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年少》大白菜芒果过敏

52、是我之幸

　　亲爱的林芷，
　　见字如面。
　　写这封信的起因，是公司评估投资了一家“记忆公司”，他们主张用文字记录生活，作为样品，赠送给公司很多信纸，所以才写的这以下这些，我承认会有点太过于巧合，想笑就笑吧，你藏不住的。
　　你似已深眠，熟睡的模样敛去所有锋芒，和我十余年前认识的女孩一样。

　　我13岁见到那个女孩，是一个我都记不清楚时间的早上，她看起来很胆小，看着座位表很乖巧地从包里掏出书本，坐在了我身边。我当时好像也只是礼貌地和她问好，她也一样，除此之外，没什么印象。
　　后来我就发现我错了，她并不是什么被欺负的小孩子，相反，她想做的事，都能做到。
　　我14岁见到的那个女孩子，是雷厉风行的学生会主席。庆幸的，应该是我还可以在成绩单和她比肩。
　　慢慢地，有人传起我和她的绯闻，庞越也是起哄的一员，第一次知道这事，我突然意识到我的生活有些不一样。父亲的离开，母亲的不在身边，我一直都独来独往，当时身边放在心上的朋友，也只有庞越一个。但是，我好像习惯了她坐在身边的薄荷味，习惯了她求我帮她带饭的可怜眼神，习惯了她张扬的笑脸。
　　我甚至会很关注她，知道她数学考砸了偷偷对着窗外哭，心里想着这个笨蛋不知道学校经久不擦的玻璃会反光，手上却还是把做好的笔记和订正完的试卷装作不经意地递给她。
　　我甚至会很担心她，怕她吃的零食不健康，我从没给过她好评。除了吃到很好吃的，知道她一定不会放弃的时候，才会记下名字，在她没来得及吃饭的时候偷偷夹在书里给她。
　　看到她对那些传闻很不爽的样子，我便直截了当地找到传闻所起，甚至和庞越闹掰，过了很久才又做回兄弟。
　　但我不确定那些绯闻是真是假。
　　我15岁见到的女孩，是笑容满面的优秀毕业生。
　　我去参加了集训，再见到她，就是回校时立在校门口的宣传栏。
　　那一年里，我几乎忘了那些在我生活里匆匆走过的人的姓名，她走得不慢，但我偶尔还会想起她的一颦一笑。
　　接下来的16岁、17岁，我记忆里的女孩没再出现。
　　听闻她，只是做题讲题的间隙，会在放松休息的时候刷新到校园论坛的消息，她看上去还是那样充满活力，自信张扬。
　　当时的我希望，竞赛获奖的消息能快些上传，起码这样，我的成绩能在和她一样的地方被别人看到。
　　18未至的暑假，阴差阳错，我又遇见了她。
　　像是命运的安排，我们一起在图书馆自习，一起躲雨，一起乘公车，一起骑自行车。
　　我找她一起参加活动，明明是个公益活动，却几次心跳加速。
　　我不小心在她面前出丑，不小心却又心甘情愿地把那些不完美的瞬间展示给她。
　　她朝我笑的时候，好像又都无所谓了。
　　我又开始关注她，关注她是不是很累，关注她是不是又忘记吃饭，关注她是不是不开心。
　　我清楚地意识到，我开始越界了。
　　越界报名带队她也会去的活动，还要装作不在意她坐在身旁。
　　越界没有反驳庞越那些人的揶揄，试探性地想看她的反应。
　　越界接住她求助的眼神，安慰她都没问题。
　　越界记住她喜欢的，是任何季节的橙子，是我并不热衷的散文，是打在舞台中央的聚光灯，是能被用来证明自己的一切，是一步步走到更高的地方，看更远更美的风景。
　　但上天的捉弄，她消失在我的生活里，而我，是先离开的那个。
　　她像是在给我的时间画上分隔号。
　　13岁到14岁，出现。
　　15岁到17岁，消失。
　　18岁，再出现。
　　而那之后又是三年。
　　她大概是我命中的劫，是我难以割舍的离别和重逢。
　　好像一切的冲动都是有关她。
　　吞下人生第一杯过期啤酒时是在想她，毫无顾忌地找到她的朋友、老师、家人是为了获取一点她的消息，赶完学习进度是为了去她可能在的地方，丧失耐心麻烦他人是为了尽可能见到她，差点流眼泪也是因为她。
　　21岁，我终于追上她。
　　我向她表白心迹，很有幸，她说好。
　　但她停留的时间更加短暂，一个星期不到的时间，她又飞向了远方。
　　一个月多之后，她说要和我做六年的约定，要分开。
　　我和她约定，但没说分开。
　　我知道她在担心害怕些什么，但我能做的，只有告诉她，好，就六年。
　　她大概是我命中的赠予，是我一定会接受的约定。
　　好像一切坚持和奋斗都是有关她。
　　她说要考最好的大学最好的专业，所以我没有把自己荒废在那个边陲村庄。
　　她说要好好吃饭、注意健康，所以我成了养生青年。
　　她说要做眼保健操爱护眼睛，所以我这么大了还被人把这事拿来当笑柄。
　　她说要站在最高最好的地方，所以我努力工作，从没被打倒退缩。
　　她说人不轻狂枉少年，所以我带着一帮少年开创了自己的事业，改变原来固有的局限。
　　她说“如果命中注定，我们会在高处，再相逢”。
　　所以我在这里执笔，想告诉她，是啊，又相逢了。

　　我不想再和她说“好久不见”，因为想就这样把她留在我身边。
　　我需要她，监督我好好吃饭，继续做养生青年、中年、老年。
　　我需要她，陪伴我一起入眠又清醒，在清晨、日暮、深夜瞧见彼此笑颜。
　　我需要她，要挟我认真做眼保健操，争取在十年里、五十年里，有生之年里恢复视力。
　　我需要她，鼓励我努力工作，在现在，未来，都像过去一样站上最高最好的地方。
　　但她那么优秀，好像不是我能装进口袋带走的。
　　所以，经过慎重、综合考虑：
　　我想问她一个问题。

　　林芷，年少爱你，是我之幸。

　　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路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