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泰二十八年》一隅山水

11、得一个人，温暖时光

　　十一、得一个人，温暖时光
　　是她，真的是她，看着她仪态从容地朝他们几个蹲身行礼，看着她转身直直地盯着他望，再看着她登车远离的身影，熙泰帝心花怒放，二十七年，他又见到她了，他知道她是谁了，侯府的夫人又怎样，她再也跑不了了。想到此处，熙泰帝欢喜得禁不住“呵……呵……呵……”地笑出了声。
　　马大富和沈知非两人，你看我我看你，再是人精，伴驾多年，也均是一头雾水，不明所以，或者说，心中隐有猜测，但不太敢相信出色自律的帝王会一眼看上一个长得不错的臣子之妻半老徐娘，太不可思议了。熙泰帝瞧都没瞧他们一眼，此时此刻的天下之主，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至尊帝王，正在深深地感恩上天的眷顾，生命的厚待，那两弯眉，那张秀丽的脸，那婀娜有致的身姿，全是记忆里的模样，连那一双瞪得大大圆圆的水汪汪的杏眼都没有变样！“真是太好了”熙泰帝止不住又大叫了一声。不得不说情人眼里出西施，西施眼里见英雄，情到浓时，所见非真。想那林婉贞再驻容有术，也是四十有三，年过不惑，怪道有人说，爱是盲人的眼，卿卿纵是无盐女，每对卿卿每销魂。
　　“打马回宫！”普济寺是不去了，熙泰帝二话不说，手握缰绳，脚踩马镫，一个漂亮转身已翻身上了马，鞭影一闪，飞驰而去。大尚的国君，现下要做美人心里的英雄，必须拿出几分英雄豪杰之气不可！
　　“皇……老爷……老爷……”
　　“老爷……老爷……”马大富和沈知非见状也急忙翻身上马，紧紧地跟在皇上后面，一路驰骋回宫。
　　马大富的徒孙邓有良跟着马大富在御前伺候，见了皇上和师爷进了紫宸殿后院寝殿，赶忙打水上前伺候皇上梳洗。
　　皇宫前朝有两大殿，乾阳殿和紫宸殿，乾阳殿是朝会正殿，紫宸殿是皇上日常起居之处，有时也处理一些事务，召见一些心腹近臣、朝廷大员。
　　皇上不耐使用宫女伺候，都是邓有良跟着，有六七年了，很是细心，有眼力见，皇上用着也顺心，一直没换。伺候皇上梳洗，换了常服，这一去一回也就到了晚膳时间，请示了皇上，就又唤了西暖阁摆膳。用罢晚膳，邓有良带着太监宫女收拾后便退下了。
　　皇上在殿前来回走了小半个时辰，回到紫宸殿前堂照例要批些折子，马大富也下去用了膳又回来跟前伺候笔墨。酉时已过，滴漏刻度显示戌正。司灯宫女点了灯，殿内亮如白昼。马大富看着皇上翻开一份奏报，把它平摊在书案上后，一页也未曾翻动，只是单手托着腮坐着。于是也停了手上正研磨的朱墨，安静地侍立一旁，不敢近身打扰，殿内静寂无声。
　　熙泰帝确实是一个字也没看进去，此时此刻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女子的身影，那个让他觉得他真正拥有了天下的女子。小时候三四岁起，父皇就将他带在身边亲自教导，每一个新年初一的清晨，父皇都会带着他登上乾阳殿前高高的城楼，指着城下广袤的土地对他说:“乾儿，你看，这怏怏天下都是你的！大尚的山川河流，大尚的万万子民，大尚的一切都是你的！”气势万丈的豪语在他心里汹涌激荡了整整十三年，直到父皇要他娶太子妃，给他安排太子侧妃，太子嫔。
　　父皇说:“收回承恩侯府兵权势在必行，拿太子妃的位子换一个外戚释权，值得！”于是他有了太子妃。
　　父皇又说:“九门提督，掌京都卫戍，关碍甚大，嫡长女可聘为太子嫔。”于是太子府多了个刘嫔。
　　……太子府后院里的女眷，没有一个是他属意接来的。
