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荧海》有追求的大原

9、第 9 章

　　吃散伙饭的那天，宋浠被周昭拽着去了。其实在家里闲了大半年之后，他真的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算这个班的一员了，毕竟作为一个高二才转进来，然后高三没上多久又退学的流动人口，他好像从来谈不上真正被接纳。周昭是他和这个班之间唯一的联系。

　　他明白周昭是想让他知道自己没有被遗忘，更清楚这个没有遗忘他的对象，也仅仅是周昭而已。他跟周昭坐在包间最角落的圆桌旁，酒杯碰撞的声音和口齿不清的喧哗声交织在一起，有几个男生喝得烂醉，红着脸互相拽胳膊搭肩，看上去感情特别好。旁边挨着坐的几个女生凑在一起低声交谈，有两个抱在一起哭，情绪十分到位。

　　他盯着这些人看了好久，发现有好些个他都叫不出名字，这些是和他同一个班相处了接近两年的同学。

　　包间里的温度被酒精催得愈发滚烫，离别的沉闷忧愁在十七八岁的热烈和躁动里寸步难行，他所在的却是这里唯一冷静沉默的一角。他与他们为数不多的牵连让他无法拥有太多感触，他也不能喝酒，在拥挤嘈杂的热闹里像个冷漠的旁观者。

　　而周昭，和他们同样热烈，他以为像周昭这样的人，应该同希望并肩，与阳光同行，站在繁华里，成为人群的焦点。周昭也正和他想的一样，无论在哪，身处何种环境，都能很快地融入，毫无负担地和所有人交谈。

　　但今天他只是一个人喝酒，像是被自己同化，成了被忽视那一个。不大的角落，两个人就像约好了一样，极有默契地一言不发，但宋浠知道，这种酷似巧合的默契，不过周昭单方面的主动迎合。

　　他的不合群和扎根在他身体里的病灶，从一开始就把两人的将来分割成两条毫无关联的平行线，一意孤行的固执从来解决不了问题，周昭却像个赌气的小屁孩一样，收敛光芒，争取短暂的一瞬和他脚步同频。

　　他很想表现得不屑一顾，说他不在意这些，不需要同伴，却不得不承认，这种隐晦的关切或是说另一种别的什么东西确实让他按耐不住内心的悸动，让他狂喜。

　　周昭静静坐在一旁，右手握着杯子，大拇指不停地在杯身上摩挲着。他想的东西很多，想着想着又自顾自地把那些念头掐灭，到最后实在心里烦得厉害，索性把杯子里的酒一通灌进肚子。

　　不得不说酒真的是个神奇的东西，明明是冰凉的，喝下去却从喉咙烧到胃里，一直憋在胸口那股难言的酸涩被烧烫了，沸腾起来，心里就疼得厉害。到最后实在被耗没了意志力，拦在喉咙的那道铁门终于被酒劲猛地冲开。

　　周昭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你是不是有话没跟我说？”

　　宋浠猛然从放空中回过神来，转头看过去，“什么？”

　　“宋浠，你那天有一句话只说了一半......”周昭声音很轻，却透过喧嚣清晰入耳。

　　四周很吵，他们像是被包裹在一层声音组成的膜里，有什么话只要出了口，瞬间就会淹没在噪杂的交谈和嬉笑里，只有彼此才能听得清。

　　周昭就在这层喧嚣里，静静等他开口，眼角泛红。

　　说吗？能说就好了。

　　说了......能见光吗？

　　每次他按捺不住，那些话马上就要脱口而出的时候，他一遍遍问自己，就算那些想法在他们之间摊开来，又能怎么样？毕竟他不是一个人，不能撒了野就跑，因为他，身边每个关心他的人都变得敏感脆弱，他想做什么都由不得自己，任何动作都可能把整个家搅得支离破碎。

　　“我......忘了。”

　　周昭没作声，半晌仰头灌了满满一杯酒，把那些滚烫的，迫切的，难耐的顺着冰凉的液体一起咽了下去。握杯的手冰得发麻，他松开，盯着发红的指节艰涩地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