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师婢女的宿命》写故事的菜菜

5、我真的不该去死

　　齐霜紧张地忘了呼吸，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木了，她费力的吞咽了一下口水，“我、这不是师父的错。”
　　“大家都是这么劝她的，她不听。她说你不会穿衣，她帮你穿，你不会吃饭，她喂你，你要识字，她便教你。藏书阁的书，低价仙子看不得，她就去偷来给你看。她说她只忘了一件事，忘了好好教你剑法和仙术，不然你怎会战死？”
　　“然后呢？师父因何故去？师父是要飞升到大罗天的人！”
　　“她本意是等你从战场回来，与你交待一下就飞升，正好让你学学，因为她相信你以后也一定会去大罗天。但她只等来你力战三千魔军最终战死的消息。”
　　齐霜脸上神色变幻，似乎预感到酒曲要讲什么。她意识到自己当初过于冲动，只想着怎么到人间逛，却忘了师父的性子。
　　“紫阙仙子祭出紫霄拜月剑，取魔军七千万头颅，一路杀入地心，擒住魔族三王。终力竭，虽未当场殒身，却因杀伐过重无法飞升，回山七日，便故去了。”
　　齐霜觉得自己像一棵即将枯死的树，因为她体内所有水份都在化为泪水涌出眼眶。她看着飞剑轻声自语：“师父，我真的不该去死，是我害死了您，我不配您如此待我！”
　　“你莫悲伤，仙人已决意再入人间，但具体生在哪里，我亦不知。”
　　酒曲这话提醒了齐霜，“师父为何不以魂入纸？山中仙长若有殒身，都可暂居纸人内，只待再生机缘……”
　　“仙人嘱我转告你：我辈修仙之人，生逍遥于天地，死消散于大道，生生死死都在道中，为徒报仇比那飞升重要。不要悲伤，为师去也，纸片、纸片里无法饮酒，不如人间……”
　　齐霜正悲伤得不能自已，听酒曲转述师父最后的心志，一时没忍住笑了出来，“师父如此爱酒，若是转生到哪个酒坊去便好了……”话虽如此，她心中仍是难过，虽说世世轮转生命可以重来，但那一身修为，岂是能世世都修成的。
　　“霜儿，你此次回来，仍在此处居住可好？仙人离开，我一人在此总觉孤单。”酒曲望着齐霜，现出可怜之态。
　　“住不得，酒曲。此次山中广招弟子，我以待选弟子身份回山，我们都住在山口处的落霞坪。”齐霜仰头想了想，面露疑惑：“依稀记得以前选弟子，一进山便会考查根器，无法修行之人当天便会送出山门。今次似有不同，有位青玄仙师，说会与我们相处几个月。”
　　“青玄仙师？”酒曲眼中来了神采，“霜儿，你前段离山，这青玄仙师的来历你必定不知。”
　　“他有何来历？想必是哪个峰里出关的长老，我看他甚是面生。”
　　“非也，仙师来自大罗天，驻足我山已近一年。”
　　“什么？”齐霜彻底惊讶了，“自来都是仙长们飞升到大罗天，从未听闻有仙人从那里返回…是不是谪仙？”
　　“非也非也！”酒曲一脸崇敬，“青玄仙师是掌门和三十六位长老从大罗天迎下来的。那气势…见一次死也无憾！仙师言道，世间朝代更迭之期已近，此次更迭不同以往，牵涉了整个大陆几千年福祉，需亲自下凡筹谋。”
　　齐霜楞楞地想了想，“如此说来，此次选百余人进山必有重用。不过凡间朝代兴亡，与我修仙之人终是关系不大，无非是选个明君、防那生灵涂炭，为何惊动大罗仙人亲自操持？”
　　“此事不止与人间有关，听闻三十六重天俱有涉及，与地心魔族也有扯不开的关联…也不止我青月山要收弟子，天下各大门派均在招收新人。”酒曲欲言又止，拍拍齐霜小手语重心长：“你好好和仙师修炼，莫负了紫阙仙人威名。”
　　齐霜低了头，总不能告诉酒曲，自己怕是明日便要返回人间，而且还是自己特意谋划的。她在人间只待了十五年，玩心正盛。本想打那趾高气昂的瑞芒一顿，借着触犯山规的由头再回人间去，却忘了自己已不是小仙子，只是一个身小力亏的乡下丫头，一上手就被瑞芒打个满脸花。
　　她先还宽慰自己，败便败了，大局为重，能回人间就好，今夜与师父见一面，便下山继续玩耍去。哪想到师父早已故去，且还是为了她！
　　她心乱如麻，脑子里全是师父御剑杀敌的英姿，停上片刻轻声应道：“师父的恩德与厚望，我必不辜负。”

