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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找到你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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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铃—铃……
挂在门前的风铃伴随推门动作响了,辉阳倾洒,挺拔的影子印斜。
孟琳有所感抬眸,瞳孔倏然震缩,唇口微张,脑袋瞬间空茫,了无思想。唯一的念,即全予此人。
停止原先躺在她膝腿的蓝短猫顺毛,它不乐意朝外翻翻身,喵呜呜不停。
孟琳被唤回神,极力隐藏内心翻涌的情绪,她表面虽毫无波澜,与往日相同,但口齿的不伶俐出卖了她。
“你……你怎么……来了不说一声……”她僵笑道。
来人缓缓掀起眼皮,将手提着的礼盒径直放在旁侧的桌柜上,“送礼。”
红色礼盒格外引人注目,盒面双型的喜极其刺眼,孟琳疑惑,“送礼?”
最近有喜事?
季旌若有所思凝视乖巧躺在她大腿的蓝短猫,颔首道,“家里人给介绍了位女朋友。”
“知道。”季琼雪前日提过,孟琳神情淡然自如,甚至朝他笑了笑,问,“你是该谈对象了,毕竟你哥都结婚了。”
“嗯。”
嗓音沉稳,孟琳知道,眼前的他,不是梦中的少年。她低头梳理蓝短猫的毛发,眸瞳暗涌怀念的情绪收敛,“成家立业。”
季旌大四创业,22岁开公司,年少有成。
“都23岁了,该成家了。”孟琳末添句称呼,“旌弟。”
此声,断掉她与他在梦境的干联,他仍是那位友人之弟。
男人胸腔一股气憋着,无处发泄,保持沉默,捕食者紧紧追随着猎物般盯住她。
精心编制的陷阱,好不容易在梦境逐渐攻沦,结果现在却想要撇干净,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不可能!
固执的人,会一直等。
他久旱逢甘露,终归有丝希望,得之不易,怎会半途而废,就差一点,他相信,就能得到她。
压迫的气息散消,孟琳如释重负向外望去,男人连背影都不给她留。
他走了,孟琳想,走得好,本来就不该留恋。
玻璃门透射着晚霞橙黄的光,她抬手盖在眼皮上,一闭眸,全是季旌年少青春溢气,脸上扬着痞笑的模样。
膝盖一空,孟琳下意识看向蓝短猫懒洋洋寻了好位置躺着,眯眼享受暖阳。
墙面满是五彩斑斓的涂鸦,小巷角偏僻既寂静,同街道的繁华喧嚣相反得适。
顺着记忆,孟琳走到家理发店前,门口落了锁,店铺招租四字格外刺眼。周围静悄悄,门旁的树飘下些许落叶,更显萧条。
印象的理发店随青春逝去,物是人非,那位同季旌相熟,教他开摩托车的亚哥不见身影……
孟琳拐弯沿着十字路口走,店名甜蜜蜜的甜品店门外挂起桃泥酥的招牌,较于十七岁那年的鲜少顾客光临,此刻已天差地别。塑料桃花树栽在店旁,桃子脑袋的布偶隔那跳舞……
服务员眼尖认出走进来的女人,熟稔打招呼道,“来啦!”
孟琳浅笑着回道,“嗯。”她每过两三天都会来这买桃泥酥,不忙时停留陪店员开句玩笑话,聊聊天。
店内生意火爆,肯定奔着招牌桃泥酥来的。
今天应该买不到了。
店员看穿她的心思,“给你留了份。”孟琳以为她要拿出,谁料店员指指后厨的位置,神神秘秘道,“不过,需要你自己去拿。”
内心一咯噔,她问,“为什么?”
店员耸耸肩,摊摊手,满脸无辜,“不知道啊,老板吩咐的。”
止不住的颤抖,触碰门的双手反复缩回,她能看见他吗?
鼓起勇气,缓缓推开门,里面的布置与梦境的场景大相径庭。当年站在桌前,围着围裙认真裱花的人不在了。
后厨空荡荡,唇角轻轻牵动:是啊,季旌怎么会在这里……
估摸着老板念她是老顾客,又怕别人拿走,偷偷留份桃泥酥在厨房。
孟琳走到当初站的位置,光束打在眼前,思念模糊了眼眸,恍惚间竟然看见十六岁的季旌拿着裱花器,眼神溢满期待望着她,独属年少的蓬扬。
眨眨眼,虚影去无踪迹。她拿走桌台上打包好的桃泥酥,转身走到后厨门口又停步,注视良久,仿佛下定决心,毅然回眸离开。
不得不承认,身为已经混迹社会的成年人,17岁的季旌真真切切地深刻印记于24岁的孟琳。
想忘,舍不得,无可奈何。
孟琳独自走了很久,去了季旌买过的花店,去了等他的奶茶店,去了距优明附中最高的楼顶。
橙黄橙粉的霞云覆盖,孟琳向远处俯瞰,优明附中的景色尽收眼底。傍晚黄昏,学生们不紧不慢各忙其事,离天台最近的蓝球场热闹比着赛,教学楼稀疏亮着灯……
操场,她体育课迟到受罚,季旌陪着她跑了一圈又圈。她曾偷偷摸摸留恋季旌日日晨跑的样子……
球场,季旌跟季砾邡比赛,她目睹季砾邡身边女生不断,季旌拉过她,怕她难受故意挡住。季旌喝了她送的水,用她的纸巾擦汗……
教学楼,季旌将捡到的饭卡还给她,送她最爱的白桃棒棒糖。很多次,她无意偶然间向窗外望去,常能看见他一闪而过的逝影……
办公室,校园超市,食堂,小花园,体育馆,都能遇见要么途经的他,要么他也在那办事……
春季的风,带着微丝的凉意,而就这连一缕秀发都吹不动的风,却让孟琳觉得手脚冰凉,寒冰刺骨。
她站在天台,静静地目视着那豆丁大的学生们穿梭在校园。
不知不觉,眼角悄无声息慢慢地滑了泪,脸颊的泪一滴,两滴……
她很安静地哭,死寂般的沉默。风轻柔抚过面颊,孟琳却觉得像打了她一个耳光,很响,很疼。
忆往昔,此时此刻,孟琳才迟顿反应过来,原来,季旌很早之前就已经遍布她生活的每处角落,点点滴滴。
当你躲在暗处关注别人时,也有人躲在暗处关注着你。
不过,后者更痛苦罢了。
梦境是假的,里面的季旌是真的,那儿是他试图让孟琳注意的方式。
孟琳抹抹泪水,拨出一串号码,那边始终在忙音。她不甘心,反反复复拨打,总算接通了。
“喂?”
