝星有回忆，有同学，有亲友，有初高中时候在互联网留下的非主流矫揉造作黑历史的，普通大学女生。

　　而这个安妮。

　　代替蓝星作战的安妮。

　　她只是居住在那个安妮的家中，变化做她的外形，使用她的网路社交账号，模仿着她的生活轨迹，看似是个普通人。

　　但本质非人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