　　后来父皇又说:“子嗣事大，专宠事败。”教导他要雨露均分，要得多多子嗣以择优传承。
　　娶谁他说了不算，晚上睡哪里也得细细斟酌，这天下如何是他的，明明他才是这天下的。他的人，他的婚姻，他的生活，他的一切都属于这个天下，太子李元乾的心里颇有几分愤愤然。
　　后来先皇殡天，太子李元乾登基了，建元熙泰。熙泰二年，大臣们就开始纷纷上书要皇上定下日子，按例选秀充盈后宫，绵延子嗣。父皇走了，又来了一群臣子，心里原有的一股愤愤然瞬间膨胀爆炸，熙泰帝怒极了，将奏折通通扫到地上，一个人撒气，换了便装偷偷溜出了宫，去的正是京城西郊的普济寺。一路骑着马吹着风，气也慢慢地消了。快二十年的储君教育，“戴皇冠者必承其重”，他比谁都明白责任与使命。
　　气消了，准备回宫了，却在普济寺桃花园看到了一个可爱的女子，刚及笄的样子，作的却是妇人打扮，想着应当是新婚。额角顶着个青紫的大包，傻傻地绕着几棵桃树一圈圈的转，朝廷政事繁忙的少年天子竟就这样远远地看着她转了半个多时辰，后来许是转累了，看见她选了棵枝干粗壮的老桃树，坐树根下发呆。本来只是想把随身带着的玉肌膏送给她就走的，不知道怎么鬼使神差的就陷入了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就在那棵老桃树下，席天幕地的居然就成了好事，那样的一反谨严自持之常态，又是那样的自然而然水到渠成。
　　他吻她，他拥抱她，她攀附着他，她回应着他。“这个女子，她是我的”脑海里一个闪念，激得他愿意用所有的一切去爱她，在她那里他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满足和释放。“她是朕的，这天下是朕的！”喃喃自语中也挨着她一起睡去了。
　　一觉醒来，枕上无人，恰似做了南柯一梦，他不知道她是谁，失落却回甘永久。回宫后转年就强硬地废止了选秀旧例，这次的废旧立新，与臣子们的斗智斗勇让他明白了和臣子间你退我进，我进你退的奥妙，一年年的收了权立了威，成了真正的说一不二的天下之主。
　　现在，二十七年之后，他又见到了她，这个让他真正拥有了天下的女子。熙泰帝不由得大叫了一声“真是太好了”，这声“太好了”在夜晚静寂的大殿里回荡。
　　惊得马大富一个激灵，想起了白日里心中的那个猜想，凑近了皇上试探着说:“皇上，最近有件趣事……定远侯府的……”
　　定远侯府不正是……
　　“说来听听！”皇上有兴趣，马大富高兴又得意，自己这回又瞧准了皇上的心思，把自己知道的全都细细地一股脑讲给皇上听。
　　“何明亮不是谋逆资敌伏了罪吗，那定远侯府二子慕容景娶的正是何明亮庶弟何明晦第三女何慧姝，也正是侯夫人林婉贞的外甥女，侯夫人当年……”
　　“啰里啰嗦，说重点……”皇上嫌他啰嗦。
　　“这不是定远侯作主休了二儿媳，侯夫人气不过，随着儿媳一同出府另过了。”
　　“出府另过，当真？”
　　“皇上，外面都传遍了，绝对不假！不过听说好像衙门没有备案。”
　　“没有备案，算什么事，哈……哈……哈……，马大富，给你份差使，你得给朕办好了！”
　　不等皇上说什么差使，马大富赶紧的凑上去:“皇上放心，奴才明儿一早就去办了，保准让皇上满意了！”
　　“什么都没说就保准朕满意了，出息的你！”熙泰帝用脚猛踹了一下马大富。
　　“呵……呵……呵，皇上踹得好！”
　　“奴才秧子，人精！”又踹了一脚，心情很好，得一个人，温暖时光，今天是个好日子，早点就寝吧，定能做个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