“是我,孟琳。”
“我知道。”电话对面似乎听出了孟琳的嗓音不对劲,放软语气,“你在哪?一个人?还是跟谁待着?”
孟琳忍住泪,急切的声音令她如哽于喉。
那边等不到她的回答,利落道,“位置发我。”
又是这句熟悉的话,每次需要,他能随叫随到。
“不。”孟琳道“季旌……”
她沉默半晌,问不出口——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没事,拨错电话了。”孟琳无地三百两,“找你姐来着。”
孟琳似乎听见他叹了口气,然后没了声响。她瞧眼屏幕,显示仍在通话中。
季琼雪电话号码199开头,他169开头。
季旌不戳破她的谎言,“她在家。”
嘟——
挂了。
孟琳眨了眨酸涩的眼,走进季家敞开的大门。季琼雪碰巧在那浇花,拧紧水龙头,水管瞬间萎缩。她边热情走去,边摘掉手套扔在一旁。
“要来也不提前说声。”季琼雪佯装抱怨,“万一我不在家,怕你白来一趟。”
诺大房园,季家父母久居国外未归,钟点工按时做清洁便离开,季旌整日忙得不着家,有时季琼雪住自己的工作室。
“顺便路过,门没关,进来看看。”孟琳欲盖弥彰提提甜品袋,“要尝尝么?”
季琼雪嗯道,“好。”
牛仔包装的甜品袋令人看不真切,孟琳拆拿的那刻,季琼雪满眼的期待熄转成声“咦——”
孟琳疑惑看向她。
“桃泥酥嘛。”季琼雪道,“有段时间天天吃,腻了。”
孟琳惊讶,“国外也能经常买到这种小众甜品?”
季琼雪否认地摆摆手,“没,国外都是炸鸡汉堡薯条西点啥的,怎么可能会有。”
“我弟不知道抽什么妖风,买一堆桃子和杂七杂八的材料,窝在厨房西捣鼓东捣鼓。刚开始好奇去看,垃圾桶黑乎乎的失败品。”
季琼雪扶额,肩膀微微颤抖,陷入那段回忆,“后面,总算有点像样,但味道不过关,他自个又埋着烤,你猜怎么着——”
孟琳静静等着季琼雪破卖关子,配合道,“他?”
她眼珠溜溜转,随即笑道,“烤箱炸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个二楞,把浑身牛劲全用在烤箱上,最后哈哈哈哈——”时隔多年,细细回想,季琼雪还是没出息发出尖锐爆鸣,“炸了!砰!炸!!”
孟琳附和她,假笑,“哈——确实很蠢。”
一声不吭瞒着所有人,蠢。
明明占有欲强,却胆怯,蠢。
嘴堪比石硬,表述不清,蠢。
故作高冷姿态,表面不一,蠢。
孟琳缓缓拿起块桃泥酥,轻轻地咬口,酥脆甜软的桃蜜溢流。
如果没有季旌,桃泥酥还会是她最喜爱的甜品吗?
如果没有浮梦般若,她会发现身后的季旌吗?
会的。
答案的肯定,当她发现相册的刹时,便确信。
除了父母,没人比季旌更爱她,或者换言之,季旌爱她,胜过爱自己本身,她死了,季旌百分之百殉情。
手机拼命震动,显示‘弟弟’的五十几条简约句号,季琼雪嫌弃划入信息页面,准备按语言开骂他神经,突然一张照片取代以上连串的简约句号。
“等等。”孟琳阻止,夺过手机,点开那张图片,赫然入眼帘。
□□琢玉的小男孩估摸着六岁,眉眼精致,年纪虽尚幼,但鼻粱已显高挺,发型放至今,仍受时尚追捧,难掩帅气之色。
相比之下,身侧矮他一脑袋约五岁的小男孩,差距极大,胖乎乎像个球,短茬软发直直贴紧头皮,唯能引人注目只有那双圆溜透烁坚毅的眼眸。
季琼雪惊呼这小子发错照片,了解弟弟最讨厌别人看见幼时胖球的他。
孟琳愣着不动,全神贯注凝视上面的肉球男孩,仔仔细细寻找跟如今的季旌相似的地方。
越瞧,孟琳皱眉,倏地抓住季琼雪胳膊, 急切问道,“他五岁的时候,是不是去过夏令营?!”
季琼雪有些懵点头,“他一直到初中每年都会参加,高一便不去了。”
孟琳激动的情绪令她担心,关心道,“琳琳,你还好么?”
“你知道他为什么高一不参加夏令营了吗?”孟琳反问。
季琼雪默声。
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弟弟初一后奋发读书,成绩排名中等直冲年级前三;鲜少进厨房的弟弟,某段日子能埋进里面;弟弟一改昔日的得过且过,事事都跟堂哥季砾邡比。