　　“霜儿，你可回来了！大家等不及你，都已往山脚那边去了！”白英跳脚召唤远远出现在小溪上游的齐霜，旁边是沉默的东方锐。
　　“什么时辰了？”齐霜心中仍有些混乱，她抬头看看满天星斗，“已经子时了啊。”
　　“是啊，我们快跟过去，若比仙师到得晚，就太失礼了。”白英急得一直在跳，发髻都快跳散了。
　　“不急，仙师不会那么早去的。”齐霜和东方锐打了招呼，替白英拢拢头发，拉着她款款走向幻剑峰，“寅时前赶到即可。”
　　“为何？”白英有些不解。
　　“修仙么，寅时肺经当令，肺朝百脉，生一身之气，正适合练功。”齐霜微微一笑，“以后有不会的你们尽可问我。”
　　“好！闻堂主说你本是修仙之人——你既已作了神仙，为何还去当人？”白英初见齐霜是在长安县衙，这会倒像刚认识她一样，不停地左看右看。
　　齐霜脸上一红，“我…也算不上神仙。”
　　“我若是你，永远都不去人间。”
　　“人间有那么不好么？”齐霜有些奇怪，“你家很穷吗？看你一天换三回发式，应该也不很穷。”
　　“我家不穷，可我还是不喜欢人间。”
　　在齐霜看来，白英是个爱笑的女孩子，虽然只和她相处了一天多，却总是看到她在笑，微笑大笑偷偷笑，只是不拘怎么笑，都能一眼看出她是个满怀心事的人，也许她只是习惯用笑容安抚别人和隐藏自己。
　　“怎么，在家有人欺负你？”
　　“不是，我家人都对我很好。我只是…不需要那么多好。”幻剑峰近在咫尺，已经隐约看到黑压压一群人站在那里，三人不由加快了脚步。白英淡淡说道：“他们给我的都是他们觉得最好的，可是我只想要我觉得好的。”
　　“这简单，别人给你，你便收着，自己喜欢的，也留下。”
　　白英闻言与东方锐四目相对会心一笑，没再说话。
　　以齐霜的人生经验，她弄不懂那二人在笑什么，只是不知为何心里又想起师父。以前师父常讲一句话：人啊，只有得不到的才是好的。她一直没机会问这是什么意思，因师父每次说起这句话，都已经醉了。

　　“幻剑峰是离青月山口最近的山，终日被霞光笼罩，大多数时间都无法看到它的样子。只有每月十五月圆之夜，满山霞光会退落到你们住的那片空地上，所以你们住的地方叫落霞坪。”
　　果然如齐霜所言，寅时刚过，青玄仙师从远处慢慢走到山脚下众人跟前，也不制止又开始响起的“哇”声，慢条斯理开始介绍青月山。
　　“青月山、聚雪山庄和灵芝谷三大仙境，率领世间大小上千家修行门派守护着人间。”
　　“青玄仙师，仙人会守护人间吗？我离青月山比较远，正是两国交界处，连年战乱，还有土匪与流民扰乱乡里，并不见有仙人守护。”一个面色微红的小伙子有些性急，想到什么就问了出来。
　　“温、祝两国边界？”青玄一笑。
　　“仙师怎知我家乡在那里？”这红脸小伙儿感到意外。
　　“那里有一片仙人坟冢，三大仙境弟子每年需外出历炼，都会经过那里，你们以后会亲自看到，现在先用蜃楼看吧。”
　　青玄一指斜上方，空中现出一片贫瘠的乱石滩，正是红脸小伙儿的家乡，“北海外蛮荒之地，免不了勾结魔族登陆做乱。你家乡附近正是一处登陆口，千万年来仙魔交战从未停歇，许多仙人征战殒身后就葬在那里。”
　　百余位年轻人仰头看着那片乱石滩，有人心生疑惑：“仙人生时多于风景奇丽之地修行，为何殒身后葬得如此不讲究？”
　　“仙人兵解，一身仙气会消散于天地间。此地是古战场，杀伐之气过重，弥散的的仙气可以冲淡杀伐之气，这是仙人对这里最后的守护方式。”
　　“仙人会战死…我们以后也会战死吗？”
　　“仙师，我听说修仙是修长生不老，平日里要清心寡欲闭关练功，怎么，还要去征战么？”
　　青玄略带严肃地看着人群，缓缓说道：“仙人是什么，学什么，做什么，你们慢慢自会了解。”他戴上一直拿在手中的面具，“今日课已毕，诸位回去休息，晚间再来。”

　　早饭吃得静悄悄，气氛略微沉重。不是规矩森严，是大家满怀心事。凌晨时青玄仙师简短的讲述，让大多数人意识到，自己从各处听来的有关修仙的传说轶事，自己以为的、向往的修仙，和实际上的修仙似乎有些不一样。
　　“仙师，你似乎把孩子们吓到了。”闻棠棠看着镜中的饭堂一声轻叹：“不过这样也好，免得真学起来，又开始后悔。”
　　“考验尚未真正开始。幻剑峰也只是第一重试炼。”青玄仙师淡淡一笑，“你始终在看齐霜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